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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你

时间:2023/11/9 作者: 民族文学 热度: 16360
郑吉平,白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九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文学作品散见《民族文学》《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光明日报》等,曾获《民族文学》新人奖,已出版长篇乡土小说《嗄呦寨》和中短篇小说集《最后一块田》。

  

  杜国成正在山红的坟前跟她说话,拾妹来说,爸,电视台有人找你。至于找他干啥,电视台的人说,得等他回去了再说。他们在家里等着。

  清明时节,嗄呦寨西边山梁的东坡上,杜鹃花开得烂漫,红的如火,白的似雪,紫的若靛,粉的像霞,大朵者近觀仿佛馒头个个,小朵者远看犹如珍珠颗颗。山红的坟在一窝上百年树龄的映山红树脚,向东而卧,长满开着白花的豆豉叶。她生前爱吃豆豉,这些四季常绿的豆豉叶,是杜国成特地移栽到坟头的。豆豉叶形同展开的折扇,冬腊月间蒸豆豉颗必须用它覆盖。仲春之际,山红要是还在,正是时候把豆豉颗舂成豆豉粑来晒,晒到半干,拍打成长方块,用笋壳包起来保存,吃个一年到头。在地头随手扯几窝苦蒜,捋一小把木姜花,切一片豆豉粑一同拌一碗辣子酱,酸菜蘸豆豉辣子酱,就是山红的最爱,再炒上一碟臭豆腐干,她就能比平时多吃一碗包谷饭。杜国成刚刚来到黔西北时,很不适应这里的饮食习惯,尤其酸菜、臭豆豉、霉豆腐之类食物,他一开始真吃不来,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故意把新鲜食物弄成腐烂食物来吃,慢慢地才晓得这是保存食物的法子,渐渐地也就发现这些腐烂食物还真是美味,爱上山红后,他也爱上了这些酸酸臭臭的味道,因为,山红喜欢这些味道。

  山红的坟,四周都是映山红树。映山红皲裂的树表是棕红色,翠绿的叶片长得像剑,花朵鲜红肥硕,每一大朵花都是由二三十朵喇叭状的小花组团而成,状如蜂巢。夜里下了一场春雨,每朵花喇叭都盛下了小半罐雨水,此时正反射着太阳的晶亮。杜国成从地上掐了根枯黄的茅草,抽去草芯,剩下长筒状的草壳,这就是一支天然吸管,他把它插进一朵花喇叭,含住外头一吸,吧唧一声便是一口蜜水。蜜蜂偏爱这些像它们家的花朵,嗡嗡嗡,嗡嗡嗡,花罐都留下它们的蜜汁。山坡上的杜鹃花万紫千红,山红更爱这些与她同名的花,吮吸它们花罐的蜜汁,就是她教杜国成的。杜鹃种类有好几十种,映山红学名马缨杜鹃,因其开红花一如山都映红而得此俗名。山红的妈妈快要生她的时候,正是严冬时节,屋破衣单呐,冷得抖颤,巴不得映山红一夜花开,那就意味着到了春天。头晚上梦见映山红开,二早上姑娘便出世了,但见屋后坡上果然开了一窝映山红,好吧,女儿就叫山红。因此,杜国成就让她长眠于此,人花相伴。

  坟边杂草清理得干干净净,坟上的豆豉叶整洁光鲜,好比山红梳得亮崭崭的头发。不过,附近的桦树上有几片卡在树丫里的枯叶,昨夜被风刮到了坟前的拜台石上。杜国成拾掉这几片落叶,觉得今天就没有白来。每一年清明来到,他都要上来陪山红几天,主要是和她说说话。

