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治国

　　恩恩相报

　　□岳治国

　　李勇来到幸福路与长江路交叉口，发现这里已是一片繁华的商场，那栋灰色两层小楼已杳无踪迹。

　　二十年前，上高中的李勇悄悄给家里留了封信，在一家中介所的安排下，来到大连打工捞海带，每天都将浅海养殖场长着的海带往船舱里拖。春寒料峭，冷冽的海水很快使他的手红肿起来，加上伙食极差，没干几天他就扛不住了。

　　他离开了养殖场，想再找份别的工作。但工作没找着，却生了场病：身上莫名出许多像红枣般的毒疮。

　　眼看兜里的钱要花光，一个上午李勇没吃饭便去附近的建筑工地寻活儿干。走到幸福路与长江路交叉口时，只觉浑身发软心跳加快，紧跟着眼一黑跌到了地上。

　　醒来后，发觉自己躺在一间小小的诊所里，床头悬着一个药液瓶。

　　他正迷惑间，一个和蔼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说：“别动别动，你是饥饿加火毒太旺才晕倒的，好好输液去去火毒！”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输液，中年女医生还按时给他拔火罐，就连饭也送到他的病床前。

　　女医生从未向他提过医药费的事。越是如此，他越不安，终于在身体康复得差不多时，一个晚上不辞而别了。

　　现在，站在这个路口的商场前，李勇内心五味杂陈！

　　他向四周的商贩打听二十年前的诊所，但这些商贩都是近几年才来此处做生意的，不晓得他所问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只好离去，返身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一名年老的乞丐。那个老乞丐双腕处光秃秃的，竟然是个没有手掌的残疾人。老乞丐用那光溜溜的手腕夹着一顶口朝上的帽子，在行人们面前默默移动着，一点都不像旁边的一个年轻乞丐那样不停地向人们说好话，求得怜悯。

　　有人朝地上丢了个矿泉水瓶，老乞丐快快地跑过去，用两个手腕将瓶子夹起来，放到了胸前耷拉着的蛇皮袋里。

　　看到这一幕，李勇愣了愣，而后从钱夹里取出五百块钱，走过去递给了老乞丐。

　　见老乞丐很惊诧，李勇说：“能耽搁你点时间吗？我想找个人说说话。”

　　老乞丐慌乱地点了点头。

　　李勇便讲起了二十年前，这里的一栋灰色小楼，讲起了小楼里的医疗所和中年女医生，还有一个昏倒在地的小伙子。

　　讲到动情处，李勇的眼睛禁不住湿了。

　　讲完后，他又笑了下：“你也是需要救助的人，原本这钱我是打算偿还多年前的医药费的，可是找不到恩人了，恰巧在这个地方遇到了你，就把那恩情补到你身上吧！”

　　做完了这些，李勇的内心稍微好受了些：既然这笔钱给不了恩人，那就让一个有需要的人也记住那栋小楼诊所里的女医生吧，也算是对女医生感恩的延续。

　　这么想着，李勇朝老乞丐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出差回来，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这天，李勇在浏览网页时，看到了一则新闻，新闻的发生地是他此番出差经过的大连。

　　新闻的主角是个没有双手的老乞丐，一次老乞丐很意外地得到了五百块钱的施舍，同时知道了施舍人的一段故事。后来，老乞丐让人帮忙做了一个牌子，那牌子的最上端写着四个大字—寻找恩人。牌子上还写着施舍人讲给他听的故事，在牌子的最下端是这样一行字：未曾谋面的好心医生，当初您救助过的小伙子并没忘记您！

　　老乞丐就将这面牌子挂在身上，每天更换着地方，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一边乞讨一边捡拾饮料瓶，这画面被人用手机拍下传到网上后，不承想还真找到了故事中的女医生。这是个传奇的故事，它被当地的报社记者写成了一篇题目叫《寻找恩人》的报道。

　　在这则新闻上，李勇看到了那个没有双手的老乞丐，老乞丐的胸前挂着块写满了字的大大的纸箱板，面对记者采访，老乞丐说了一句：“好心人，我终于找到了你要寻找的恩人！”

　　看到这里，李勇立刻赶往报社，二十年前的恩人啊，我来看您了！

　　（原载《山海经》2015年5月上北京莫小琼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