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立

　　城市有鬼

　　□崔 立

　　胡局长最近几天有点郁闷，是心惊胆战的那种郁闷，胡局长实在不明白，自己包的那个女人白小微，怎么就和自己玩起了抓强盗的游戏。

　　胡局长进屋时，白小微先用一个木桶扣住了他的头，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身后，然后用低沉的嗓门问他，要钱还是要命，要不你把你贪污受贿的事儿都招了吧。贪污受贿的事儿怎么可以交代呢。胡局长真的是急了，一急，顺势就拉住了身后那硬邦邦的东西。别看胡局长吃得圆脑袋圆肚子的，可是练过几下空手道的。一拉，再一甩。身后的那个蒙着脸的人，就被甩倒在了前面的茶几上。蒙脸人的头正巧地撞在茶几的顶部，整个人顿时没了声息。

　　这人不会是死了吧，虽说是完全自卫，但死了人总不会是好事。胡局长走上前，揭开这人蒙的面，一看，胡局长真傻眼了，居然是白小微。再一摸鼻息，没气了。胡局长慌了，这白小微，虽说是平时疯了点，怎么今天疯得这么离谱呢。人没了，一查，总是自己的事儿呢。

　　胡局长坐下来，擦了把汗，又擦了把汗，想，这回完了，这回真的是完了！胡局长可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葬送在监狱里。

　　胡局长拨通了李副局长的电话。李副局长原来是胡局长的秘书，替胡局长做了许多该做和不该做的事儿，就扶他坐上了副局长。他们两个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接到胡局长的电话，李副局长兴冲冲地赶来了。

　　进来一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小微，李副局长有些发愣，他是知道胡局长和白小微之间的事儿的。胡局长说，我失手把她给打死了。李副局长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恭敬地看了眼胡局长，问，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呢？胡局长说，帮我一起埋了吧，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白小微是一个孤儿，也没什么朋友。埋了估计就没什么事儿了。李副局长点点头，说，好。

　　有半个月吧，白小微的一个姐妹，到公安局报案，说白小微不见了。公安局的人问她，你们常联系吗？那姐妹说，没有，我们一个月最多联系一两次吧。公安就笑了，说，那可能人家去旅游了呢。在一次酒宴上，那个公安朋友把这事当笑话讲给了胡局长听，胡局长听着，也是微微一笑。胡局长早就知道，白小微从没把自己和她的事儿透露给过旁人，做人小三，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事儿。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仿佛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白小微这个人。

　　但有一天早上，胡局长醒来时，心头却莫名地有些紧张，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紧张。

　　那一晚，快11点了，胡局长吃完一顿酒宴，眼神迷糊地坐在车上，不时拍着脑袋，不时朝着车窗外望着。窗外的马路上，早已没什么行人了，胡局长只看到一个人，穿着一件橘红色的外套，一头纷飞的长发，走在马路的一侧。这个人，很像一个人。还有那件橘红色的外套，他给白小微买过！胡局长喊司机小刘，赶紧停车，倒回去！小刘把车给倒了回去。可倒了回去，马路上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难道是鬼，胡局长的心头，猛地跳出这么一个想法。

　　还有一晚，胡局长喝了许多酒，坐电梯上楼。胡局长住二十层。因为有点晚，从一楼开始，电梯里就只有胡局长一个人。胡局长按了二十层那个数字。电梯一直往上走，在十八层的时候，电梯门开了。门外，竟然有一个女人，在朝胡局长微笑。这次，胡局长看得真切，这个人，果真就是白小微，毫无疑问！胡局长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那个晚上，胡局长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难不成，真的是鬼吗？

　　坐在屋子里，胡局长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难道是这白小微，要来索命吗？正想着，电话响了，胡局长一接电话，整个人心口一急，生生地倒在了地上。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胡局长吗？我是白小微啊……

　　胡局长死了，死于心脏病。没几个人知道，胡局长是有心脏病的。李副局长是其中一个。

　　胡局长死后，李副局长接任了局长一职。喝完了下属们专门为他准备的酒宴，李局长兴冲冲地跑回了家。

　　家里坐了一个男人，等他已经很久了，看见李局长回来，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姐夫。李局长拍了拍男人的肩，递上了一沓厚厚的钱，哈哈笑着说，兄弟，你们剧团的演员挺能演戏哪，也只有那老胡，才相信这世上真的是有鬼！

　　人心，有时比鬼更可怕。

　　（原载《文学报》2014年11月1日 福建吕丽妮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