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第十根手指的名义陪你到老
□微酸袅袅
九岁的欢雪,有一枚925银的雕花戒指,还有一双灵巧的小手。那一年的天蓝得发白,欢雪在一个午后看见戒指滑落,在地上转了几个圈,从此消失不见。她的眼前有大片大片暗红色的水,欢雪就那样躺着,看着妈妈呼天抢地地哭,然后就昏过去了,旁边有个男孩,垂首站着。
这场景一直困扰着欢雪十年,提醒着她右手还剩四根手指的事实。欢雪不能再戴尾戒了,事情全由男孩庄生而起。
那会儿,庄生住在欢雪家楼下,欢雪老爱穿着拖鞋跳舞,把地板踏得砰砰响。庄生不满,警告她,可是欢雪不听。于是,庄生就想出一个法子来捉弄欢雪。庄生假意夸赞欢雪的戒指漂亮,然后顺手从七楼楼道的窗户扔出去。庄生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他的这个恶作剧,让下楼找戒指的欢雪,被一辆摩托车撞倒,右手小指被车轮子生生碾断。此后欢雪极少笑,庄生也一直被欢雪车祸的阴影困扰。他决定,尽可能地对欢雪好,以此弥补自己的亏欠。
初中,高中,庄生都和欢雪同班,他一直守护在她身边。毕业那年,庄生偷看了欢雪的志愿表,填了跟她相同的学校,只是欢雪念中文,庄生学外语。去大学的路上,欢雪看着庄生挤在狭窄的火车厢里给自己挪行李、泡面,一时间有暖意从四周包围过来。九岁到十九岁,庄生几乎就是她的影子。
大学里,欢雪遇上一个叫柏景的男生。他约她吃饭,是冬天,她戴着庄生买给她的绒线手套,连拿筷子的时候也不敢脱掉。
柏景说:“你把手套摘了吧,这样不方便。”欢雪摇头,想到残缺的手指竟然抽噎起来。
正巧庄生端着饭盒经过,以为是他欺负了欢雪,一个箭步冲上来,拉着欢雪说:“别跟这种伪君子在一起。欢雪虽然少了一根手指,但她不比任何人差。”那一刻,欢雪看到,柏景神色那样仓皇,似乎是被自己有九根手指吓到了。欢雪的怒气涌上来,给了庄生一个耳光。然后,她说再不想看到庄生。庄生很难过,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开了道口子。
欢雪和柏景最终走在了一起。自从庄生被欢雪骂走,她就很少在学校里碰见他。欢雪感觉自己的心,正在被一种怀念的情绪慢慢浸染。柏景也能察觉,于是渐渐有了抱怨。一次两次还好,抱怨得多了,两人终因吵架而分手。
欢雪去找庄生,到男生宿舍楼下,却看见庄生和一个穿白裙的女孩并肩走着。此后,她与庄生就很少再遇见。
大四毕业离校那天,欢雪在火车站候车,回忆起四年前,她和庄生挤在火车上的情景,忽然就哭了起来。她掏出手机,给庄生拨了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铃声。欢雪寻声望过去,她几乎不敢相信,高举着手机的人,赫然就是庄生。
原来,庄生是想来给欢雪送行的,他躲在暗处远远观望不敢出来。幸好,他的手机响了。庄生用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声音问:“你肯让我继续做你的第十根手指吗?”这句话,梦里说了千遍,却未敢向欢雪透露一次。如今毕业了,庄生只怕再不说,就永远失去了机会。
欢雪高举了她的右手,灿烂如夏花,说道:“是的,我特许你,以第十根手指的名义,陪我到老。”
(原载《意林12+》2013年第10期 河南牛萍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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