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陌生人
□刘向东
吕白兄弟把钥匙插进匙孔正欲旋动时,门却吱呀一声响,自己开了。当时,吕白兄弟还以为他老婆又忘了锁门,正犹豫着怎样才能保留个证据,现场说法教育一下老婆:“你看你看,又忘锁门了吧?这万一要进来个蛇啊蟑螂啥的,你那叫声还不把全楼人都吓出心脏病来!”却不想“嘘—”一声轻响,屋里探出个陌生的面孔。而且,陌生人还淡定地把食指横在两唇间,像是要教吕白兄弟认识“串”这个汉字似的。
“你、你谁啊?”吕白兄弟毕竟是北大毕业的,认识的汉字比雨天搬家的蚂蚁还多,所以,他对多认识一个把他那双口吕中间加一竖这样的汉字没兴趣,只是拿着钥匙的手停在了半空,惊异不已。“你是这家主人吧?”陌生人瞪着一双泛着精光的眼反问一句,吕白兄弟更奇异了:“你、你谁呀?”陌生人笑笑,折身进屋坐在沙发上,屁股弹了几弹,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点燃,悠然地吸了一口,哗,吐了个直径约八厘米的大烟圈,看看随后进来且呆站着的吕白兄弟,抽出一支往他面前递过去,慈眉善目地笑问:“吸一支?”
这盒烟,是吕白兄弟出差前放在茶几上的。愣了愣,吕白兄弟伸手接了,但好奇心仍有,就问:“你到底是谁啊?”问话间,吕白兄弟在陌生人对面的沙发上也坐了,不过没有弹屁股那样的举动,只是脑袋里飞快地把记忆中有印象甚至只有一面之交的脸谱想了又想,却着实想不起这货究竟是谁。“你看我很陌生,是吧?”陌生人指指自己瘦长的刀疤脸,笑问。吕白兄弟看看他,蹙蹙眉,欲言又止。“我是陌生人。”陌生人说完,仍一脸笑意。“你咋进来的?”陌生人如此放肆,吕白兄弟便有些气恼了,毫不客气地问。陌生人指指半掩的窗户,挺难为情地一笑,反问:“我说我是从那儿进来的,你信不信?”
“小偷?”吕白兄弟一激灵,猛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哗一下,闪身到了沙发背面。不过,陌生人却摊摊双手,很自然地一笑道:“紧张啥?紧张啥?我啥还没偷呢!再说我也就是小偷,又不是啥杀人越货的主儿,你怕啥嘛!”吕白兄弟四下望望,屋里确实没有凌乱的模样,心稍安。
陌生人悠然自得的,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眨也不眨,且还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吕白兄弟。“你、你想怎样?”吕白兄弟腿软、心颤,紧张兮兮地问。“你别那么大声好不好啊?你爱人还在里屋睡呢,把她惊醒了,对你我都不好的嘛!”陌生人再次把食指放在嘴上,笑着,压低声说着,另一只手却下意识似摸了摸鼓囊囊的腰间。吕白兄弟猛然一惊,快步走去打开里屋的门:哟,老婆正半裸躺在床上睡着,露在被子外白嫩的身子还一起一伏。
“嗯,也不知这货看到这镜头没。”吕白兄弟暗忖,忙轻轻关上门,返身客厅,红着脸说:“我家里可是有人的,你偷不成的嘛!”这意思,其实也就是有些“快走吧兄弟”的意思。谁知,陌生人却跷起二郎腿,三个手指做出数钱的样子在吕白兄弟眼前晃着说:“撵我是吧?嗯,要说我也不是脸皮特厚的人,只要你给钱,我马上就在你面前消失呀!”瞥眼看看陌生人鼓囊囊的腰间,虽然不像二十响“盒子炮”那样的形状,但起码也是个铁锤板砖什么的模样,吕白兄弟叹了口气,顺手掏出张五十元的票子,犹豫了一下,心想“只要这货不愿意,就给他换两张一百的好了”,递了过去。谁知,陌生人却并没讨价还价的意思,而是接过钱对着光线看看真伪,站起了身,“拜拜呀哥”,出门时,还冲吕白扬扬手,客套。“拜拜呀兄弟”,吕白兄弟像在街上跟熟人打招呼似的,习惯性哈腰应着,嘴巴却合不拢了:跟这货是不能再见的啊!
麻利反扣了门,吕白兄弟的心仍跳个不停。正犹豫着是否扒扒床底下看看还有没有瓶“小二”喝一口压压惊呢,却忽然,“老公,你回来了?”里屋,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回来了。”吕白忙应。“刚才你跟谁说话呀?”女人问。“没,谁也没……”吕白兄弟说。“咦,我明明听见你跟人说话嘛!”女人披着睡衣趿着拖鞋从里屋出来了。“没,我自言自语呢。”吕白兄弟又说。“嗯,我还以为我又发癔症了呢!”女人倒也并没再多说什么,话题一转,颇为柔情地说:“饿不饿呀?旅途劳顿的,我给你做碗面疙瘩汤喝呀!”
改天,吕白兄弟又要出差了。拎着行李下了楼,忽地想到了些什么,折身上楼,打开门,嘱咐女人:“老婆,我不在家,你可要把门锁好啊!”“知道了,多嘴!”女人不耐烦地说。“嗯,窗户也要关好,现在小偷多着呢!”吕白兄弟又说。“你是怕我偷人吧?”女人乜斜了吕白兄弟一眼。“哪里哪里。”吕白兄弟连说,关上门并推了推,确定锁好了,这才一溜小跑下楼,拦的士去了。
三天后,心神不宁的吕白兄弟又提前回来了,他把钥匙插进匙孔正欲旋动时,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随着一声“嘘”,一张好像在哪儿见过的脸,从屋里哗一下就闪现在吕白面前。这张脸上,还挂着几丝笑意:“哟,哥回来了?认识我不?我是陌生人呀……”
(原载《喜剧世界》2013年12月上 四川雷剑华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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