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TA:谢道韫,东晋著名才女,代表作有《泰山吟》
“未若柳絮因风起”,对谢道韫的第一印象,始于这一句。当时心内喃喃,这一定是位清澈的女子,一颗心也在不知不觉中向她倾斜,这位才女谢道韫。
第一风骨
历来文武双全的人物都会让人钦佩不已,只是文韬武略的赞美之词似乎更多地出现在男性身上,当一文一武集齐于女性身上之时,倒让人耳目一新了。因而我将这作为道韫的第一风骨。一群人与一群人长期的大面积的武力搏斗,即便领袖人物再仁怀于心,也无法让战火硝烟弥现怜悯。何况被谢道韫遇上的起义的孙恩可不是善茬,孙恩在杀到道韫面前时早已是鲜血溅满襟,踩遍万尸骸。不出意外,道韫也会是刀刃下无辜的一员。
然而,这“然而”并不意外,谢道韫“举厝自若”并不意外。人的风骨早在一点一滴间形成,晚年遭逢孙恩之难的谢道韫不过是承袭其以往的风神而已。
她不是落荒而逃,她不是孱弱战兢,她是侠者,她是战士,其实她还是风韵犹存的女子。封建社会并没有给女子太多的权利,自然在外的担当也几乎从未寄于女子,除了和亲。至于武力,谁都觉得,那不该是女子站在最前沿的。但以为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在漫漫千年光史之间,许多女子都能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而谢道韫是当之无愧的其中之一。
孙恩起义,一路杀到会稽,烧杀抢掠,疯狂到极端。时任会稽内史的王凝之笃信道教,对以宗教之名起义的孙恩一群不反不抗,所以实际的战争筹备只能落在谢道韫的肩上,她招募家丁,亲自上阵杀敌。终是寡不敌众,道韫连同几岁的外孙成了待宰羔羊,可道韫不是软绵绵的娇羊,“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其如此,宁先见杀。”这样的道韫征服了孙恩,道韫不仅幸免于难,还让孙恩成了护花使者,派人送其回会稽。
她心底是否有过颤抖呢?无论如何,侠骨柔情总是美的,她内心是有柔软的,那样的柔软即便临危有一丝颤抖也是美的。如果王凝之在孙恩杀到家门之前便奋起反抗,那么谢道韫便会退主位而居左右,夫妻同心,共抵灾祸。可惜这样的假设并不存在,所以此时的谢道韫侠骨多过柔情。
平生无论多是清欢抑或颠沛,晚年大概都希望安稳。谢道韫却在晚年遭遇了一场惊涛骇浪,于她个人而言,保住了性命,还算有惊无险,可王凝之与他们的孩子一同在那场起义里丧命。她孑然一身。红颜也薄命,才女也凋零,不幸结局的女子太多了。
幸福难求
两大门阀世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王羲之和谢安,历史上两个名号多么响亮的人物。谢安,淝水之战以八万对八十万军队大获全胜,诗作书法皆有成就,谓为东晋名士;王羲之,王右军,“书圣”之名响彻今古。王谢两大簪缨世家,堪比皇家司马家族。强强联合古来盛行,王谢两家结亲是再自然不过了。于是,谢安最终为谢道韫挑中了王凝之为夫婿。
“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谢道韫对谢安说的这一番话,显露了她对王凝之的不满,满腹无奈流于眼前。两个人在一起,心意相通、才识相匹、兴趣互解对幸福来说有多么重要!王家有才能之人并不稀少,但无论有多少人才,若不是与你朝夕相处的那一位,也只能隔着纱窗偶作遥望。
谢道韫婚后的生活平淡至戚戚,迷恋五斗米教的王凝之哪能与之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呢!谢道韫对王凝之恨铁不成钢。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并不逊于任何一种痛苦。
这样看来,显赫家族并不一定就有为人歆羡的终极命运。但什么样的原生家庭让人最幸福,很难解,因人而异吧,幸福这样的大事可不是一个两个因素就能草草决定的。
电视剧里常有皇子公主哀叹自己作为皇室成员的无奈,有意无意流露出对民间生活的向往。但普通人其实又有着最世俗的烦恼,穷其一生为了生计倾斜。无论怎样的生活环境,谁又比谁更圆满?总有不能拥有的东西。
