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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市场的召唤

时间:2023/11/9 作者: 中外书摘 热度: 16260
三番

  海外第一站:

  专享贴身保镖

  我1999年应届毕业后加入华为,开始时做技术服务工程师,几乎一年都在国内出差,到处做维护,中间就回深圳几天。2001年初,领导问我是不是可以去南非。我说给我十分钟考虑一下,就拿起电话给我爸打电话。我爸说,你自己决定,我没有意见。我想既然家人不反对,就去吧。接着就参加各种去海外之前的培训,差不多培训结束的时候,领导说,南非那边市场还没有拓展,暂时不去了,去阿尔及利亚吧。我就想终于可以出去看看了,就答应下来,也感觉终于可以自主决定自己的事情了,还挺激动的。

  到阿尔及利亚,下了飞机,第一感觉是好土啊。但是随着车往市内开,感觉越来越好。因为阿尔及利亚被法国殖民过,到处都是异域风情,法国风格的建筑非常多。我感觉终于是来到国外了,完全不一样了,有一种好奇和兴奋。

  当时我们在阿尔及利亚也没几个人,当地人和客户都说法语。公司对我们也没有销售额指标的要求。我们就是一点点努力去跟客户接触,认识客户。那时候客户完全没听说过华为,能不能见到客户完全不可控,如果运气好客户同意见面,我们就赶紧准备沟通材料。办事处当时没有行政平台,大家都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后来雇了一个本地大妈做饭,但做得奇难吃。我们回国就带一些调料过来,教大妈按中国的做法做菜,但口味还是不行。所以,兄弟们回来就看谁手快,赶紧炒个鸡蛋。

  几个月后,我一个人去一个城市装一个局点MSC,算是一个实验局。一出机场,就有一个戴墨镜的保镖在等我。原来这里不太平,经常发生外国人被绑架的事。来这里的外国人,客户都要派保镖。从我早上出门到晚上回到酒店,他一直都跟着保护。虽然他不会说英语,但有些法语和英语发音有点像,再就靠比画,我们也能交流,两个人嘻嘻哈哈关系还挺好。有一次,我从机房回酒店,不远,走路大概20分钟,刚走到一个市场附近,突然传来“嗒嗒嗒”的声音,发现人们都四散奔逃,我没经历过,不知道这是枪声,一下愣在那里,懵了。保镖离我三四米,他一步跑上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旁边的一个小卖部里,关上门,把我按蹲在墙角,然后掏出手枪守着。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他一招手,示意我没事了。后来才知道,是离我们三十米的另一条街,有人持枪扫射。这次事件,当时只是觉得气氛比较紧张,事后回想起来其实挺危险。

  后来我又去乍得做GSM交付。那时候公司在乍得人不多,整个项目组也只有四个人。乍得兄弟们闲得无聊在院子里追鸡的故事大家都知道,我经历的不是追鸡,是追孔雀。因为我们住的是前文化部长的房子,旁边就是总统家。房子是平房,有很大的院子,里面养了四只孔雀。每天早上孔雀会飞到房顶上,叫声和爪子抓东西的声音总把我们吵醒,我们就赶它们,到处赶,挺好玩的。

  在乍得,有两个兄弟经历过一次被劫匪追击的危险事件。那次他们去站点机房,晚上收工很晚了,他们正往回赶,路上就遭遇劫匪追击,在后面开枪打,车后窗玻璃都被打了个洞,轮胎也被打爆一个,司机的胳膊被一颗子弹打中受伤,但是因为车好,是客户派的陆巡越野车,路面坑坑洼洼也得拼命开,劫匪没追上。回来后他们都拍了照片,真是心有余悸。后来我们规定在站点如果工作晚了,就不能再出来往回赶,直接在机房休息,第二天白天再回来。他们俩当时看站点条件太差了,根本没法休息,想赶夜路开六七个小时就可以回酒店,在车上也比机房舒服。很多安全措施,也是在实践和教训中逐步总结出来的。

  当我们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我理解,当初公司号召大家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太平洋时,对海外市场是没有什么认识的。把我们派到阿尔及利亚时,其实没有什么规划好的拓展方案,一切都是先干起来,摸着石头过河。这样如果能拓展开,就像是古代的将士开疆拓土一样,占下一小块地盘,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帮客户从养鸡场

  老板到当地首富

  2003年3月我回国了,第二次出国是2004年8月。那时我从交付转到了行销,一个在北非的同事对我说,来E国吧。

  我问他:“能去吗?”

  “能去,这边挺好的。”

  “真的好?”

  “真挺好的。”

  “安全呢?”

  “我们在北部这边七八个人都没啥问题,这边人都挺好,客户也很好,你赶快来吧!”

