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应
□张爱国
半个月亮爬上来,小山村静了,喧闹了一天的洞房也静了。
大红蜡烛静静地燃烧,柳儿定定地坐在床沿上。柳儿希望她的男人快点进来,揭去她的红盖头,早点看到娘嘴中“和唐僧一般相貌”的男人—定亲两年了,柳儿连男人的一个背影都没见过。
“吱呀”一声,门开了,柳儿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男人快步走到柳儿身边,没说话,也没揭盖头,而是“噗”一声吹了红蜡烛。柳儿心里乐着,也骂着:“混蛋,莫非你像猪八戒?”
柳儿被抱起来,她想说:“猴急啥?快揭盖头啊。”可又想起娘的话:“他不揭你盖头,你别和他说话。”
柳儿被丢到床上,盖头还严严地盖在脸上。男人骑到柳儿身上,喘着粗气,胡乱地扯着他和柳儿的衣服。
男人压到柳儿身上。柳儿觉得奇怪:都说他和唐僧一样,白嫩儒雅有风度,怎么身上这人圆滚滚一身肉,皮肤又粗糙得像粘了一层沙子,还粗鲁得很。柳儿转念一想,今晚,大概所有的唐僧都会变成猪八戒吧。
男人终于“嗷嗷”叫着从柳儿身上滚下去。柳儿想,这下你该揭盖头了吧。可是男人立即跳下床,胡乱地穿了衣服,打开门,跑了。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
柳儿还痛苦着身体的疼痛,“吱呀”,门又开了。柳儿不高兴了,心想,大冷的天,火烧屁股一样,跑进跑出的干啥?男人又扑到床上,又胡乱地脱了衣服,又压到柳儿身上。
男人怎么一下子变得又瘦又小,还一身的毛,和孙悟空一个样?柳儿浑身一颤,拼命地要推开男人,但男人虽瘦小却很有力,她动弹不得。
完事了,男人又喘着粗气一句话也没说就跑了。柳儿抓下盖头,狠狠砸到地上,抽泣起来。
“吱呀”,门又开了。
“柳儿,哦,不,娘子,让你久等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柔柔的。“哟,哭了?等不及了?”男人嬉笑着就俯身摸柳儿的脸。柳儿胳膊肘一拐,正拐在男人脸上。男人不生气,亲切地说:“真生气了?娘子,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早就要来了,可是我那俩哥们,胖墩和瘦猴,硬把我拉去喝酒,祝贺我娶了如花似玉的娘子……”
“你是谁?”柳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微弱的月光下,她看到了一张唐僧一般的脸,白嫩、儒雅、有风度,“你……你……”柳儿“呜呜”地哭起来。
男人慌了,忙给柳儿擦泪,安慰柳儿。柳儿忽然疯了一般,把男人推出洞房,拴死了门……
第二天早晨,男人终于打开了门,柳儿却吊在房梁上,僵硬了。
晚上,胖墩和瘦猴来安慰伤心欲绝的男人。一个说:“新婚夜自尽,定是吊死鬼投生,幸好早死,不然祸害你全家!”另一个说:“定是不正经女人,身子不净,无颜面对你……”
胖墩回家的路上,就听身后有隐隐的哭声,很瘆人。回到家刚熄灯睡下,哭声到了窗外,哀怨凄惨。胖墩壮着胆子凑到窗前,忽然传来悲戚一声:“还我命来!”与此同时,一个长发遮脸盖脑的白衣女鬼,飘忽远去。胖墩赶紧扑到床上,钻进被子里。
早晨起床,胖墩看见床边有一截两丈长的粗麻绳,还打着一个能钻进人头的活套子。胖墩毛骨悚然,他知道白衣女鬼就是死去的柳儿,是来索命的—害人者偿命,亘古不变。
第二天,第三天……一入夜,白衣女鬼就来。
第五天夜里,在白衣女鬼一声紧一声,一声惨一声“还我命来”的哭声里,胖墩恍恍惚惚地拿起那截绳子,把自己挂到房梁上,死了。
接下来,白衣女鬼开始向瘦猴索命,直到又三天后瘦猴吊死。
“白衣女鬼”到底怎么回事?莫非真的有鬼?
事情得从柳儿新婚夜说起:
当闹新房的人陆续离开时,一个叫大喜的年轻人偷偷钻进了床底下—他有偷听新婚夫妻床笫之声的嗜好。不久,胖墩进来并行无耻之事,大喜想爬出来制止,又怕自己的不良嗜好被人知晓,忍了。瘦猴进来时,大喜想了又想,还是忍了。直到柳儿的男人进来,大喜趁着柳儿怒骂男人时溜了出去。
第二天,看到柳儿吊死的惨景,大喜决心为柳儿报仇,于是扮作女鬼,让胖墩和瘦猴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原载《小说月刊》 江苏顾建平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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