  你看到了没有,山红?我们的新学校已经修起来了。两层的平房,教室六间,宿舍、办公室,都有。

  这个位置,正好将嗄呦寨尽收眼底。孩子们在唱《我爱家乡杜鹃红》,清脆的歌声像鸽哨一样飘上山坡。山红要望着寨子,望着学校、望着杜国成。杜国成知道。

  可是,还差一个球场。而且山红,我想给娃儿们办个食堂。杜国成说的是娃儿而不是孩子。几十年生活在嗄呦寨,十几年形成的语言习惯差不多就颠覆了。不过,他的京腔也不是没有影响到嗄呦寨人。比如说,预备——起,就被他们捡了去,只不过学得五花八门,有的说鱼白起,有的说一百起,鱼笔起,一笔起……唉,那两个支教的大学生,如果食堂办起,他和她也有个吃处,要不然,两个大娃跟我当年一样,还以为大米结在树子上,韭菜和麦子分不清,火不会生,煮豆做饭全夹生。

  杜国成望着山下的小路,心里涌起淡淡的惆怅。当年要是被大学录取……也许会做县长?就是乡长好了。那么必须的,修一条马路(最好是柏油的),修一所学校(球场食堂样样有)……退休之前完成。对。

  杜国成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自己的手。松垮垮的,蜷巴巴的。唉,老喽。

  学校不是没有,可那是在他和山红的手里搭起来的,那时他还是个知青。多少年了,直到去年,总算拨了一笔款,七手八脚地拆去破木房子,人背马驮地修了一栋平房。

  电视台的人又来找我,我得下去了。杜国成用手揩了揩墓碑,对山红说。你吃早饭了没?杜国成抬头望了望天上。太阳当顶了咧。

  拾妹搀扶着杜国成往山下走。人一旦上了年纪,爬坡气喘,下坡腿颤。上下两难。拾妹岁数也不小了,应该有五十几了吧?具体还真不晓得她有几岁。当年,她爹妈不知谁谁,把她包在背扇里,遗弃在核桃树脚,杜国成和山红把她捡回家来带长大。如今,山红没给杜国成留下一儿半女,倒亏了拾妹来把他照料。拾妹人不漂亮,有一点轻微的智障(杜国成分析要么她父亲是酒鬼,要么父母近亲结婚),二十年前才招了一个上门女婿。拾妹生了一个女儿,杜国成给取个乳名花儿,花儿倒还聪明,经他悉心教养,现在北京读一所大学。

  一路走,杜国成一路猜,电视台的人这一回恐怕是要采访冬月间竣工的新学校?还是两个开春之际到这里来支教的大学生?啊,这两个大学生真是值得一访,城里的孩子,远天远地来这深山支教,连手机都没信号,应该宣传报道。全靠他两个进来,早该退休的杜国成这才歇下教鞭。他倒想再教几年,亲自送新校长和两名支教志愿者到嗄呦寨来的副乡长对他说,老校长,休息吧,把教鞭传给这些现代知青。

  电视台最早的一次来找杜国成,当时县里面刚刚有这个单位。人长得英俊,普通话讲得好,好像金子埋在地下,就要挖他去当播音员。但杜国成谢绝了。当时学校刚刚一椽一条地搭起来,他必须教孩子们读书。最主要的理由,在伐木的时候,他毫无经验,站在杉树倒来的一边,千钧一发之际,山红冲过来掀开了他,自己则被压在轰然倒来的树下。但见一窝开得正好的映山红,被杉树这一压,顷刻间七零八落,粉粉碎碎……从此,杜国成再也没有离开,为了山里的孩子,更为他心里那一朵永不凋零的红杜鹃。

  电视台最近一次来找杜国成是去年的秋月。那是一个采访组,专门寻找最美乡村教师。杜国成现在好可惜,当时没向记者反映球场等项。今天一定给电视台的人说!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送走电视台的人,杜国成又回到了山红的身旁。六十多岁的人,正如落山太阳渐渐阴,这一趟比上午那一趟他多花了不止一倍的时间。力气突然间不知哪儿去了。被电视台的人带走啦?

