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人
□双 木
如果不是秋生喊福生打麻将，福生还不会起床。昨天，福生就睡到十二点，福生同许多村人一样喜欢冬天。
一年四季，也就冬天没啥农活干。别的季节，得从早忙到晚，有干不完的活。冬天，村人不睡到太阳爬上窗不起床，那样还可省了早饭。
福生今天运气好，一连和了三局。这时，秋生喊：“瞧，福杰的媳妇来过门了。”过门，指定亲后女方第一次来男方家。福生一抬头，觉得眼熟，再仔细一看，这女人不是春霞吗？
福生同春霞从初一到初三，都是同班同学。初三下学期，两人还同桌呢。福生记得他第一次梦遗就同春霞有关。
“春霞，是你！”福生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春霞也认出了福生，也很高兴：“福生，你也住在这村？”春霞说这话时脸红了。福生想说，你比以前漂亮多了。可话在喉咙口打了个旋，又咽回了肚子。
春霞说：“我先走了，改日再好好聊聊。”福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春霞。“快摸牌，她再好看，也不是你的媳妇。”秋生催福生。
福生再没心思打麻将了，明明手上摸到了宝，却打出去了。这之后福生再没和过，还几次放炮。福生身上的十几块钱很快输光了。“不打了。”福生再不说话，回家。
福生在路上又遇到春霞，两人站着聊起来，聊的都是学校里的事，还相互打听其他同学的情况。两人一聊就忘了时间，聊了一个多小时。
春霞说：“我得走了。”福生鼓起勇气说：“春霞，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那时我总梦见你，我昨天晚上又梦见你了。”
春霞听了这话，脸变得通红。春霞的脸红给了福生很大的勇气，福生抓起春霞的手说：“春霞，你同福杰退亲，嫁给我吧。”春霞甩脱了福生的手，生气地说：“不可能。”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福生却以为春霞心里喜欢他，如果春霞不喜欢他，也不会陪自己讲这么多话。他讲喜欢春霞时，若春霞不喜欢他，也不会脸红。当他抓住春霞的手时，春霞甩脱他的手，那只是装出来的，其实春霞心里喜欢让他抓住她的手呢。
这样一想，福生很激动，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福生同春霞做了那种事。
福生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的短裤黏糊糊的。在梦里，福生还以为他真的同春霞好呢。但第二年的正月初二，春霞就嫁给福杰了。
福生以为春霞嫁给福杰，是看中了福杰的钱。福杰从来不做田地活，一年四季在城里贩买贩卖。
福生也不愿干田地活，也去了城里。但福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做了几回买卖，不但没挣到钱，反而还赔了几百块钱。福生只好回家了。
福杰的生意却越做越好，他便拆掉了老屋，盖起一幢三层楼的洋房。福生心里极恨福杰，若不是他，春霞就是他的了。
福生在福杰结婚的第三年，也结婚了。福生的女人叫梨花，梨花长得远没春霞好看。因而福生几回同梨花做那事时，嘴里喊的都是春霞。
梨花为这事总同福生吵：“你喜欢春霞，咋不同她结婚？咋娶我？是你剃头担子一头热吧。你也不照照镜子，你能比得她男人福杰？人家多会挣钱，哪像你……”
梨花这话极伤福生的心，福生也更恨福杰了，福生固执地认为是福杰抢了属于他的春霞。
于是福生在一天深夜，爬进福杰的院墙，用小刀拨开了门闩，潜进了福杰的家。福生那时也没想好他进福杰的家干什么，后来福生就想，偷福杰家一点东西，让他丢财。
福生在一个房间翻箱倒柜时，不小心打翻了一只花瓶，花瓶摔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在隔壁房间睡觉的福杰和春霞。
福杰起了床，进了房，一开灯，见了福生，便喊：“抓小偷，抓小偷！”
福生手里的小刀扎进了福杰的肚子，只一刀，福杰就倒下了。春霞不停地捶打撕咬着福生：“还我男人，还我男人！”福生一动不动任春霞打。
福杰死了。
几个月后，福生也被判了死刑。
梨花把福生的死全归罪于春霞，梨花不相信福生会进春霞家里偷东西，村里人也不相信，因为福生从小没偷过人家一根柴火。福生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
梨花认为福生进春霞家是偷春霞，因为福杰在城里开了店，时时在店里过夜，春霞就总约福生去她家。只是那天晚上，福杰突然回家了，才发生了后来不该发生的事。
村里人又想起福生打麻将时第一次见到春霞的情景，再想起福生曾同春霞站在路上说一个多小时话的事。村人就对梨花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泼辣的梨花一天到晚站在春霞的门前骂春霞：“你这骚婊子裤裆里痒，找我男人干吗？黄瓜多得是，你用黄瓜插你痒的地方呀……你这个烂货害死自己的男人不算，还害死我的男人，叫我是你，早把骚东西割了……”
不但没有一个村人出面劝架，有的人还附和梨花：“唉，女人长得好看就是个祸害，她今后不知还要害死多少男人。”
春霞只有一个人偷偷躲在家里哭。一到晚上，春霞就提心吊胆的，许多男人翻过墙来敲春霞的窗：“春霞，开门，我哪一点不如福生？他能睡你，我咋不能？”
春霞白天也不敢出门，一出门，村人就对她前指后戳的，不懂事的小孩还朝她吐唾沫扔泥块。
终于有一天，春霞在梨花的毒骂声中上吊了。
村里一大学生感叹道：“福生拿刀子杀了福杰得偿命；可梨花用唾沫杀死了春霞，却一点责任也没有。”
（原载《小说月刊》2014年第10期 河南李金锋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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