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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李渔文艺创作中的园林元素

时间:2023/11/9 作者: 安徽文学·下半月 热度: 12497
马婷婷

  摘 要:李渔兼具文学家和园林家的双重身份,本文通过对李渔诗词、文赋、楹联和《闲情偶寄》中所含园林元素的分析,探寻园林艺术在李渔文学创作中所起的作用,及李渔文学创作与园林艺术的相通、相似之处。

  关键词:李渔文学作品 《闲情偶寄》 园林艺术

  中国古典园林艺术同文学并存在中国的文化宝库中,“它同文学、戏剧、书画,是同一种感情不同形式的表现。”中国古典园林与文学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密切,“园林是土木写成的文学,文学则是用语言材料砌成的一座园林。”

  从明中叶到清初是中国古典园林的鼎盛时期,这一时期园林艺术走向辉煌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文人全面参与造园,大量“文人化”的私家园林兴起,催生了一批文人造园家,如计成、李渔等。陈从周先生在《中国的园林艺术与美学》中说“明末清初的园林,同晚明的文学、书画、戏剧,是同一种思想感情,只是表现的形式不同。”刘心武先生也说:“引领这两个行业的美学女神如果不是一位,也该是孪生姊妹……”文人将其审美需要融入到园林建造中,园林反映了文人的趣味、气质和情操,呈现出诗情画意的艺术风格。

  李渔是一位文学家,他有众多文学作品传世。他在《与刘使君》中曾说:“弟从前拙刻,车载斗量,近以购纸无钱,多束诸高阁而未印。惟《闲情偶寄》一书,其新人耳目,较他刻为尤甚。”由此可见《闲情偶寄》一书为李渔最满意的著述,此书中涵盖了词曲、演习、声容、居室、器玩、饮馔、种植、颐养八部,体现李渔对很多方面都很有研究,又可谓是一位杂家,其中居室部直接记录了有关园林建造和园林鉴赏的内容。《中国大百科全书》称李渔为“中国古代园林匠师”。著名园林学家汪菊渊先生说:“李渔有丰富的造园实践经验,又有高度的诗画艺术素养,他提出的一些造园原则,至今仍很有意义。”李渔也曾自诩“生平有两绝技”:“一则辨审音乐,一则置造园亭”将戏曲创作与置造园林相提并论。

  可以说李渔既是文学家又是园林家,而且他将文学艺术与园林艺术较成功地结合在一起。文学和园林两种艺术在他的思想中交汇,园林艺术成为他文学创作中不可忽略的元素,李渔的小说、戏曲、诗词、文赋等文学创作中处处渗透着园林文化;在李渔的园林建造中也处处渗透着文学艺术,楹联、匾额等对园林美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一、李渔诗词创作中的园林元素

  “一切景语皆情语”,“文人化”私家园林中精雅的景致和环境成为诗词的描述对象,也寄托着诗人、词人的情怀志向。园林是李渔闲雅生活的重要追求和托庇身心之地,在他有关园林的诗词中我们能深刻感受到他的情怀志向,以及园林艺术对诗词创作的影响。

  李渔一生为自己修建了三座园林:伊园、芥子园和层园,寄托了他对园林艺术的追求,灌注了他的心血。这三座园林都是李渔诗词描写的重要对象,其中描写伊园的诗词较多。李渔本想效法王维构建自己的别业,可一开始没成功,他的《拟购伊山别业未遂》:“拟向先人墟墓边,构间茅屋住苍烟。门开绿水桥通野,灶近清流竹引泉。糊口尚愁无宿粒,买山那得有余钱。此生不作王摩诘,死后还须葬辋川”写出了对王维山水园林生活的向往及无力构园的郁闷心情。李渔最后终于筑成伊山别业,他因此又写有组诗《伊山别业成寄同社五首》:“山麓新开一草堂,容身小屋及肩墙。闲云护屋成高卧,静鸟依人学坐忘。酒在邻家呼即至,果生当面看犹尝。高朋若肯闲相踏,趁我苔痕未满廊”、“南轩向暖北轩凉,宜夏宜冬此一方。栽遍竹梅风冷淡,浇肥酥蕨饭家常……”青山、绿水、草堂、闲云、静鸟、美酒、高朋、竹梅、琴书……真是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李渔在此仿佛真的逃避了战乱等世俗纷扰,做起了淡泊名利、潇洒自如的山中隐士,三年伊园生活可以说是李渔的“有生之至乐矣”,咏伊园诗词还有:五绝《伊园杂咏》、《伊园十便》、《伊园二宜》、《治圃》、《乡居口号》;七绝《植枣》、《养苔》、《移蔷薇》、《芭蕉二首》;词《忆王孙山居慢兴》、《如梦令祝子山居》等等。芥子园是李渔园林美学思想的重要体现,虽然李渔的诗词仅有《楚游别芥子园》等,但留下的楹联和关于芥子园家乐的诗词数量较多,我们也可从中窥见芥子园的景致、变迁及李渔在园中的所思所感所想。层园是李渔为自己修建的最后一座也是未完工的园林,从《次韵张壶阳观察题层园十首》、《风人松自提湖上新居寄四方同调十首》等诗词中可以窥见层园构建出的诗情画意的园林之美,以及李渔最终退隐山林的园林之乐。这些作品记录了李渔的造园经历,彰显了他的园林美学思想,成为研究李渔园林的重要资料,同时也表现了他向往自然、纯真飘逸、富有灵性的思想。