才气袭人
最先是咏雪。谢道韫与柳絮好像合体了,彼此成为代称,也皆成为才名的符号。《红楼梦》是多少人的案上珍品,也引用了柳絮典故,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判词中便有一句“堪怜咏絮才”。一家人各揣文才,聚在一处,随意一句诗文,人人都心领神会,如此交流让人羡慕不已。咏雪这样风雅的事也正由风雅之人铺展开来。至于,撒盐与柳絮孰高孰劣,全凭个人喜好吧。就我而言,见惯的是江南的雪,柳絮大概更适合于江南的秀气。从过去世人的选择来看,柳絮更受人青睐。谢道韫的“柳絮”意象挑动了后世多少人的灵感,引出了多少诗章,从这样的影响来看,道韫之名流传恒久乃是顺理成章。
其次是清谈。风流高雅,魏晋清谈,如此风尚,若能窥其一斑,已是惬怀。《晋书》中有一小段文字,我们从中可窥见谢道韫思辨之才。
凝之弟献之尝与宾客谈议,词理将屈,道韫遣婢白献之曰:“欲为小郎解围。”乃施青绫步障自蔽,申献之前议,客不能屈。
王献之与其父王羲之并称“二王”,辩谈之机,也难免有理屈词穷之时,谢道韫却能替王献之扳回,不为座宾驳倒,可见其何等敏捷、何其聪识!
再者是雅人深致。叔父安尝问:“《毛诗》何句最佳?”道韫称:“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仲山甫为周宣王时卿士,即后世所言宰相之职,仲山甫的改革造就了“宣王中兴”,可谓国家栋梁。而道韫的叔父谢安在东晋的政治地位与职责都与仲山甫相似,道韫答谢安关于《毛诗》一问,其中深意不言而喻,谢安听道韫一言,心内暗自称许。
《世说新语》里有这样一段话: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
林下之风,风度气韵均是高绝,集刚毅与柔美于一身,此词修饰谢道韫真是再恰当不过。她不同于一般闺房之秀,丝毫不逊色于当时名士。她笔下诗篇多见于高昂,文如其人,透出佼佼之气,眼界格局高远,不局限于一块四方之地。
近代秋瑾引道韫为知音,知音如是难得,但命运的契合使得两大杰出女性即便跨越时间也要牵连。谢道韫在当代未寻得知音,但绝代风华的女子不会随漫漫时间的流逝而隐去,这是最大的幸运,如此,在某个以后,总有人能读懂。
诗章人生
道韫绣笔之下文篇散轶良多,但也丝毫不影响她的诗书之风。“遥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愿想游下憩,瞻彼万仞条。腾跃未能升,顿足俟王乔。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摇。”——《拟嵇中散咏松诗》
“岁寒三友”之松,高洁坚挺。她喜欢松,她仰慕嵇康,以松喻人,倾仰一个人自然想要靠近,可惜她在此方,他在彼方,中间隔着的是时空,奈何生不同时,除非有仙人王乔相助,但这不过是飘飘然的幻思罢了。
“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复非匠,云构发自然。气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泰山吟》
我们都有过登上山巅极目远眺的体验,深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辽阔视野与开阔胸怀。山的壮美,天然去雕饰,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此时也更容易看见自己,看见自己过去的飘零,又晚年失亲,痛失天伦之乐。但这天然之美会给人希望,坚毅如道韫自然不会迷失在多舛的命途里。
道韫笔下无论是松或山,均脱小家之气,那俊逸散朗、高迈雅致深深嵌于其人物品藻之中。蒲寿宬在《咏史》诗中称:“当时咏雪句,谁能出其右。雅人有深致,锦心而绣口。此事难效颦,画虎恐类狗。”
她是谢道韫。文韬武略一女子,佼佼立于红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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