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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文学的多民族性

时间:2023/11/9 作者: 草原 热度: 15351
策·杰尔嘎拉(蒙古族)

  “草原文学”是民族地域性文学。它同我们通常说的“民族文学”和“地域文学”等概念并不相等,存在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叉关系。由古到今,“草原文学”就其作者的族属来说,固然绝大部分属于北方游牧民族,如匈奴、鲜卑、回纥、契丹、女真及蒙古等多民族,但是也有一部分是内地到塞外的或土生土长的汉族。这种情况,在当代内蒙古各民族作家竞相创作草原文学的背景下更屡见不鲜。固然,蒙古族是“草原文学”的主体民族。可以说蒙古族作家的文学基本上属于“草原文学”。但是“草原文学”并非一个蒙古民族的文学,除蒙古族之外,还有汉族和满、回、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等民族的作家也创作出不少草原文学作品。他们与马背民族的生活有着密切的联系。三少民族和早期就到塞外的部分汉族作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草原,因而决定了他们的思想、感情与生活的积累具有草原的特色。当他们走上创作道路的时候,他们自然便以草原民族的生活为创作的题材,反映草原人民的历史命运,表达草原人民强烈的感情与心理特征。即使是解放后从内地新到草原的作家,他们亦长期生活在草原,对草原人民有深厚的感情,也受到草原民族民间文学的影响,他们在创作时也自觉地反映了草原民族的生活、描绘了祖国美丽大草原的风貌。他们的草原文学作品,也和草原马背民族的文学作品很相似,有浓郁的草原生活气息,有强烈的草原情调,有鲜明的草原地方特色。所以说,当代“草原文学”是以蒙古族草原文学作品为主体,也包括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草原文学作品。“草原文学”是多民族文学,具有鲜明的多民族性的特点。

  我在这篇文章中着重谈谈蒙古族以外的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作家创作的当代“草原文学”作品。

  新中国的建立,开辟了我们当代草原文学的新纪元。以玛拉沁夫为代表的草原文学作家群从开始萌芽形成到成熟发展时期就有杨植林、李欣、周戈、韩燕如、孟和博彦、安谧、贾漫、杨平、周雨明等一批汉族及其他少数民族作家诗人加入到草原文学作家群里,自觉或不自觉地站在“草原文学”这面旗帜下,创作了一大批着眼于整个草原,写出了草原人民的心灵之美的优秀作品。

  周戈继《血案》后,上世纪50年代初期还创作过取材于草原民间传说的《黄花鹿》和《白花蛇》。周戈创作的草原歌剧文学是另一艺术新葩。老诗人韩燕如写了《牧马》短诗,虽直白如话,却概括力颇强:

  牧马阴山下,

  草肥泉子旺。

  生在蒙古包,

  长在马背上。

  掬土土更亲,

  闻草草更香。

  当代诗人吟咏草原的抒情诗不可胜数,其中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诗人的作品首推汉族诗人安谧和贾漫。安谧的代表作有《新酿的奶酒》诗集。他写草原“日暖风静炊烟直,多像那,千条碧绸垂下天”,想象奇特,诗句铿锵。贾漫有《唱给马背上的民族》、《那达慕之夜》和《两千里路雪和月》等,抒写锡林郭勒草原畜群长途倒场放牧的见闻。满族诗人戈非写过许多精湛的草原小诗,出版有诗集《浅草》,其中著名诗句:“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清新、澄湛、沁凉,——草原呵,你的气息!”“草原抱着它的浪花,坦荡的胸怀,镶着蓝色的天涯”。戈非写《草原是一个绿色的迷语》,写《草叶给羊儿裹了一身秋》,写《草丛里睡了白胖胖的湖》,从题目到诗句,蕴藉含蓄,耐人咀嚼。周雨明有诗集《在沙漠》,抒写鄂尔多斯草原风情,如《成吉思汗陵》《初来毛乌素》等。纪征民写过《草原的路》《草原之夜》;火华写过《草原湖》《草原的风》《草原的比喻》。

  杨植霖在《再访锡林郭勒草原》一诗中写到:

  静静的锡林河畔,

  我愿听马头琴声悠扬;

  茫茫的苍空下,

  谁在激动地歌唱?