  除了描写自己所建园林,李渔一生饱览园林,诗词成为他记录即景即情的重要工具,如:《西溪探梅同诸游侣六首》、《题甘石桥王孙园内假山》、《戚园怪石》、《都门报国寺松》、《富春道中》、《和友人春游芳草地三十咏》等等,这其中不乏上乘之作如:“蝴蝶依人同上下,蜻蜓背客自徘徊。山川到处皆名笔,天地无心见妙才”(《六月六日湖边即事》);“林宽宜盛暑,屋小耐天阴。枕上闻啼鸟,花间鸣素琴。闲来理残编,悠然自古今。所得亦已奢,胡为计浮沉”(《安贫述》)等。

  二、李渔文赋创作中的园林元素

  “文因景成、景借文传”园林美景激发了作者的创作灵感,而好文章又使名园名景流传千古。李渔是一位大旅行家,园林自然是他品鉴的主要对象,用文章记录下他游览时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文赋中涉及园林艺术的内容比比皆是,如《严陵西湖记》:“枫始丹而未,有如桃杏初裂;群鹭归栖林莽,又若梨李之烂开。……客之工诗与画者,皆喜得异料云”;《登燕子矶观旧刻诗词记》:“故此矶登眺之人,从无虚日,山之得地,莫是过矣……欲计久长,则有古人之三不朽在,无须问诸水滨”;《梦饮黄鹤楼记》中对黄鹤楼的魂牵梦萦。

  三、李渔楹匾创作中的园林元素

  在园林中,楹匾是应用最多的文学形式,在山水造景、亭台建筑基本完成之后,对园林景致进行点题。以楹联、匾额对园林艺术进行勾勒点题是中国“文人化”园林的一大特色,真是“若干景致,若干亭榭,无字标题,任是花柳山水,也断不能生色”。楹联、匾额有机地融合在园景之中,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也是文学与园林交融的重要形式。名园每每拥有名联、名匾为之增辉,这些楹联、匾额既点出了园景的特色,又为园林增添了文化气息,如:“兰雪堂”和“留听阁”分别出自李白的“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和李商隐的“留得残荷听雨声”等等。

  李渔在《闲情偶寄·居室部》中专门列出了联匾一章节,从形式到内容对其进行了说明,更是使用如“蕉叶联”、“此君联”、“册页匾”、“秋叶匾”等多种新材料以达到与园景的和谐统一。李渔一生题写了大量的楹联和匾额,其中尤以山水园林楹联、匾额为多,对于他自己居所的楹联更是“不徒取异标新,要皆有所取义”,楹联和匾额已成为李渔将文学与园林交融统一的重要结合点。

  李渔的金陵芥子园是园林艺术与楹联、匾额结合甚佳的代表。进入芥子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龚鼎孳手书的“芥子园”碑文额,取“芥子纳须弥”之义,碑文额虽以木为之,但嵌于粉壁之上,仿佛石刻一般。署门一联为“孙楚楼边觞月地,孝侯台畔读书人”;其二“因有卓锥地,遂营兜率天”;其三“到门惟有竹,入室似无兰”。书室联为“雨观瀑布晴观月,朝听鸣禽夜听歌”,《闲情偶寄·居室部》云:“姑妄言之:浮白轩中,后有小山一座,高不逾丈,宽只及寻,而其中则有丹崖碧水,茂林修竹,鸣禽响瀑,茅屋板桥”,书室即浮白轩,此联与园景正好切合。书室内有何采手书“一房山”的册页匾一块,题跋云:“‘看待诗人无别物,半潭秋水一房山唐句也。芥子园中恰是此景,因书以赠笠翁道兄。”栖云谷联为:“仿佛舟行三峡里,俨然身在万山中。”此联为“此君联”,苏轼曾曰:“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此君联”即“截竹一筒,剖而为二”。栖云谷是一座假山石洞,置身其中“六月寒生”,如同“真居幽谷”,才有了“舟行三峡里”,“身在万山中”的感受。苏东坡有词:“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李渔的“月榭”是其赏月之地,置身其中,八面来风,所以在此题联:“有月即登台,无论春秋冬夏;是风皆入座,不分南北东西。”在芥子园生活的时期是李渔戏曲创作的一个高峰期,芥子园家乐在文人雅士、达官贵人之间也颇有名气,所以李渔专设了排戏、赏曲之地——“歌台”,在此处李渔可以沉浸在歌舞升平中,游走于自己构建的两座精神乐园之间,怡然自得,故在此题联:“休萦俗事催霜鬓,且制新歌付雪儿。”李渔正是运用他深厚的文学功底创作了一幅幅蕴含丰富文化内涵的楹联、匾额,对他所建、所赏之园林加以点缀,将文学艺术与园林景致完全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揭示了园林景致的意境,体现自己的文化信仰。