  山红,我又回来了。杜国成一屁股坐在地上,虚弱地倚偎着墓碑,有气无力地说。

  我以为他们是来釆访个啥,谁知不是。这一回呀,你说叫我怎么办?

  回到家里,电视台的人正等候着他。其实不只是电视台的人。还有县教育局的,乡政府的,甚至有两名警察。电视台的人说,您叫杜国成吗?杜国成说,我是。

  对方说,我是电视寻人节目组的小何。是这样的,一个与您同名同姓的老同志求助于我们,希望在杜国成这个人群里,找到他想找的那一个杜国成。我们接到那个杜国成的求助后,迅速与有关部门取得联系,并争取到众多志愿者的支持。在求助者大概框定的范围里,最终我们找到了三个名叫杜国成的人,但符合特征的只有您最为疑是。

  小何说,您是一九六六年上山下乡的北京知青吗?

  杜国成说,是。

  小何说,当年您插队落户的地方是不是锦山公社花田生产队?

  是,杜国成说,就是嗄呦寨这里。

  小何说,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也即一九七七年,您是否报名参加了高考?

  参加了啊——杜国成被勾起了至今都还感到非常遗憾的往事,脸上禁不住抽搐一下,声音低沉地说,就可惜没有考上……

  这一颗颗字仿佛掉在地上。

  杜国成当时准备还是相当充分的。虽然踏出学校头十年,但一则他基础扎实,二则有山红支持。恢复高考头一年,生产队决定开办农民识字夜校。这是嗄呦小学的发轫。杜国成天生不是干农活的材料。薅包谷吧,挖断了不少包谷苗;拆毛稗吧,被他割掉的却是稻秧;最可笑的是挖洋芋,别人一挖一掏,就像滚出一窝鸡蛋,他呢,一锄下去,一窝洋芋不破五瓣就破三瓣……队长心痛得要死,好在队长的姑娘山红替他圆场,说,挖洋芋挖洋芋,杜哥哥不挖着洋芋那叫哪样挖洋芋嘛!好了好了,与其让他糟蹋庄稼,队长让杜国成来教夜校。以此杜国成又与书本接触。山红是他第一期夜校学生,后来能教一年级。毫无疑问,山红早就爱上杜国成了。她有一个疑问,十年之间,其他地方的知青先后离去,杜哥哥为什么不回北京?她对他关心多了(比如从自家鸡窝里偷鸡蛋给他吃,杜国成该割两沟麦子她帮他割一沟,等等),杜国成不得不对她说了实话。山红听了,流泪。他是被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之后,托战友将他送到边远偏僻的黔西北来插队落户的,并喝令永远不许回京。父亲刚刚与他断绝关系,就与母亲一道被打为反革命了,投入大牢。就在他登上离京赴黔的火车之前,母亲在狱中已经含恨自尽……山红知道杜国成恨透父亲,时常委婉劝说。可杜国成心已冷若坚冰,坚决不肯回京。山红意外离去,他更不肯离开这里。花儿高考时,偷偷填报了在京大学,录取后,要外公送她前去报到,目的是让外公去找一找她的外老祖公。但,是不是天意,谁知道,反正真巧,杜国成大病一场免此一行。