  谁使兄弟民族和乐无疆?

  谁建成水库蓄积我们共同的滋养?

  抚胸盛赞共产党

  望来日心花儿怒放。

  哦,我以盈喉的歌声,

  对新景歌唱。

  诗人以盈喉的歌声对草原新景歌唱,心花怒放,感情真挚。他还写了《春啊,向人间呼唤吧!》《乌梁素海上的轻歌》《安代颂歌》《沙漠里的春天》等歌唱草原和草原人民的优秀诗篇。

  胡昭衡(笔名李欣)写下了许多思想性既强又有一定艺术感染力的草原政治抒情诗。上世纪60年代出版了诗集《大跃进交响乐》。他的诗气势雄壮,节奏明快。他把党比作象征中华民族的黄河,赞美他“从小到大,排除万难,从中国大陆上穿过,沿着自己走出来的道路,向世界大同的海洋奔波”(《听我唱首颂歌》)。在另一首诗中,他高唱社会主义建设取得的巨大成就,高唱亿万草原人民“张弛抑扬,和谐合拍地演出妙绝人间的乐章”(《大跃进交响乐》)。这首诗全篇一气呵成,基调高昂,感情奔放。被公认当时优秀的诗篇之一。此外,如《风从东方来》、《攀高峰》等诗,也都是较好的草原抒情诗。

  陈光林(笔名晨光)在新世纪初出版了《草原情思》《永远的草原》《啊,草原》《天歌》等多部诗集,还创作大量的脍炙人口的歌词,出版了《忘不了我的草原》歌词专集,有力弘扬了区域文化、民族特色。他的诗意蕴丰厚、情韵浓烈、热情奔放、流畅明快。诗人多视角、多侧面、全方位地审视草原,感悟草原的自然美、人性美和浓郁多彩的民族风情美,表达了诗人对草原、对草原人民的真挚的赤子之情。

  在陈光林的诗作中,无孔不入的是情真动人。如《草原啊草原》《长调声声》《草原美》《纯真》《献给草原的爱》《梦草原》《草原魂》《月亮湖》《献上哈达》等等,分明令人看到陈光林的草原纯情诗,永远也抒发不尽其心灵深处挚爱的内蒙古大草原,大草原的一缕阳光,一丝微风都是诗人写作的宝贝。诗人那些明白畅晓、情感真诚、满含人生哲理的诗章,它们有着音乐的节奏、旋律的美好。他的诗很有感染力,耐人品读。这种表达既抽象,也具象,情感是强烈的,激情又有节制。《献给草原的爱》一诗中写到:

  献给草原的爱

  是我心中泪endprint

  爱的泪已化作雨纷飞

  洒在草原把万物滋润

  献给草原的爱

  是我滚烫的血

  热的血已化作草原的河

  默默地在大地上流着淌着……

  献给草原的爱/是我殷殷的盼

  盼草原人民生活更美好

  盼草原花好月圆到永远

  诗人咏唱了一曲动人心魄的人世“草原”恋歌。诗人说出了万古长青的蒙古包;诗人说出了日月同辉的大草原;诗人说出了现代文明中的神舟航天城;诗人说出了历史长河中的成吉思汗陵;诗人说出了情深似海的母爱美。由此可见,诗人陈光林用纯真的情感崇尚着他的精神圣地——内蒙古大草原。生命的体验,造就了他对草原特殊的感悟和人类情感世界的入微体贴的思考,其诗较为丰厚的情感色彩,是他诗中“真诚”的一大特色。这些诗作传达出的诗意怀想,较为厚重地表达出了人格魅力,从诗的色调、气息、情感、指向上,创造了纯美的朦胧诗情和诗境。