  四、《闲情偶寄》中“器玩部、种植部、颐养部”与园林文化的关系

  《红楼梦》第四十回“游大观园”,到妙玉那主要描写的是茶具,到黛玉那关注的是竹子等。由此可见赏园中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看器玩。中国古典园林诸多构景要素如:山水、建筑、楹联、匾额、器玩、植物、动物等,园林之美的构成本就离不开器玩和花木,有了山水、楼阁好比有了骨架和肌肉,还不能称之为一活人,有了器玩、植物等才有了皮肤、毛发、五官等才有了灵气。《红楼梦》中的园林器玩描写也收到了李渔《闲情偶寄》的影响。

  在李渔的《闲情偶寄》中将“器玩、种植”两部列于“居室”部之后不无道理。李渔在“器玩部”中介绍了几、椅、床、帐、厨、柜、箱、笼、茶具、酒具等,其中在“床帐”一节中说道:

  每迁一地,必先营卧榻而后及其他,以妻妾为人中之榻,而床第乃榻中之人也。欲新其制,苦乏匠资;但于修饰床帐之具,经营寝处之方,则未尝不竭尽绵力……

  由此可见李渔对于家具摆设的重视。李渔对器玩的摆放问题提出了“忌排偶”即“与时变化,就地权宜,视形体为纵横曲直”;“贵活变”是因为“眼界关乎心境,人欲活泼其心,先宜活泼其眼”等原则,这种审美观与李渔园林艺术的“崇尚自然、注重创新”等观点不谋而合,构成了有机的整体。

  李渔强调的“莫妙于借景”,以借自然景观为上,其中花木即是他常借之物。“便面窗”在芥子园的运用中就巧借植物,“如盆兰吐花,移之窗外,即是一幅便面幽兰。盎菊舒英,内之中,即是一幅扇头佳菊,或数日一更,或一日一更;即一日数更,亦未尝不可。”芥子园中点缀着芙蕖、山茶、石榴等与山水楼阁一起建起了李渔的精神家园。李渔在“种植部”中关于花木栽培的论述都围绕着他的园林审美意识,他认为花木种植要因地制宜,寓花于景,如“幽斋但有隙地,即宜种蕉”因“坐其下者,男女皆入画图,且能使台榭轩窗尽染碧色”;花木蕴含的文化内涵也能体现园林所体现的意境,如松、柏、梅、竹等。

  衣、食、住、行占据了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是床也者,乃我半生相共之物”,可见“住”对于李渔的重要性。李渔又是一位养生专家,他的颐养之道多总结在《闲情偶寄·颐养部》中,其中不乏与“住”即他自建园林有关的内容。如《夏季行乐之法》中提到:“计我一生,得享列仙之福者,仅有三年。”这“三年”即指他在伊园生活的时期。《随时即景就事行乐之法》中“筑成小圃近方塘,果易生成菜易长。抱瓮太痴机太巧,从中酌取灌园方。”这些都不难说明李渔的居住园林与他养生之间的密切关系,颐养之道与园林文化之间有许多相通、相似之处。

  中国文化是个大宝库,在这个宝库中孕育了很多不同的果实,这些果实的茎杆都是相连的,它们互相联系,互相感染。“明末清初的园林,同晚明的文学、书画、戏剧,是同一种思想感情,只是表现的形式不同。”李渔这位明末清初的园林家、文学家用同一种思想感情指导着他的园林实践活动和文学创作,深厚的文学功底提升了园林的诗画意境,园林文化又给他提供了文学创作的灵感和素材,两种文化在李渔的孜孜追求、不懈努力下都结出了金色的果实。

  参考文献

  [1] 陈从周.中国的园林艺术与美学[A]//中国园林鉴赏辞典[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2] 张婕.明清小说与园林艺术研究[D].苏州大学,2005.

  [3] 刘心武.大胆读通长安街[J].书屋,1998(2).

  [4] 李丰年.著名园林匠师李渔和《闲情偶寄》[J].中国园林,1990(1).

  [5] 李渔.李渔全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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