  山红让杜国成回京的最好机会,就是那一年恢复高考。自古以来都是进京赶考嘛,她以为考大学的人都去北京。她偷偷去县城帮他把名报了才转来告诉他,并向父亲请求给他放假两月,安心复习。杜国成备考期间,她对他的照顾简直无微不至,饭不让他做,衣不让他洗,热了打扇,冷来给他烧一盆旺旺的青?柴炭火。杜国成心想,考就考吧,万一真的考取了,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要把山红带着。前往县城赴考那天,山红送他走了一坡又一坡、一河又一河,不断叮嘱他说,你一定要仔细做呀,哥。杜国成就算是块冰吧,也要被她融化。本来冒了个假考念头的他,再也不好意思交白卷了。杜国成振作精神,决定认真答卷。他是这样想的,如果考得上,大学毕业就努力工作,争取当上一官半职,让山红日子过得满好,还要为这个有恩于己的地方多办好事;要是考不上,更好,说明一切都是天意,让他留在山红身旁——这样最好。哪怕信誓旦旦,谁能保证考取功名以后他不变成陈世美呢。事实上杜国成也多三少二看得出,山红的思想半点不矛盾是假的,其实她巴不得他留下。只是,越爱杜国成,她就越替他着想,哪怕是将她往自己的怀抱外面推。她愿意为他去死。多少次她为杜国成憧憬高考梦,她笑着笑着哭了,哭着哭着笑了。杜国成肝肠寸断,暗暗向菩萨祷告,考上考不上,您决定吧!

  杜国成认为自己考得不错。每一科交卷出考场后,他都和其他考生对了答案,自己答对的比较多。他都提前收到了他们酸不拉几的祝贺。谁料,杜国成名落孙山。内心如一池水,遗憾(惊异)是一只点水雀点起的涟漪,一溅即逝。想到这可能是天意,他这一生须得与山红厮守,杜国成不仅释然,而且舒坦。

  ……老杜老师!

  唔?

  杜国成从回忆中回到现在。

  小何说,麻烦您再确认一遍:一,您是北京知青?二,一九七六年您的户口所在地是锦山公社花田生产队;三,您的确参加了当年的高考,报考的是工农兵大学哲学系,对吧老杜老师?

  杜国成说,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何说,委托我们寻找您的那个杜国成,告诉了我们关于您的上述信息。而最终找到您则是得到地方教育、公安等部门的大力支持。特别是北京、上海、广州、贵阳等地都有人一见到我们放到官方网站上的寻人启事就立马给我们打来电话,说我们要找的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小学老师,因此我们才得以最快速度找到这里……

  杜国成忍不住打断小何的话说,我特想知道,你所说的那个与我同名同姓的人是谁,找我干什么?

  小何说,那位杜国成,是一位从教育部门领导岗位上退休的老同志。半个月前,他联系了我们。他说,四十年前,他参加了“文革”结束后的第一次高考。直到走进考场,他的名字都还不叫杜国成,他写在试卷考生姓名栏里的三个字是,杜建国。杜建国,他也是一名知青,当年。他是生产队的一名拖拉机手。高考前的有一天,他在运送煤炭的路途上,因为避让马车,拖拉机翻到路坎下,他受了重伤。由于治伤,杜建国并没复习好,因此考得不甚理想,自料不能录取,打算认真复习争取来年考上。可是,录取工作开始后,他的爸爸却将一份录取通知书带回家来了,说,建国,这是你的。杜建国的爸爸是招生办的领导,考生的录取通知书由招生学校寄来招生办以后,他安排工作人员设法通知考生到招生办来领取。杜建国一看通知书,说,爸,拿错了吧,这个考生的名字叫杜国成。可他爸爸说,没错,就是你的,我已经去派出所把你的名字改了,建国这个名字太多了,反正国成和建國,这两个名字的意思也差不多,哦对了,派出所吴所长的姑娘和你是同学吧?我听她爸爸说,她的名字也改了,她取的与你同一个系,今晚上我要亲自给她送通知去,你跟我一块儿去感谢一下吴叔叔……

  杜国成两眼一黑。要不是拾妹慌忙扶住,可就栽倒在嗄呦寨他家这个农家小院的晾坝上。拾妹让男人去父亲的卧室兼书房里把旧藤椅抬了出来,两人再把老人从板凳上搀起来,让他坐到藤椅上。

  小何和其他人一块儿问,老校长,您还好吧?

