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某市做了两次案,干得非常顺利,没有动枪,只给一个不听使换的家伙一记重拳,对方当场晕倒,来不及发出讨厌的叫声。现场处理得干净利落,逃脱时间绰绰有余,不过他没有逃远,像狗一样落荒而逃不是他的风格。他躲在暗处窥探案情进展,两年后他明白那帮饭桶破不了案。
没有追逐的游戏不好玩,就像下棋没有对手,报仇没有仇家,令他局促不安的不是恐惧,而是寂寞。
在这座县城住了半年,因为肺病常出入医院,他将不易带入旅店存放的物品保存在医院的私人储物柜里,自认为这种想象力除他之外不会有第二人。县城治安状况良好,为此在省里得过奖,看到电视上公安局局长上台领奖,他狠狠一笑,看吧!我会给你们找点活干,免得你们脑子生锈。
香烟市场坐落在集镇中心,距离银行不到五分钟。下午四点十分会有两个女人从银行走出,并排步行到香烟市场收取现金,现金装入一只旅行包。四点四十分她们从市场走出,拎着鼓鼓的旅行包穿进一条弄堂,从后门进入银行,中途没有车也没有人接应。
以上情况他观察了一个月,几乎没有意外,只是偶尔一次,两个女人中的一个中年女人换成一个孕妇,但这不是问题。如果目测不错,他相信装进旅行包的钱至少有七十万。市场到银行的距离太近,近得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市场里的钱已经直接装进银行的保险箱。
但五分钟的步行距离的的确确存在,没有比这更能唤起他的冲动。七十万!一只旅行包!两个女人!老天,他几乎要笑出来。
这一次他准备动枪,他不想在大街上听到女人刺耳的尖叫,枪声可以让她们闭嘴,过程越短越好,多数人这辈子没听到过枪声,他必须逃脱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骑一辆盗来的红色铃木王,用大号头盔将整张脸盖住,在那条必经的弄堂里,他的枪已上膛,实弹训练即将开始。四点四十二分,两个女人说笑着走过来,他看出其中一个是孕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谋杀一个未出世的生命令他有些不快,但不快只停留了几秒钟。他选择背面射击,避开那隆起的肚子,枪声一响,两个女人应声倒地,从银行后门闪出一个男人,他没有迟疑,举枪射击,子弹穿过男人头颅。
逃跑的线路印在他脑子里,他拎起旅行包,从几张惊愕的面孔前飞速穿过,先逃离那条街,绕开小路,直奔公路,很快汇入一条国道……
三发子弹,四条人命,七十万现金,如他所愿,他上了公安部的通缉令。接下来的一个月,这个县城的公安武警全体出动昼夜设卡,追查红色铃木王。那辆倒霉的红色铃木王,早被他扔进农田里,而他正挤在人群中得意洋洋地冲通缉令上的画像做鬼脸,那是自己吗?差点让他笑掉大牙,也难怪,那天他一直戴着头盔。
看着别人为自己忙碌,他兴奋不已,最好全世界都为他一个人忙碌。但突然之间,一切停顿下来,取消了设卡,撤下了武警,没有人过问红色铃木王,通缉令上的那张脸也不再受重视。怎么回事呢?
坐在邻县一块稻田边,他感到无聊又失望,心想,又碰上一群饭桶。这时,一只黑乎乎的蚊子在他脚上狠狠扎了一口,他猛地跳起来,心烦意乱地想我不能东躲西藏。这一刻,他被一股莫明其妙的好奇和冲动控制住,竟调头朝那个发生血案的县城赶去。
一路走得很顺,场景都像为他设定,车站里最后一辆班车在等着他,他一上车,车门“吱呀”一关开车了。三个小时后他回到县城,刚走出车站,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咔”得停住,下来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男人。
他下意识地上了出租,司机问他去哪里,他嘴巴一动含糊地吐出“医院”两个字。之后他才思考去医院的决定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作这样的选择题让他感到无助。车停在医院门口,答案还没有出来。他不再多想,见周围一切正常,他走进医院,扫地的大妈在清理草坪,还抬头和他打招呼,他几乎忘记自己干过什么。上楼梯时,和一位穿白大褂的女医生碰了一下,对方轻声道歉,目光从他脸上闪过,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女人,他感到心情愉悦。
34号储物柜在走廊尽头,他移步过去,恍惚中感到有些不对,等他回过神,发现走廊只剩他一个人。他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一只手准备掏枪,但一切都迟了,几双手闪电般摁住了他。
他仿佛一觉醒来,惊问:“我在那里?”
“在我们手里,黄军!”从暗处走出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目光冰冷,“等你多日了!”她说完从他口袋里掏出枪,动作麻利地卸下子弹,又收起藏在储物柜里的六发子弹和一叠刑事侦查类杂志。
黄军愣愣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才问,“我为什么要回来?”女警察盯着他的眼睛,冷笑着说,“因为你想回来!”
他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脸色一变,颤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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