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婷

　　徜徉在腊梅花林里的深爱

　　□刘 婷

　　她白天喜欢徜徉在充满腊梅花香的林子里，夜里也喜欢。她喜欢那幽兰自怜的梅瓣芬香。

　　她住在黄花深巷，卧在红花低窗，豆雨声声，风声幽怨。她喜欢腊梅，她觉得梅花有一种枯根取暖的高洁。

　　她又去了偏僻街角的小银匠那里，她刚刚推开门帘，迎面撞见帅气的小银匠抬起头来。他此时正将银饰放火里敲打着，还用嘴轻轻吹着。都说这银饰必须亲自去银铺守着打，这银饰的轻重厚薄，弯曲延展都是有个讲究的。这句话是她男人常常说的，他太喜欢银饰了，并且精通于此。

　　“八夫人，上楼，走好。”小银匠一边弯腰低头，一边把县太爷的儿媳妇花魁夫人送上楼。

　　婉约清丽的她，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面前。她伸出她的脚，他胆战心惊，不敢抬头看她那纤细雪白的肌肤。他缓缓握住她的小巧的脚踝，慢慢脱下她的长袜子，从下往上滑落下来。他感觉她剧烈抽搐了一下，腿上血迹斑斑，有被鞭子抽过的痕迹，还有被烟头深深烫过的痕迹。他惊奇地抬起眼，口里却若无其事地问：“夫人的脚链刚刚合适，是午饭后叫仆人来取，还是现在就包好给您？”

　　她面无表情地问：“你可以帮我买件东西吗？”

　　“什么，夫人请说。”他问。

　　“砒霜！”她咬牙切齿地丢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他真的跑回屋子，在父亲的老房子里包了给她。

　　望着她飘然离去的背影，他依旧嗅到那种沁人心脾的香气。他撩起蓝色长衫的下摆，继续蹲在地上吹气敲打。这一次，他决定倾其所能，为她制作一份最美的礼物。

　　第二天，她哭红了眼睛，又来了。

　　“小银匠，为什么？你给我的砒霜是过期的，我本来想毒死自己和他的。谢谢你，让我又活了一回，晚上来腊梅林好吗？我送一件东西给你。”她说。

　　“我家里什么也不缺，我们什么都有。父亲告诉我说，是自己的东西才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叫偷。”小银匠天真地追上去说。

　　“但这份礼物却是独一无二的。”她抛下这句话，偷偷笑着跑了。

　　红颜独憔悴，卧笑梅林中。雨夜幽深的腊梅林，片片粉花，那潮湿清寒的梅，淡如胭脂，就如她现在脸上的那抹羞怯。清寒乌黑的树干，交错盘亘，好像知道一个秘密所在。

　　迷雾轻笼的夜，淡如胭脂迷离的梅林。他们紧紧地拥抱彼此。这是他们送给对方独一无二的礼物。

　　残垣古亘，穿径而南，官梅几许，如椒如菽，或红破白露，枝影扶疏。路边一路飞奔而过的蓝幽幽的花朵，顺势被他们压在身下，低低呻吟。

　　“自从我嫁给他后，他就从来都没有碰过我。”她哭泣着说。

　　他们以为这个秘密无人知晓，却不知一个天大的阴谋正蠢蠢欲动。

　　第二天她的婆婆说，家里需要定做一大批的银饰，希望小银匠早点过来打。小银匠高高兴兴地挑来行李，住在她家。每天起早摸黑为她家敲打银饰。那银饰有造型独特的项圈，精致细腻，特别是项圈上的图案，就是盈盈幽独的梅。

　　她男人每日把玩着各种各样的银饰，还把她的银饰全部都搜刮走了。

　　终于有一天，他好像知道了她的秘密，竟然密而不宣，只是天天都催逼着小银匠不分昼夜，敲打着银饰。

　　白天小银匠辛苦工作，她的婆婆感觉过意不去，就让她每天给他端去人参鸡汤喝，滋补身体。小银匠十分感激，工作越发卖力。

　　夜里他们就在一起，清风细雨。但是，每次她夜里回去时，常常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那个女子在薄雾清寒中，红袖起舞，盘丝系腕，满手的银饰，闪闪发光。女子蒙着白色的面纱，燕燕轻盈，莺莺娇软，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但是当她试图走近时，女子竟然飘然而去。

　　寒梅冷翠，墙腰雪老。小银匠的皮肤一天比一天黝黑，他还不停地咳嗽。他死了，他毫无设防地死去了。

　　她的男人也死了。他是自杀的，他留下一封信说：“为什么我是个女人心，却是一个男儿身呀？我早就知道你们的事情了，我不怪你们。真的，当你们在腊梅林里时，我都听见了。我不怪你。我感谢小银匠，给我做了这么多的银饰。”

　　当她收拾他的衣物时，她惊奇地发现了她每夜都看到的红衣女裙。那女子蒙着白色的面纱，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幽人独往，小艳幽香，果然他是一个真正绝色的女子呀！

　　她被婆婆赶了出来。她身上带着小银匠最后送给她的项圈，是多么的精致呀！

　　小银匠没有吃完的人参是婆婆送给她的，她临走前夜把它一起带走了。她还带着他的骨灰盒。她回到家后，突然发现骨灰是黑色的，后来听人说，原来这人参鸡汤里被人放了砒霜。

　　原来她婆婆早就发现了他们的事情，于是故意叫小银匠来家里打工。

　　是我害了他呀！她痛哭流涕。

　　她最后戴上了他送给她的银饰项圈，她来到腊梅林。她白天喜欢徜徉在充满腊梅花香的林子里，夜里也喜欢。她喜欢那幽兰自怜的梅瓣的郁郁芬香。

　　她漫步在胭脂般淡红的梅林，把银饰项圈套在脖子上，银饰项圈越来越紧，紧紧勒得她无法呼吸。她仿佛听见小银匠说：“我早就告诉你，要你与我离开这里，你为什么舍不得那个同性恋的丈夫呀！可是我爱你，你为什么要在人参汤里下毒呢？”

　　“人参里的砒霜不是我放的。我们终于可以长相守了！”她一边气若游丝地说，一面悄然倒地。从此，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

　　我知道他是最喜欢银饰的，项圈是打给他的。耳边似乎传来小银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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