  杜国成做了两下深呼吸。

  没事,他说,我,还说为什么没有录取,原来,八成是被人冒名顶替了呀……

  小何说,对,杜国成说,他父亲当年带回家里的那一份录取通知书,就是您的。

  山红呀山红,你说这!杜国成摩挲着因年久而变得褚红的坟石,既委屈又愤慨地说。寨里的老人说,如果坟石变得褚红,那么,坟里的人一定会保佑他(她)所牵挂的人和事。每当有孩子考上大学,以及到了嗄呦小学拆旧建新,杜国成都上来对山红说,山红,这也是你保佑的……

  他怎么可以那样做呢!那个杜国成的父亲……杜国成戚戚地说,其实,我还是有点不甘心的,窝在山中,像金子埋没在土里,现在发现。我本来真的是有机会、也有能力做一点能够改变现状的事情的啊。尤其当我听见有的领导被查处的时候,我就很难受,心想,为什么权力不在我的手上?如果权力在我手上的话,我一定不会像他们那样!这时,我就非常痛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得出息,连个大学都不能考取!

  山紅!我这是想的什么!杜国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难道说我要后悔留下来跟你生活!老杜啊老杜,人,不能没有良心!那些年要是没有山红,别说活,你连活的信心都没有咧!

  其实,并不怪人家,那个杜国成。直到他父亲行将就木,才告诉了他真相。原来,这么多年,他父亲良心不安呐,山红,他一直忍受着精神上的折磨。最终,当他快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还是鼓起勇气,把儿子叫到跟前,说,儿啊,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提醒你要当个好官?因为,这个官其实不是你的,你在帮别人当官……哈,哈,山红,你听见了没有?这么多年,竟然有人一直在帮我当官哩,白天下乡,晚上开会,嘻嘻,差点连会老婆的时间都没有哇,哇……

  杜国成哭啦。

  两天后,寻人组再次来到嗄呦寨。小何问道,杜老校长,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唔?杜国成说,哦,我跟我爱人商量过了,我们不要杜建国二十万元的补偿。只要五万。我问了,修一个球场、建一个食堂,五万块钱够了。山红说,我们能够原谅杜建国的爸爸。老人家虽然做错了事,但一直要求儿子帮我当个好官——不,是为老百姓当个好官。电视我就不上了,我不能让建国丢脸。建国丢脸等于我也丢脸是不是,因为他的名字也叫杜国成,哈哈。在我万分孤独之际,山红曾经安慰我说,这里的一百里山花都是你的本家,因为它们姓杜,叫杜鹃啊。一笔难写两个杜字,连一朵姓杜的花儿我都要保护,嘿嘿,更何况与我同名同姓的人。话已至此,突然间我觉得我应该原谅所有的人。请转告建国,请他一定要原谅父亲。我什么也没有失去,我反而得到了真爱,我爱山红,她是我心中永不凋零的红杜鹃!假如我真的去上大学,后来确实也当了官,谁知我是不是一个清官?如果我恨父亲,就要报复这个社会,肯定比建国的父亲恶劣十倍,不仅害了别人,更其毁了自己。果真如此,反而应该感谢命运安排。而且,从建国的父亲身上,我忽然悟出一点什么……所有的父亲都是爱我们的。

  嗄呦小学球场修好那天,杜国成第一次用手机和花儿通话。电视寻人组的嗄呦之行并没白来,这儿的基础设施还会陆续改善。

  外公!花儿高兴地哭着说,我总算找到了外老祖公。平反昭雪以来,这些年他一直找您。但外老祖公出狱时,老战友早就去世,因此外老祖公根本不晓得您身在何方。他告诉我,当年之所以同您断绝关系,是因为得知自己即将被打成反革命,担心连累于您……如今外老祖公行动不便,感到时日无多,最大的心愿就是见您一面——他说,他以一个将军的身份下达最后一道命令,命您即刻返京!

  夕阳西下,山花渐凋。这样的景色也很不错。一个瘦弱的背影,蹒跚地朝着山坡上的一座坟茔走去……

  责任编辑 郭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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