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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知识与诗性
波佩
人类历史发展至今,经历了对原初想象力的发挥,经历了“天问”,经历了智慧的积累、科技运用和知识爆炸,如今在一个“人工智能”被普遍运用于生产和发展的数字化时代,人类生活在各种软件、硬件和智能终端的升级换代中,不断地被“优化”,对个体甚或对人类历史的跟踪和辑录,也逐渐被互联网、大数据和云计算所替代。而在精神生活范畴,加快了无纸化步伐,更多时候只需动动手指,即能在一块覆盖于集成主板之上的触摸屏,完成一次标准化的审美消费。在文学生产乃至于诗歌创作方面,十数年前,有重庆诗友甚至用上了一款写诗的软件,使得写诗这种精神活动,进入机器模拟人工智能,进入“操作”程序,进入数字化。
一首用电脑程序写作(计算)出来的诗,即便于事先设置了代表诗人个性和特质的想法、常用语、关键词,间或输入意象、灵感和姿态,甚至输入诗人的写作风格及其主义啥的,——那情形就好比两个对立的逻辑世界,好比两种血型的格格不溶,——人工智能的运算核心最终并不能替代人的灵魂、血型和精气,它的数字化逻辑秩序,也未必可以计算出一个人独立的审美逻辑思维,如此软件写出来的诗,也因为失却精神要素,单纯成为对词语的排列组合,和对“诗意成品”的归纳与分拣,而永久性地和“诗性”——这种自原始人类就开始拥有的想象力之素质无关。除非有一天,机器或软件拥有自身独立的灵魂,然而,那一天真的可以到来吗?
哲人维柯在其人类学著作《新科学》中,把早期人类的审美创造性思维形式,命名为“诗性智慧”。在他看来,这种诗性智慧是心灵和精气结合的产物,除此之外,与历史和知识的关系其实不大,或者并不构成诗性的主要。因此,机器或装备了软件的硬件,会依据人类历史和知识,来对一首诗歌的状态做出判断,并且也有可能产出另一种形态(固态)的文字作品,它的高速运算能力,甚至可以达到将整个人类文明的成果,注入一首短诗中,但也仅仅就是这样了,一个人的魂魄、心灵跟精气神,和由这一个动态的甚至是动荡的魂魄所产生、所发散出来的诗性,是不能被制造、被复制和被粘贴的。
然而,“早期人类”即具备的创造性审美思维,一旦被现代人所规定,在一种“模式化”和程序化——即便是在一种模拟人工智能的状态中,这种模式与规定,其结果也仅仅是对创作的“模仿”,甚至连剽窃性写作也算不上,是对自由的“诗性”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但是笔者并不担心这个,一款程序,即便是被优化到近乎完美的软件,其对人类审美行为的模拟,也只能停留于某种带有明显程式化特征的写作上,并不能侵入真实意义的文学“创作”,尤其是诗歌创作。这样说吧,任何一个有动手能力的人,无需使用软件,用一支铅笔即可对席慕蓉和汪国真的诗歌范式行以模仿,复制出一首两首“标准的”汪诗席作来,但要模仿北岛和海子,模仿一种强有力的差异化写作灵魂,甚或进阶为当下语境中的诗歌创作,比如要模仿宋炜和特塞苇的诗歌,则是难上加难,基本属于是不可能。当然,“互文性写作”是另一种创作方式上的可能性,这里不作表述。
今次,“国际诗集”向读者推介的宋炜和特塞苇,正是在尊重和遵循于“诗性主体”的基础之上,杂糅历史和知识,行以诗歌创作的诗人。二位作者均为1960年代生人,却分别属于两种文化背景和两个现实世界,但是,阅读他们的诗歌作品,不难体会到人类诗意之共通。在他们身上除了丰富的历史文化认知(甚至堪称博学),和某种源自本民族气血质深处的知识体系,还有饱满的精气和精力,重要的是,拥有极强烈的个体灵魂辨识度,这种辨识度不仅可溶于当下语境,且能直达各自诗性的源头:在宋炜那里就是仙游跟返乡,是魂魄于高处的任意弥散或“向下飞”,是自由精神的属地“沐川”,是“中国风度”之诗性,于国际语境中的契合跟独立;特塞苇则于百年来美国南方黑人血流漫漶的河道中建设枢纽,把某些深重的甚至是苦难的诗意走向,统归于自身诗性的河床,朝向人类文明的大海洋,由此将个体和本民族,汇流于群体和全人类。是的,这些状态跟走向都指向一个事实,无论你是一个人,你有血肉之躯,或者你是一台机器,你有完美的软件,嗯,你熟知历史,你拥有知识,你能复制一个诗人的关键词,你也能模仿他的创作手法跟写作姿态,你甚至能批量产出外观好看的、“诗意”精密和精致的“好诗”,——但是,好比人类科技不可以克隆一个人的魂魄那样,同理,你未必可以制造诗性。
宋炜 (Song Wei,1964-),四川省沐川县人。1980年代期间与兄长宋渠共同署名发表了一些诗作,并参与发起“整体主义”诗歌活动。1990年代以后,独立署名发表作品。现居重庆。
主要作品:
与宋渠共同署名
?《大曰是》(1985-1986)
?《家语》(1987)
?《户内的诗歌和迷信》(1988)
?《下南道:一次闲居的诗纪》(1988)
独立署名
?《譬喻品》(1991)
?《还乡记》(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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