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前的追思
李兴华
又到清明节,我们姊妹们都到父母的墓前烧纸。父母都是冬天走的,他们牵手不到三十年,母亲却撂下父亲和我们,去了天堂。现在,母亲离开我们二十七年了,父亲离开我们也四年了。使我们真切感到阴阳两相隔的痛苦和无奈。
父亲下葬时,与母亲埋在同一个坟墓里,这样也算是他们相隔二十多年后,又终于同居一室了。与父亲相比,母亲让我们做儿女的更加思念。说对母亲的更加思念倒不是我们对父亲不怎么样,或者有什么看法,而是母亲活着的时候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吃上一顿好饭,穿上一件好衣服,更没有享受过一天儿女们对她的孝敬,儿女们实在欠她的太多太多而没办法补偿。
说实在,母亲虽下世这么多年,但她的音容以及对我们的抚养和关怀时刻铭记在我们心里。她的泼辣干练清晰可见,谆谆教诲依然萦绕在我们的耳畔。
记得那是一九八一年,母亲还不上五十岁。这年夏天,我不经意地看到母亲吃饭,特别慢,就问母亲:“妈,您吃饭咋这么慢,是不是有病了?到医院去看一下?”
母亲冲我笑了一下,说:“快吃你的饭吧,娃娃家别管大人的事,我有病还能轮上你娃操心。”
在母亲的眼里,儿女们永远是娃娃,即便成家立业这个称呼在她那儿也不会改变。事后,我把母亲吃饭的状况给父亲和哥弟说了,让他们也仔细观察。他们观察的情况正和我说的一样,便动员母亲到医院看一下去。母亲执意不去,说:“别大惊小怪的,可能是我有点感冒,随便吃个药就好了。”
两个月过后,我发觉母亲的状况一点没好,甚至还有点加重,就和父亲、哥弟撺掇母亲赶快进城到地区医院检查病症。
母亲一开始不同意,说:“我的身体没那么金贵,几十年都过来了,有啥沟沟坎坎没过去。现在正值农忙,大家都在挣工分,我去误工不说你们还把钱费上又耽搁挣工,这咋能行呢?这犯得着你们操那么大的心。”
母亲不是那种爱财不要命的人,主要是我们儿女们多,缺吃少穿。自她进了我们李家门之后,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每年都被生产队派出去不是修渠上坝,就是到山上挖煤驮煤,很少在家里种地。无形之中母亲除了地上苦以外,家里的事都得靠母亲。母亲苦啊。
母亲是我们一家人的主心骨。她虽然感觉不到她在我们儿女心目中的位置,但我们一大家子人没有她不行。儿女们离不开她。
任凭母亲怎么拒绝,我们都不听她的了,破天荒第一次违抗她的话,硬把她送到医院做检查。
扶侍母亲进城看病是哥一个人去的。
第二天早晨,哥扶侍母亲回来了。我问哥:“母亲啥病,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哥不言传。母亲笑着说:“没啥,感冒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哥背过母亲向我们说:“大夫说母亲得的病不好。”我问:“啥病吗?”哥说:“食道癌,已经到晚期了。”我十分紧张,忙说:“那你为啥不住院?”哥说:“母亲不住。母亲说,既然病已经到晚期了,住不住都一样,可能我就这么点阳寿吧。住院费那么贵,得花好多钱,家里有吗?再说,你们都小,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就认命吧。”
我有点生气,问哥:“母亲不住你跟去是干啥的!”