  陈光林在草原诗歌创作上取得了丰硕的果实,这在中国高官中是不多见的、难得的一抹亮色。

  此外,陈广斌有诗集《绿色的游牧》、贾勋有诗集《敕勒草》、白朝蓉有诗集《塞上草》,穆向阳有诗集《牧野》,其中都有不少吟咏草原的诗作。

  写草原的长篇叙事诗引人瞩目,其中一部分是根据流传在草原上的民间文学再创作的,如戈非的《从马尾弦上流下的歌》;一部分是根据草原上革命斗争历史创作的,如贾漫的《野茫茫》、王磊的《大刀歌》、张之涛的《翠绿的晨星》、《荒火的高原》等;一部分是关于草原上儿童生活的长篇叙事诗,如杨啸的《草原上的鹰》便是。《翠绿的晨星》写解放战争中额吉淖尔草原上蒙汉人民团结战斗的可歌可泣的壮举,包括序歌、尾声10章正诗。《荒火的高原》则写绥远和平解放后草原剿匪战斗,亦分序歌、尾声和10章正诗。这两部在时间和内容上有所衔接的叙事长诗、每章前面均引有草原蒙古族民歌(如“翠绿的晨星升起的时候,金色的曙光照亮草原”;如“翠纱色的星升起的时候,金色的曙光照亮草原上的车辙”)诗里写了草原盛会那达慕、写了王府、写了毡包中的牧民协会、写了草原婚礼,写了骑兵厮杀,并塑造了金霞(阿拉坦托娅)、阿西瓦妮、洛布桑、乌日图那松、吉斯塔、乌兰赛汗、格尔丹、乌兰额吉、苏和巴特尔等人物形象。

  此外,散文诗是现当代草原诗歌中的一种崭新的文学样式。在这方面卓有成就的是许淇。他的散文诗写草原的有《呵,大地》专集和《北方森林曲》中的一部分篇章。优秀的草原抒情散文,还有汪浙成、温小钰的《草原密》、周彦文的《大漠情思》、全秉荣的《大漠觅踪》等。

  草原叙事散文,题材广泛,形式也不拘一格。杨平有《五月的鲜花》、《五月的怀念》等篇,深情地记叙解放战争时期科尔沁草原在内蒙古自治区成立期间的敌我双方的激烈战斗以及牺牲的烈士。前者具体塑造了特古斯政委的形象,简直可当小说读;后者忆述“五一”大会时的乌兰浩特的社会状况:“一个城截然分成两半:南街上悬的是青天白日旗,北街上挂的是套马杆旗;南街头走着汉人的维持队,北街上跑着蒙古骑兵自卫军。枪对枪、刀对刀,多少人糊里糊涂地横卧在血泊里,多少人昏头昏脑地丧生在‘民族热的格斗中。”但是,当“延安来的同志”带来了鲜艳的红旗和《东方红》歌声时,“繁星满天,月光如水,蒙汉人民围坐在篝火旁,听延安来的同志朗诵着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执委会印发的《四三会议主要决议》;蒙汉人民看到了草原上的新曙光。”李欣的《消灭胡图凌嘎的战斗》是记叙解放草原的战争回忆录,带有草原战斗史的性质。

  散文集《草原,你好》、《腾飞的骏马》中有不少草原记叙散文,如放平、管桦的《草原行》、李尧的《达布素花》、李庆通的《草原初雪》、赵纪鑫的《最难忘跟龙梅放牧》、纪征民的《母亲河的女儿》、何德权的《五千里路上的情和爱》、李全喜的《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等,它们从各个不同侧面记录下草原和草原人民的时代风采。

