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微微
植草女子一枚,喜随遇而安,爱一个人发呆。文与人皆有野生的骄傲与葳蕤的倔强,亦有绿芜丛生的力量。新浪微博:@ 汪汪微微
3岁。
冬日的周末,他起床最早。母上大人炸了馍片给他吃,并叮嘱道:“让你的懒虫哥哥姐姐去睡吧,你一个人好好吃!”他哪里肯听,笑嘻嘻地端着碟子,摇摇晃晃送到我的枕边,一边用暖烘烘的小手亲昵地往我嘴里塞着炸馍片,一边堆着满脸明晃晃的笑容讨好地说:“姐姐吃!”
5岁。
他站在溪边高高的田埂上,一边作势往下跳,一边冲对岸的我脆生生地喊:“姐姐,你看!”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和骄傲,追着溪水哗啦啦地流。话音刚落,他便直直地跳了下去,并深深地潜入水中。听到我惊慌失措的尖叫后,他才慢悠悠地钻出水面,一脸赚足掌声后的洋洋自得。
7岁。
他的书包里,大到字典、课本、练习册,小到橡皮、尺子、削笔刀,都刻着一个陌生的名字,这使得和他朝夕相伴的每一样东西,都透着莫名的陌生与来历不明。我担心他染上坏习惯,恶狠狠地逼问:“汪耕耕是谁?你为什么总拿他的东西?”他怒而不语,眼神里,一簇簇小火苗烧得噼里啪啦。后来才知道,他不满意自己的名字,便自作主张改了这个不知道好在哪里的新名。叫了一阵子后,觉得还是原名更简单有力,他便又悻悻地改了回来。
11岁。
暑天正午,他踩着单车,一路狂奔给上高三的我送东西。我给他买了一支五毛钱的雪糕,他喜滋滋地接了。然后他一边咬着雪糕,一边又风风火火地往回赶,宽松的T恤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他的背影冒着欢快的泡泡。
13岁。
他突然蹿得很高,站在我面前,有了哥哥的感觉。混江湖、重义气的哥哥,为酒肉朋友两肋插刀后遭到通缉。酷似哥哥的他被误抓到派出所关押了半个晚上,待被领回家时,他把自己关在一个人的房间里,面壁呆站了很久。再出来时,他就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又有点老气横秋的少年。
17岁。
他有些疲软,读书的内动力明显不足,写给我的信灰扑扑的,像他仰望的那一角天空。寒假,他来到我工作的城市,我带他去了几所大学转转看看,在每所大学的门口给他拍照存念。他回家后便掏出英语课本,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默记。后来,他来郑州上了大学,学了他想学的土木建筑专业,我却很后悔当年没带他去清华和北大转上一圈。
22岁。
他大学毕业了,独自拖着行李住到工地上。积攒了几个月的工资后,他置办了山地车、帐篷等户外用品,常常趁着周末,独自骑车在省内转悠。每晚夜跑、读书、写点日记,每周打一次篮球,不抽烟,偶尔喝点酒,生活规律又自律。
26岁。
他花了近四年的时间,积攒体力、金钱、经验、勇气,然后在家人的不解、愤怒和担忧中,义无反顾地骑车上路了。半年后,他回家休整了一段时间,再次做起了背包客,徒步云游世界。
29岁。
云游归来,他找了份工作,开始踏踏实实地上班、考证,恢复了夜跑、读书、打篮球的安稳生活。他说,30岁前,他终于完成了自传,把想走的路、想看的世界、想过的生活都尝试了一遍,心里已经没有遗憾了。随后的日子,他要安营扎寨,把自己交还给现实。
31岁。
他一板一眼地遵照老家风俗,有模有样地结婚啦!
我在婚礼现场,面前是一片生机盎然,多年以来的风风雨雨,被时光炒得沸沸扬扬。可眼前那个出走半生的他,仍是一派枝叶丰满的少年模样。归来不是终点,步履不停,才是对远方最真挚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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