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局
□王珀 译
公诉检察官站在陪审团前面,开始他最后的发言。这长达两个月的谋杀审讯终于要结束了!再多一天坐在被告席上我都无法忍受了。
我看着检察官背后的画板上贴着的那张受害者照片。为什么它一定要是彩色的?她好像在用信任的眼神盯着我。她那一头金色的卷发看上去如此真实,我几乎可以感到那如丝般的柔顺。我曾无数次地抚摸她的秀发。
我不止一次地想到一个事实,在这个法庭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故事的全部经过。哦,何止是在这个法庭上,全世界都没有第三个人了解事情的真相。
只有罪犯和受害者知道真相,而如今受害者已经无法开口,我也不会开口。但我会思考,反复地思考这件事。我是多么爱她啊,自从我们25岁时相遇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爱上了她。然而她对我的爱只持续了一年多。后来他出现了,她抛弃了我,和他结婚了。唉,这些都是三年前的往事了。
可是后来有一天她回来了。那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她又回到了我身边,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是一个星期后,当她对我说她不想再见到我时,我同样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对我说她依旧爱着她的丈夫,即使他再骂她打她,也要与他破镜重圆。对此我不能理解,我问她:“那你上个星期为什么要和我睡在一起?”
她哭着说:“我当时很迷惘,不过现在我明白了。我不爱你,我爱的是他。”我骂她是个贱货,她却抡了我一巴掌。我火冒三丈,但我舍不得打她。只是用力把她推出去。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的脑袋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咖啡桌上。我赶忙过去扶她起来,但一切都太迟了,她很快就断气了。
处理她的尸体远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很多。我个头很高大,她身体娇小。我像抱着婴儿似的把她抱起来,放到袋子里扔进了波士顿港。过了很久,人们才发现她,那时候已经无法通过验尸查明死因了。这意味着,谁也无从推测凶手的身份和动机,以及作案的手法和时间。我对她的死感到很懊悔,不过那真的是一场意外。
可是当听到那些所谓的探案专家作出的种种愚蠢猜测时,我又微微感到有些得意。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知道答案的人。那是一种不可言喻的满足感,我好像身处在一个透明的茧里,这是一个专属于我的私密空间。无论是公诉人、警察还是公众都无法侵入我的隐私。
有时我回想起曾经与小伙伴们在池塘里玩耍的童年时光。那时候,我总是一个爱卖弄的孩子。每学会一种新的玩法,我都迫不及待地把它展示给全世界。“看我啊,快看我啊!”我大喊大叫,想要让身边的所有孩子都称赞我刚学会的倒立、仰泳或别的什么高难度动作。同样地,这些日子我常想象着如果我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该如何,我想象着自己站出来大喊:“是我干的,是我害死了她,不过那是个意外!你们这些蠢货没有一个猜对的。”
在一个星期后的法庭上,我看着陪审团主席站了起来,向法官呈交陪审团的裁决:有罪!法庭上,有人喝彩,有人哭泣。我看着坐在我右边的被告,也就是我的委托人、受害者的丈夫。他面色惨白,嗓音有些颤抖,对我说:“谢谢你为我辩护,谢谢你相信我的清白。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我和他握了握手,并告诉他我们会在上诉中打赢这场官司。对,没错,那样的话猪都能飞上天了。我看着被告被带下了法庭,心想,你曾经把我生命中的挚爱抢走,现在我终于报了一箭之仇,算是平局。
他的错误在于,他总是认为这是个男人的世界。他知道自己没杀妻子,于是一心想要找出杀死他妻子的男人。他从来没想到在她妻子身上找原因。而且他也不该请我为他辩护,不过即使他换个律师也难逃厄运,毕竟,邻居们都知道他的暴力倾向。
我拿起我的笔记本和公文包,走向法庭大门。我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里面是一张去斐济的单程机票。我听说那儿海岛的女孩比较简单,我要离开这个复杂的社会。
(原载《人生与伴侣》2014年3月下 福建林能强荐)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