  报告文学是当代草原文学中的一个新小品种。上世纪80年代后,草原报告文学日见兴盛,主要有《瀚海情深》(大海)、《奋发淬砺——草原的女儿斯琴高娃》(赵正林)、《绿色生命的创造者》(林沫等)、《绿的跋涉》(田军)以及震撼一时的《她的中国心》(徐福铎)和蒙古文报告文学《良心》(布仁巴雅尔)等。

  《她的中国心》和《良心》都是写中国籍日本人乌云(立花珠美)在科尔沁草原上的传奇式的人生遭际和她献身于牧区教育事业所做的贡献,事迹报告感人。这两篇报告文学在表现手法上各有千秋,汉文报告文学采用了一些现代手法,如时空交错、意识流等,适合于表现女主人公的不平静心情,如写她在日本,愈加细腻地刻画她“身在日本德岛,心在库伦草原”的心境,愈能表现出“她的中国心”。蒙文报告文学民族文化韵味浓厚,语言文字的表达上更接近主人公的心理特点。读后英雄人物给人的感觉更亲切、更生动。悠久醇厚的草原文化,则给这两篇报告文学以丰润的滋养。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草原文学与草原文化之间不可须臾分离的关系了。

  草原小说以鲜明的马背上的民族的特色和浓郁的内蒙古草原的生活风情为世人瞩目。老作家从事草原小说创作,成就突出的有张长弓、杨平、杨啸、王栋、冯国仁、郑大海、姜兆文、沃·索依尔、梁冰、张向午、刘正华等。杨平有儿童长篇小说《向东方》,描写草原的短篇小说有《草原上》《阳光下》《小鸿嘎鲁》等,杨平的这些短篇小说均以牧区小主人为描写的对象,写他们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和现代化建设时期的成长。

  草原文学长篇巨著还有冯国仁的《草原上有座小屋》、王栋的《草原明珠》、郑大海的《红柳的故乡》、梁冰的《在特尔扈特部落》、姜兆文的《王爷的末日》及其续部《梦断金戈》、张向午的《戎马传》与《大漠风云》、刘正华的《战争、女人、喇嘛》等。

  冯国仁的《草原上有座小屋》和郑大海的《红柳的故事》都属于反思题材,这类小说描写社会主义时期在一定阶段因“左”倾错误使草原及其主人公所蒙受的苦难,引人警世、发人深思。前者描写上世纪50年代后期青年牧草科研人员松棣扎布在巨伦草原牧场被打成反革命分子的故事,后者则写同时期阿拉坦布和林场在建设沙漠绿洲过程中因“反右倾机会主义”而遭致的破坏和损失。endprint

  梁冰的《在特尔扈特部落》虽然时代背景是在抗日战争时期,但中心事件是保卫成吉思汗灵柩,而且在广阔的社会生活中展现鄂尔多斯古老独特的风情民俗,特色浓厚。姜兆文的《王爷的末日》及其续部《梦断金戈》,自然也是这一类题材的草原小说。

  达斡尔族作家沃·索依尔在上个世纪50年代就写了不少草原小说。1954年在《内蒙古日报》上用蒙古文连载发表了草原长篇小说《初夏的雷声》。中篇小说《牧马人道尔吉》是他的代表作,1957年用蒙古文发表,在自治区成立十周年文艺评奖中,荣获优秀中篇小说奖。这部中篇小说,以合作化初期一场罕见的春末特大暴风雪和千里无人烟的大草原作为环境背景,塑造了一位出类拔萃的牧马青年道尔吉的形象,他在暴风雪中不顾自己生命安危,始终坚守岗位,寸步不离马群,经过五天四夜的顽强拼搏,终于保住了一千多匹马免遭伤亡。作品表现出新时代牧民的高尚品格,折射出革命的人性美和人情美。这篇小说与沃·索依尔的其他草原文学作品一样,是来自生活的。其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都与作者亲身经历的草原生活有着直接的联系,诸多人和事都是作者所熟悉的,因此,无论是各种人物的性格心理、语言动作、穿戴服饰还是暴风雪中的辽阔的草原和奔腾的马群画面等等,都是有感人的艺术魅力。

