◎李 全

　　疯狂年会

　　◎李 全

　　我工作九年，先后换了五家公司，每年都参加公司的年会。也许是小白领们的工作和生活太压抑，年会成了我们发泄最好的时机和场所，各种搞怪，各种创意。

　　2007年我在南宁的一家类似传销性质的公司上班，工作压力很大，几乎没有休息日。那年我幸运地获得了年会上的大奖，奖品是—2008年15次无理由迟到赦免单—就是我可以在今年迟到15次而不受处罚！

　　2010年，我在柳州的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上班，年会也很搞怪，特等奖是男员工小谢和美女老总接吻。老总居然没有拒绝，现场笑翻。

　　我最难忘的还是2012年的年会。

　　2012年初，我来到深圳，在南山区一家小公司上班。公司只有10来个人，老总叫毕全胜，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据同事们讲，公司成立才几年，但有个惯例，每年年会都要抽出一个三万元幸运大奖。其实，公司还处在爬坡阶段，效益并不好，毕全胜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做大奖，主要用意是收拢人心。

　　年会的日子快到了，我们都蠢蠢欲动，胸怀期盼，都希望那三万块钱大奖能落到自己头上。但风云突变，年会前一天，毕全胜避开公司唯一的女性王业霖，召开了一个非正式会议，研究确定把三万元大奖内定给她。

　　我们先是错愕，随后是淡定，最后是都没有意见，一致通过—王业霖这个经历和性格都有些特别的姑娘，确实需要我们的帮助。三万元的大奖给她，没得说！

　　王业霖来自云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读的是暨南大学。她有个姐姐，为了她上大学，早早辍学，在昆明打工。可姐姐的收入微薄，不足以供王业霖读书和家庭开支。姐姐做了糊涂事，帮毒品贩子带毒品，第一次就被警察抓住。最可怕的是，姐姐被毒贩子蒙蔽，携带毒品的重量超过了判死刑的标准。落花有意，法律无情。于是，花一样的姐姐伏法了。

　　王业霖悲痛欲绝，她想到自杀，但又想到，她一走了之，家人怎么办？难道要让他们再次忍受失去亲人的悲痛？不！日子虽然苦难，生话还要继续，王业霖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她变得敏感而自卑，不接受任何人的安慰和帮助……

　　“谢谢大家的理解。”毕全胜说，“我们无需评判王业霖的姐姐，但我们必须以一颗宽厚和怜悯之心帮助王业霖。”

　　我们都被一种悲壮和高贵的情绪所充盈，研究出抽奖作弊的办法：抽大奖的时候，无论抽到谁，都喊王业霖的名字，让她自然而然地接受我们的帮助。

　　年会是在一家酒楼的大包厢里举行的，我们边吃边喝边搞怪，嗨得投入，王业霖也暂时忘却了烦恼，和我们打成一片。

　　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了，红光满面的毕全胜把手伸进箱子里，抽出一张纸条来，众人紧张地望着他，毕全胜的手拉了出来，将纸条展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酝酿了下情绪，大声喊道：“李全！中一等奖的是李全！”说着把纸条递给主持人兼监票人马丽：“马丽，你核实一下。”

　　除了王业霖，大家都愣了，说好的作弊呢？不是说无论抽到谁，最后的结果都是给王业霖吗？这是大家都认同的，怎么忽然变了呢？

　　我使劲地咳嗽一声，提醒毕全胜。毕全胜听到声音，看着我，恍然大悟，愣在那里不说话。

　　这时，我们都明白了，毕全胜是喝高了，忘了之前的约定，他抽到了谁，就喊出了谁。

　　但泼出去的水，怎么能收回呢？毕全胜只好硬着头皮道：“请李全过来领奖。”我也只好硬着头皮接过那三万块钱大红包。

　　按照往年的惯例，一等奖产生后就放《难忘今宵》，随后大家各奔东西了。实际上，乐曲已经响起。就在这时，毕全胜忽然大声说：“怎么放《难忘今宵》了？不是说今年还有个特等奖吗？你们是想为我省一笔吗？我是求之不得。”

　　除了王业霖，大家都明白了毕全胜的心思，他是要将功补过，补给王业霖一份大奖。

　　我们迅速配合，起哄不能饶了毕全胜。

　　唱了两首歌后，抽奖箱又搬了上来，抽奖之前，毕全胜宣布，特等奖奖金五万，看看谁是幸运儿。

　　我忽然意识到还有纰漏，因为之前本没有这个奖项，没有准备五万块钱的红包。如果毕全胜宣布特等奖得主是王业霖，而又不能及时拿出红包，敏感的王业霖也许会生疑。

　　我拿出红包，又朝其他几个同事挤眉弄眼，大家明白了我的意思，很快悄悄地凑齐了五万块钱，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开奖了，毕全胜这次没有出意外，手伸进箱子里，抽出一张纸条，展开，喊道：“王业霖！特等奖是王业霖！大美女，我算被你挖了一块肉。”

　　昏头昏脑的王业霖被我们起着哄推到台上，接过了五万块钱。

　　《难忘今宵》再次响起，年会结束了……

　　散场后，送走了王业霖，我们围在毕全胜身边，我说，：“老大，喝酒耽误事啊！你今天是喝大了吧，一个口误干掉你五万块钱—不，是两万块钱，我的三万块钱充公了。”

　　毕全胜没表态，连声说着不好意思，又说着谢谢。

　　新年开工的第一天，毕全胜塞给我三万块钱，我不要，毕全胜说：“李大哥，如果你不要，就是为我的错误埋单，我受不了，你一定要收下！”

　　从那到现在，我们这拨同事一直没有离开毕全胜的公司，我们认为跟对了人，老板有爱心，讲信誉，这样的人值得我们和他一道同甘共苦。

　　现在，我们的公司越做越大，王业霖成了副总，她行事泼辣而精准，典型的职业经理人，和多年前的她判若两人。

　　其实，我知晓并见证王业霖变化的缘由和过程。

　　在她成为我女朋友后，我告诉了她那场年会的真相，她听完后，擦了把眼泪，说：“看我的！”

　　（原载《女报·故事》2015年第4期 湖北李云贵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