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禾
一手写现实、一手写青春的分裂青年,混迹在荒芜又盛大的西北,夜里写诗,白天做梦。新浪微博:@既禾
年初,北国暴雪压枝的时节,我买了去敦煌的车票,又一次闯回那片大漠孤烟所。
曾经,我在小美上发过一篇《西出阳关见故人》的文章,那是初次邂逅敦煌时写的——正值盛夏,浩浩荡荡的遮阳伞、防晒服看上去就像丢在戈壁滩上的垃圾,我挤在五湖四海的旅人中间,异常失落。
于是在一年半之后的这个寒冬,我约了好友觉眠,在别人“路有冻死骨”的调侃中,乘上了西去的列车。
西北偏西,四季荒凉,冬日尤甚。一望无际的戈壁上,枯草漫不经心地摇着,枯枝凌厉,一副要把苍穹捅出个窟窿的架势。湛蓝的天空中挂着鹰的翅膀,夕阳来时,大漠浩瀚,雅丹殷红,我被震撼到热泪盈眶。
一路上,我和觉眠抱着相机不停拍照,手指冻得生疼。我们背着笨重的背包,踏过鸣沙山上覆着雪的五色沙,重访了让人瞠目结舌的莫高窟,望见了“春风不度”的玉门关,还循着一个诗人的足迹抵达了阿克塞,跟一群哈萨克人学打太平鼓……
这一年我21岁,每一天都像刚刚洗完了热水澡,每一个毛孔都大张着,试图最大限度地感知这个世界。
离开敦煌的前夜,我和觉眠坐在酒店楼下等待夜幕降临。那几日恰逢大漠飘雪,夜晚在霓虹下尤其静美。
觉眠是甘肃人,故乡离敦煌不远,却是第一次来。她仰头看着不被污染也不被打扰的夜空,嗓音很涩:“之前总觉得来日方长,竟然没过来走走。”顿了顿,她补充道,“相见恨晚。”
我笑她矫情,自己又不免矫情:“管它早晚,遇见了,就是恰逢其时。”
其实,我们每个人似乎都有过这样的经历,遇见一本书或是一方风景,一个人或是一段爱,因为契合心境或是契合性情,欣喜之余,反而生出了些难过的心绪,懊恼相遇太晚,遗憾相伴太短。
但想想,早些时刻,或许我们尚未有此时的感知与爱的能力呢,抑或者,我们把所有懊恼和遗憾的时间用来珍惜,那所有的美好便都不迟。
遇见张子选的诗的时候,我刚刚背井离乡来到兰州读大学。如今,我已经记不清他第一次打动我的是哪首诗,记不清是“向鱼问水,向马问路”那份苍茫的寂寥,还是“旧时胡笳吹疼了天涯”那股透彻的心疼,总之,当他的诗带着独有的韵味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恨不得把它们一股脑塞进自己的胃里、心里、脑袋里。
毫无疑问,那一刻,我有多钟情于他笔下的文字,就有多难过于为何没有早些遇见。但后来,我找来了他更多的组诗和散文,带着一种弥补的心态一个猛子扎进去,竟有些恍然地释怀了——
空间上,如果我依旧在华北平原的家中,在没有荒漠也没有风沙的城市里,即便翻开张子选的诗集,又如何体会得到“羊群啃食石头上的阳光”那份安静的美好,如何被“夜深似井,路远成河”的壮阔所震撼呢?
时间上,如果早上五年、十年,那时的我没有在念青唐古拉雪山下被惊艳过,没有在大大小小的城市间辗转、流连过,没有在成长和青春的路上撕扯、追逐过,即便遇见他的诗句,也未必能生出最真切的感动。
那么,当对的时空交织,才是真正的恰逢其时。
想起曾读过的一句谚语:种树的最佳时间是25年前,仅次于它的最佳时间是现在。更直白的说法是:每天都是余生的第一天。所有的美好,从相遇的那一刻,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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