  新时期草原小说创作更加繁荣,艺术技巧时有创新。有突出成就的作家有张承志(回族)、乌热乐图(鄂温克族)、冯苓植(汉族)、路远(汉族)、江浩(满族)、额尔敦扎布(达斡尔族)、里快(汉族)、邓九刚(汉族)、肖亦农(汉族)等。

  张承志、乌热乐图、冯苓植的草原小说另作专题评介,这里不作具体评介。

  路远的草原小说别具一格,浪漫主义气息很浓。他的草原短篇小说“三火”《猎火》《祭火》和《魔火》就是反映长期封闭的古老草原出现现代文明的曙光,变化着人们的价值观念。路远“三火”系列小说是反映草原生活的力作。这系列小说致力表现的是新时期草原变化和发展是在变革中的人们心灵的搏斗和净化过程,歌颂的是生活在草原上的“马背民族”的英雄气概和壮阔情怀。路远熟悉他们,热爱他们,所以才在水草丰美的乌珠穆沁、红柳沙丘的察哈尔、辽阔荒漠的苏尼特草原、清澈秀丽的锡林河畔,塑造出一系列当代蒙古族人物形象:牧民、驯马手、猎人、说唱艺人、马贩子、牧羊女、干部、流浪汉、勘探队员、教师、记者、学生等等。他们在生活中,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经历和命运,特别是在现代文明和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他们的思想观念、地位、生活方式、传统美德都要受到检验,做为具体的当事人,就要进行痛苦的抉择,努力改革自己、追随时代的步伐前进。路远以他敏锐的笔触,对这一切变革和冲击进行了冷静的思考、严格的剖析,因而,路远的草原小说的深刻性也正在于此。路远擅长于描绘浩瀚博大的草原环境,刻画粗犷彪憨的草原牧人。他的草原中篇小说《荒原,延期的婚礼》描写牧业经济体制的改革,使牧民的价值观、择偶标准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表现了宽厚坦荡的牧人胸怀。他的改革题材的草原小说表现了新时期草原生活的新变化,反映改革开放使草原牧人获得新的精神力量。他写了《马贩子的宿营地》《险闯乌呼森山谷》以及《鞑靼人的后裔》《独臂西里人》等小说,浓墨重彩地描绘了两组充满民族自尊自强意识、勇于开拓进取的“笨汉子”形象和泼辣勇敢的草原女性形象,体现了新时期人们执意追求的人性美、人情美。路远对这些人物倾注了全身心的“捕捉”,给了草原人民的人性美、人情美准确的描绘和评价,从中我们不难寻找到路远创作草原小说的美学思想,这就是作家苦苦探寻的“草原之魂”。路远还写了《红马鞍》,反映草原商贸活动的历史。

  值得一提的是路远的许多草原小说,都在尝试用草原景色描写来抒发人物的思想感情。他在《展示心灵的草原》一文中说过:“在创作实践上,我较注重表现自己的感受,表现生活在心灵里的折光,也就是说,注重表现我自己所感受到的草原。”

  从路远的草原小说看出他熟悉草原、热爱草原,描绘草原风情真是他的拿手好戏。草原这些自然的客体经过作家主体的观照描摹,注入自己的思想感情,就成了他的各种草原小说的艺术世界。