哥也有点火了,反问我:“你不知道母亲的脾气。”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怕它它就越来。我最担心母亲有啥闪失,可最怕的绝症不可回避地偏偏落在了母亲的身上。
打那后,母亲渐渐不能下地干活了。起初,母亲还勉强能把一家人的饭做上,我们劳动回来后就能吃上便宜饭。母亲的饭做得好,虽家里穷,没啥好菜蔬,但经母亲的手就能做出香喷喷的饭菜来,村里队里一来领导或工作队员,队长首先想到的就是我母亲。
好景不长,母亲的病情一天天恶化,身体也难以支撑,有时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母亲不叫一声。疼忙了捣碎两片安乃净喝下去了事。我当时想,母亲这样做无非就是怕给我们儿女增加经济负担。我暗暗下决心能出去学点手艺,多挣钱让母亲到城里的大医院看病。
母亲终于倒下了,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人不吃饭怎么能行呢?我挤了点牛奶让她喝,她喝下去就吐。我站在炕头时,看到这情景,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想不到母亲最后的一站路竟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母亲的疼痛我没办法想象,只见她牙关咬得磕巴巴响,眉头上集中了世界上所有的苦难。
那些天,母亲一而再地试图往起翻,但身体已经判变,死死地不肯配合,她一切努力最终变成大颗大颗虚弱的汗珠,一层一层地,往出渗。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可怜。人睡着,手却一直在动。撕自己的衣襟,抓床单,一双枯瘦的手在炕上摸来摸去。挣扎着往起翻,但只有往起翻的意向,却不能实现,就叹气一声,在身体里边,几乎听不见。
母亲开始绝食。我很快请来村上的保健医生给母亲输液,也难以完成。因为母亲总是乘人不注意将针头拔掉。母亲使劲咬住呻吟,不将痛苦表现出来。枕巾一夜间被撕成碎片,床单被抓成洞。
后来,就连撕挖也变成了蠕动。再后来,只从不时紧皱的眉头和刚出壳的小鸡似的抓挖的双手就可见死神在如何一点一点地蚕食她。母亲惟一能做的就是将盖在身上的被子狠劲攥住,似要撕碎。喃喃着,而又不知说什么,耳朵贴到最近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母亲的神情很难看,像破灭的样子,我心也随着难受。我估摸着母亲此刻需要什么,便拿过来一杯水递给她喝。母亲似乎像经历了千山万水,刚从沙漠里出来的样子,杯才到嘴边便一下子咬住不放,好似要将整个水杯吞下去。我又不敢让她喝得太多,她的肚子很胀很胀。但她一直咬住不放,直将一杯水喝尽才肯松口,喉结一鼓一鼓的。揣摸着她心里烧,我便给她用酒洗胸口。这么着一下子,母亲的面部舒展多了,似连呼吸都停止了。
弛缓了一阵,母亲像是一个长时间了没吃奶的婴儿抓住了机会吃奶似的,对我说:“娃子,过两天,验兵的时间到了,你就去当兵吧,村上来人我替你报名了。”我说:“妈,你都这样了,我还能走吗?”母亲说:“怎么不能走,你们弟兄四个都蹲在家里有啥出息?你出去好好干,或许能混个什么的。蹲在家里也就这样。你指望我,我也就这样了,我的病好不了,你就去吧。”
我不知道母亲当初送我出远门当兵是一种什么心情,但我心里却充满了矛盾。我既希望我和母亲能多呆几天,不愿让母亲的音容成为我永远的怀想和追忆。但又不忍心让她继续经受痛苦。每当母亲疼得惨不忍睹时,我就祈祷上苍的宽恕。可是细一想,这宽恕,竟是让母亲早点上路。因为母亲的后路已被封死。但我仍然力主给母亲再挂一瓶液体来延长母亲的寿命,弄得大夫很不高兴。而挂液体的结果正如大夫所言,是母亲痛苦的再生。针头插进去不久,母亲又疼得抽搐起来。想不到拯救反而成了母亲痛苦的再次放大。但我还是坚持给母亲挂瓶子。
时隔半月,验兵开始了,我确实不想去。不是我不想当兵,因为我实在割舍不下生我育我且病魔缠身的母亲啊!我知道这一走,肯定是和母亲的诀别。肯定是。
村上一次次地催我,母亲一次次地劝我,我在病入膏肓母亲的劝说和严厉威吓下,极不情愿地去验兵了。就在这时,我还侥幸地想,验上验不上还是两可之间的事,为了不让母亲生气,为了不当上兵能多和生我养我的母亲呆一呆,验兵的一切关卡我处心积虑地表现得那么消极和无所谓。
尽管如此,我还是验上了。当兵走的那天,乡亲们敲锣打鼓,热烈欢送我们这些应征入伍的青年。可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的心随着云彩早已飞到母亲那边去了,母亲忍受病魔折磨痛苦表情我一刻也没忘记。我想,如果能把母亲的疼痛连同我对母亲的思念和孝敬一同带走多好啊。
经过两天一夜的长途颠簸,终于到部队了。部队在宁夏贺兰山区。
结晶设备与蒸汽单元设备类似,在其单元后接闪蒸罐。固液分离后,所产生的结晶盐含有大量的杂质,其回收利用的成本高于普通工业盐的生产成本。加大结晶单元的提纯技术,若能实现多种结晶盐的高纯度分离,将成为燃煤电厂的第二经济增长点。
在部队,其他战友睡得很香,我却难以入睡,整个脑海都闪烁着母亲的身影。
我迫不急待地给家里写信,询问母亲的病情。可是一连写了五封信,没收到一封回信。三个月过去了,其他战友都收到了家里的回信,我却没有。我怀疑是不是我的信地址写错了,或者邮递出了什么问题信没收到。我如坐针毯,想念母亲的那种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后来我又给同村的一位同学写信,同学来信说,你母亲在你走后不久就病故了。
母亲啊,您是带着我的心走掉的!