  与路远的草原小说有近似之处的是满族作家江浩的作品。他主要把眼光放在科尔沁草原上那些古朴神奇的遥远的过去,却又因当代人的感受去观照。江浩曾在创作札记《我在马背上寻觅》中坦言:浩瀚的蒙古族民歌,培育了他的韵律感,优美的蒙古族民间传说,激起了他对理想和抒情的追求,蒙古族兄长博大的胸怀,温热了他孤寂的心,蒙古民族的优美的文学艺术,教会了他“怎样去做一个大写的人”,使他寻觅到了生活中的美,唤醒了他的才智,召唤他以自己那枝生花之笔,描绘草原的昨天和今天,表现潜蕴于草原人们的心灵中的真善美。于是,江浩在不断地探索着,他写小说,也写电影文学剧本,但不论驾驭哪一种形式,他都不忘写出自己深深热爱着的蒙古族兄长的粗犷、豪爽的民族性格,不忘表现他们宽容、善良的民族素质及勇武、进取的民族精神,而且努力写出强烈的时代特征,写出生活在今天的蒙古民族的新特点,力求寻找昨天与今天的历史契合点,在古老的风俗习惯、传统的道德标准和现实人生的水乳交融中,渗透出独特的审美品格。江浩与别的草原文学作家不同,他的小说处女作《乌兰哈达上的红火》就是草原小说。做为一个满族作家,他是全心投入草原小说创作,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他以单纯、明朗的格调、以他青春的活力反映着亲身经历的现实与人生,在“文学的马背上寻觅”着撼动人心的艺术力量。他的主要草原小说大部分收在《废墟里的轶闻》、《走出古墓的人》这两部小说集中。江浩既写小说,又写影视剧本,但是真正代表创作成就的乃是他的草原小说创作。他的特殊的现实性的感受,独特的想象力,构建故事的手段,化生活的悲苦为审美快感的艺术气质都在小说创作中映现得淋漓尽致。短篇小说《考验》是江浩“思考和探求”的力作。这篇小说由生活故事的表象直接切入了我们社会生活的真实境界,赋予了作品艺术感受的真诚和主题思想的思辨力度。《他们没有等待》则从另一个角度显示了作者对同龄人命运的理解和关注。《都冷桑阿爸和他的梨花鹰》使我们看到了一个勇敢无畏、乐观向上、毫无奴颜媚骨的蒙古族阿爸的形象。《走出鄂博古尔沙漠》在人与自然的对立之中,使读者强烈地感受到被卑琐的常态生活所淹没了的感情生命的内在活力。在历经时间的孕育和重整后,江浩努力“寻找着能够展示粗犷美的表现形式,寻找着能够容纳动荡的马背生活的有力结构、寻找着自己的表达语言,”并在不断地自我否定中,逐渐摆脱了单纯和社会理性的束缚,细心地探索着属于文学的内容以及表现的新角度和含蓄的构思,力求在现实与艺术追求的统一中,“在现实与灵魂的双重磨难中,展示人性的扭曲和张扬,肉体的毁灭和灵魂的净化”。在这个阶段,江浩又创作了一系列中、短篇草原小说,其中《雪狼和他的恋人》《北方的囚徒》和《倾斜》就是江浩在经历了“空前的阵痛”之后的结晶,也是他经过痛苦的砥砺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江浩的草原小说中,那滚滚的热情,对草原、对将他扶上马背的民族的情动于衷的爱,使他的作品具有着很强的感染力,产生着一种摄人心魄的艺术魅力。endprint

  达斡尔族作家额尔敦扎布一直在用蒙古文进行文学创作。他文学创作的真正步履却始于新时期。1980年后,他将笔力投注草原小说创作,把他多年的草原生活积累“倾囊而出”、陆续创作发表了长篇小说《伊敏河在潺潺地流》,中篇小说《春暖》《吉祥的婚礼》《水汪汪的眼睛》《烛光影》和《漫漫的草原》《纳敏夫》等多部作品。额尔敦扎布的草原小说创作起步较晚,但他以雄厚的草原生活基础和艺术积累,深刻的思想和敏锐的观察力及辛勤的耕耘,写出了具有浓烈草原生活气息和独特草原风格的篇篇佳作,成绩确为可观。他的小说善于将故事情节的展开与人物性格的塑造紧密结合,让人物在尖锐的矛盾中展示特色;特别是渲染烘托等传统文学的特有技法的娴熟运用及草原风情画的生动勾勒,使额尔敦扎布的草原小说更透出鲜明的民族特色。