您省吃俭用为儿女操持了一辈子,还没有享受儿女对您的一点孝心就这样去了,让儿女咋想啊!
儿女在您身上欠的太多,这让做您儿女的咋还啊!
今天我望着天空,问:“谁能帮我找回天堂里的父母?去天堂的路在哪儿?”
哥看我傻乎乎,说:“你别那样干叫了,快给父母烧纸吧。天热了,给父母多烧些纸钱好让他们换夏衣。”
哥一边在坟头敬香的火堆里烧纸,一边对着坟说:“妈,您听见了没有?三弟问我呢,你去世后我为啥没给他说,那件事三弟一直对我有看法,今天我当着您的面告诉他,是您不让我告诉他的。他走后,您说,三娃刚出远门,部队上的纪律又严,写信告诉他会影响他的进步的。爹您也是这样说的,是不是爹?”
父母啊,您们心里只有儿女,您们能不能也替儿女想想儿女们此刻的心情。
姊妹一边烧纸,打油香,一边诉说母亲的往事。
哥说:“父母在世时,不为自己着想。母亲一辈子是个很要强的人,就是到最后的那几天,也让人敬佩。她的表情我们都知道,当时疼痛像浪峰一样一次次袭来,但母亲咬着牙关竟然没叫出一声。”
三姐说:“妈的病已到那种地步了,仍在拼命往起翻身,结果不是恶心,就是晕过去。我说,妈您就睡着吧。妈说太阳红红的,我睡到啥时候。”
母亲确实不甘心就这样躺下,因为她对儿女还有扯不断的牵挂。她实在是放不下心啊。
事实上,儿女们离开她的时间最多也没有超过一星期的。我是姊妹们中惟一念了高中的,只要我三天不回家,母亲都怕我吃不饱饿肚子,深更半夜地烙上干粮步行十公里路,赶到学校给我送吃的。
记得有一年冬天,天下着大雪,弟弟突然在半夜发高烧,母亲用湿毛巾给弟弟降温,但无济于事,便抱着弟弟到村保健站找大夫看病。我家离村保健站足有两公里多路,天又黑,雪又大,本来高低不平的村间小道,又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母亲一个人去了,回来时天已麻麻亮了。她把弟弟放在热炕上,出门把身上落的雪用手抛掉,赶集似地上炕给弟弟喂了点奶水,又去给生产队拉粪了。
母亲的病是累的。哥二十五岁那年,相上了一个对象,母亲高兴得直掉眼泪。在当时,我们家那么穷,三间不带廊檐的破土坯房,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人家姑娘能看上哥那是哥的造化,难怪母亲乐得直掉眼泪。看家的那天,女方父母嫌我们家条件差,提出结婚前,必须修上两间新房。母亲犯愁了,母亲苦思冥想了一夜,第二天就为哥修新房忙活开了。
修房子必须有土坯,若是出钱请人至少要一千多块钱,母亲实在舍不得,更何况还得给人家彩礼钱......
母亲白天参加劳动,晚上与哥打土坯。我家地处干旱,没充足的水源,吃水都得从聚下的涝池里挑,打土坯更不用说了。家与涝池隔五百多米,全靠肩挑水和泥。母亲一连两个多月硬是和哥肩挑手提,打够了所用的土坯。接下来,便又忙着到处买木材,找瓦匠,动工修房,又一月有余,哥的新房按女方父母的要求建好了。哥成婚的那天,母亲前后照应着,直至累倒在灶台旁。等母亲醒来后。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说:“妈,您是为我的事才累成这样子的。”
插画 杨国俊
母亲擦着哥的泪水,轻声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哭啥,娘不是挺过来了嘛!”
母亲为我们做的太多了,她心里根本就没自己。
大姐边烧纸糊的衣服边触景生情地向着坟茔说:“妈,您活了一世人,没穿一件好衣裳,这套衣服是我给您做的,新新的您就穿上吧!这一辈子,真是苦了您了。您活着的时候,冬天也没棉裤穿。以前是没有,后来有了也舍不得穿。煨炕的柴草缺,您将我们的炕烧得烫热,自己却常常睡冷炕。我问您,您不冷吗?您说,大人的皮厚,不冷。为了让我们能吃饱肚子,您在生产队里工分挣得比一些男人还多。中午乏了就睡在地上。有病也不吃药,硬是往过抗。”
在一边手抓羊快地打油香的侄女红红抢着说:“小时候我奶奶经常给我好吃的,对我特别好。奶奶,今天我给您多给点,您就多吃点吧。”
侄女的话,不禁使我想起一件事,那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我,在一次患病中竟然向母亲提出要吃鱼。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愿望是多么奢侈。那时的母亲哪里来的钱买鱼啊。但母亲还是弄来了一条。鱼是姐给我的。我问姐:“母亲呢?”姐说母亲出工了。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去河坝里捉鱼被洪水冲走,险些丧了命,好不容易才被人抢救过来。
大姐说:“我小时候在外面拾柴,一条野狗撵来。母亲看到后赶忙从那么远的路上跑来挡狗,慌忙中被地埂绊倒,左大脚趾折断,血流了很多。她让母亲到医院包扎一下,母亲说,算了,不碍事,一个趾头断了还有四个呢,过些日子就好了。”
打那,母亲的一生就是拖着这双残趾脚度过的。那些年,母亲为了多挣几分工,让我们能吃个饱肚子,拖着残趾脚在生产队里比谁都跑得快,起五更睡半夜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母亲不仅对自己的儿女好,对别人也好。队里人闲时都喜欢到我们家里来。特别是晚上,他们来唠嗑,没迟没早的,经常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直将话说得带了瞌睡,还是不愿走。母亲也不急,总是那么宁静地坐着,如同守护着自己的儿女一样。我曾经埋怨母亲:“费水费烟不说,还让人睡不成觉。”母亲说:“你别嚷,等我死了,人家就不来了。”噎得我说不出话。
的确,听哥说,母亲病重的那些天,队里的人一个跟着一个的脚巴骨前来看望。夜深了,炕上炕下坐了许多人,这儿歪着一个,那儿趴着一个,卷烟弥漫了整个屋子。醒着的在说着一些闲话,和母亲好的时候一样。母亲咽气了,他们也没有少跑趟子,大家煞事地帮忙,收拾丧葬用的一应物什……如同亲儿孙一样。下葬时,好心的乡亲们第一次给母亲用了“八抬”。花花绿绿的纸火,穿着雪白孝衫的孝子,被几丈长的纱布作成的纤连成长长的送葬队伍,十步一小驻,百步一大歇,速度很慢,说是让母亲走稳些。纸币纷纷扬扬,整个气氛庄严隆重,是村里从未有过的风光。
母亲入土时,正当阴阳先生打开针盘时,连续三天的阴天,突然像云帐被谁拔了一把似的豁然开朗,一束明晃晃的阳光射进墓坑,洒在磨的光滑无比的针盘上和半面棺材上,让墓坑里的一切显得无比富丽堂皇,充盈着一种明媚的神秘气息。阴阳先生说:“你母亲修的好积德,这是天在给她照路。”
据说这种情况极难遇到,于是人们再次谈到母亲的好品行。母亲就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忘接济揭不开锅的人,就在腿疼得动弹不了时,还给村里几个单身媳妇带孩子,一手抱自己的,一手抱别人家的。因而卧病时一直吃不下去,临终却想吃啥就吃啥;咽气下大雪,入土是晴天,苦命的母亲真有这么大的德行?
母亲啊,您的儿女至今还没有真正学会做人,您却猝然早早离去,您就不怕您的儿女有个闪失?在我们小时候,什么时候脸上有泪水什么时候就有您的一双大手伸过来。现在您就躺在我们面前,我们却觉得无比遥远。仅仅一口气就将我们隔得这么遥远。怎么就不见您的手伸过来?
母亲,您在世的那个时候,我们家那么贫穷!儿女们有谁出远门,您就仔仔细细地给扯着衣襟,正着衣领,嘱咐着:“没衣服是家穷,讲究卫生是自个的事。把衣服洗干净,穿整齐,像个人样。”哥相亲的那天,您也是一边给哥扯着衣角,一边让哥将头理理,说不要让人家嫌弃。现在政策好了,儿女日子一个过得比一个好,这不,今天我们都来了,给您拿来了这么多好吃的,好喝的,还有好穿的,好用的。我想,这边的“钱和东西”,那边是会接受的,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着,可千万不要省,我们也要让您体体面面地生活,同样不要让人家嫌弃。
纸烧完后,抓了一把土苫在父母坟上,我不知道这把土是太轻还是太重。兄弟姐妹们你一把,他一把,把父母馒头似的坟茔重新修整了一番,不知为何,我却觉得那是母亲的一个乳房。我一下子扑到这个土腥味的乳房上,将母亲曾经给予我的乳汁变成了泪水。
母亲啊,您的儿女思念您!如果有来世的话,我们还会作您的儿女的,您是我们的好母亲,是这个天地下最好的母亲!
太阳快落山了,我们离开坟茔往回走。我蓦然回首觉得那不是坟地,而是一个家,我仿佛看见母亲就在那里忙着,叮叮当当地做饭等着我们回去呢。
原来,我们有两个家的。
编 辑 段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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