  里快的一系列小说《大漠悲风》《狗祭》《美丽的红格尔塔拉河》,均以草原为背景,笔锋爽利豪迈,气韵慷慨悲凉,意境阔达宏大,就像他钟情的草原。在里快的笔下,草原上的动物和人一样,不仅有鲜活的生命,而且有着高傲的尊严,高贵的品格,草原上的草木、河流、山川都具有了独立的情感和尊严,决不允许亵渎和冒犯。里快对草原文化有着深厚感情和深刻体认,他的作品试图通过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叙事角度,不同的叙事主体来呈现一个从历史深处走来,背负着传统因袭又遭遇现代文明冲击,横亘在大地上的具有深厚文化积淀和信仰的“立体”的草原,以及这里生生不息的人们。

  里快的三部长篇小说,“无论是回望历史,还是着眼现实,人物角色不断变换,时间空间不断转换,故事情节各异其趣,唯一不变的是作品中浓厚的,无所不在的‘草原。这里的‘草原已经不仅仅是人类物质上的栖息地,不仅仅是人物活动的背景,而是具有独立的人文传统和文化品格的精神家园。”(雷达语)

  邓九刚是描写草原商旅生活的作家。他创作了《驼道》系列小说,包括《驼道》《驼路歌》《驼村》等,将历史与现实相衔接,表现旧时代草原驼商的酸甜苦辣、苦乐悲欢,塑造了古海等社会下层人物形象。他创作的长篇小说《牧人之家》取材于草原生活,以浓郁的草原气息、独特的草原风貌,塑造出具有独特气质的草原牧人的形象,《牧人之家》是比较成功的草原长篇小说。

  肖亦农在鄂尔多斯生活40余年,与草原人民建立了深厚感情。他曾在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学习深造,得到文坛高手的悉心指导,提高了文学修养。毕业后,肖亦农带着自己隐秘而美好的梦,回到了使他梦萦魂牵的鄂尔多斯。以“金色弯弓”命名的系列中篇是体现肖亦农总体艺术追求的代表作,这些作品的艺术力量,主要体现于对人的生命意志的深情礼赞。在他笔下的草原女性多里娅(灰腾梁)是那样的高俊或娇美,仿佛是人类生命完美的终极化身,蒙古族姑娘多里娅以一代绝色和坚贞的道德品质成为作家梦境里美丽的星辰,让人们感到永远的可望而不可及。肖亦农写草原小说之外,还写了草原电视连续剧《我的鄂尔多斯》、草原长篇报告文学《绿色乌审传奇》。22集电视连续集《我的鄂尔多斯》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反响很大。草原长篇报告文学《绿色乌审传奇》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

  肖亦农的草原文学作品无一不是以古朴而粗犷的草原民歌来强化抒情氛围的。我们既听到了《灰腾梁》、《红橄榄》里那些沉雄、刚劲而洪亮的草原古歌,又闻到了《黑浪头》《残阳》里轻柔似水的草原爱情之曲,既浪漫又畅达,常常很准确地传达出人物的心境,映衬出作家的主观情感。此外,肖亦农的创作还广泛地运用隐喻、象征等现代艺术的表现手法,使其作品在审美形态上具有了现代艺术的审美品格。

  土生土长或长期生活在草原上的这一批汉族作家和其他少数民族作家,由于熟习草原、热爱草原,所以能从深层次表现草原人民的思维方式、习惯爱好和美学观念。他们从马背民族的民间口语提炼出准确、明晰和动听的优美语言,他们的作品和蒙古族作家作品一样,散发着草原的清香和“奶子味”。他们创作的草原文学作品既渲染了辽阔草原的环境气氛,也烘托了草原人的博大胸怀,具有浓郁的草原文化的色彩。

  〔责任编辑 阿 霞〕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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