  我说行啊,那我就去吧。于是完成了培训后就外派,我被定向分去E国了。

  那时候的E国市场有大量的机会。我刚到的时候可能是命好,一下子让我对这个市场很有感觉,没几天就拿了几个订单。那时的客户也很好,A运营商的董事长,现在已经是当地首富了,那时还是养鸡场老板,是一个很和善的老头。我们到站点做勘测,他还自己开个皮卡送我们。

  那时候真是痛并快乐着,项目来得快,商务很好,但交付全是问题,因为我们没有任何分包商基础,完全没有大的Turnkey(交钥匙工程)项目管理经验。加上项目经理也迟迟没到位,我有差不多三个月时间既是产品经理,又是交付项目经理。每周一三五开A地项目的会,二四六开B地项目的会。每天开会就被客户劈头盖脸地骂,因为有各种问题,我们交了很多学费,一步步和客户共同成长起来。

  A运营商客户靠700万美元起家,我们一直在全心全意帮他们,双方的认同感也很强。说起双方最早的缘分,还是从土耳其开始的。当时他们筹建的时候,先找的海尔,说你们中国家电这么好,那有没有做通信好点的公司?他们说:“有啊,有个叫华为的不错。”“你们认不认识华为在这边的人?”“有啊……”我们当时在土耳其有办事处,他们就把消息传递给当时的代表,双方就开始接触。

  当时发E国的货都要走陆路,很不方便,后来就全空运了。货到了我还要负责接貨。要接货了,我背着包跑到机场,拿着一叠装箱单跟机场说我来清关,大家都认识,然后就进入机场。飞机大概还有十多分钟到,可以先坐着喝一杯茶。过一会儿,安22大运输机呼啸着下来,叉车出动,一箱一箱把货叉下来。然后,我按装箱单数箱子,数清楚,交关税。手续办完,打电话和办公室的人说货已经清完,你们叫货车来拉走。几个大平板车就过来了,叉车把货叉上板车再开走,一气呵成。A运营商客户在这种乱世里慢慢变强了,2003年12月他第一次网络建成放号。我是2004年10月去的,错过了那个情景。但是我们有一张照片,就是一群人挤在铁门外栅栏前,拿着钱等。客户那个办公楼,上面是机房,下面是半地下室,走台阶下来。那时候他没有营业厅,机房和办公室就是他的营业厅,一说放号人们老早就挤在铁栅栏门前等着买手机卡,真的是人山人海。刚开始的时候一张手机卡据说卖到1000美元,后来才逐步逐步降下来。

  北部的网络发展很快,紧接着A运营商客户就开始做A地的项目。当时发了三张牌照,北部一张,中部一张,南部一张。2003年至2005年头两年政府说运营商你们各自建自己的区域,两年后你们可以相互进入其他地区。我们跟着A运营商迈向全国的步伐一起,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做下来,一步步往全国走,全是我们支持他。现在这个客户在北部是绝对的老大,市场占有率估计有70%,全国市场占有率将近40%。

  为了安全,

  家总要搬,车不能停

  随着在A地的拓展,我们租了一栋别墅,办公住宿合一。那个区域有些外国公司,相当于是富人区,治安相对好一点,但也偶有外国公司被袭击事件。

  有一次很危险,大概是在2006年的一天。以前E国是4点多一点下班,而袭击最高发的时间段是下午6点左右,万一下班稍微晚一点,路上再遇堵车,离家远点的人可能就被堵在路上,就有可能被袭击。当地员工也比较担心,办事处就决定提前到3点钟下班。

  那天下午3点钟下班了,我们几个中国人留在宿舍。差不多3:40的时候来了四个人,开着一辆吉普车,说是保安部队的,在这边巡逻,口渴了到这里喝杯水。他们拿着枪就进来了。我们总共就两个保安,虽然也带枪,但是肯定不敢拦。好在下班以后我们都到楼上的宿舍去了,感觉不对,就待在楼上躲起来,没人出声。那帮人一看下面办公区确实没人,有人到楼上扫了一眼也没发现人,没有多待就走了。过了半个小时又来了一辆车,问刚才是不是有些人跑到你们这里来巡查?保安告诉他们,那些人自称是安全部队的。对方说,不对,他们是恐怖分子,我们才是安全部队。这下大家就傻了,确实被吓倒了。

  生命安全高于一切!所以当时决定,所有不必要留在A地的人全部撤回北部,必须留下的中方人员全部搬到中国大使馆所在的宾馆。我们跟使馆在一起办公了一段时间,后来又重新找地方办公。在A地,我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到哪儿都不要停,只要车开动着基本是安全的;炸弹是在人员密集的地方,它不会炸公路上跑的车,在公路上离军车远一点就好了。

  有段时间我们在A地绿区正对面的巴勒斯坦酒店租了一层,连办公带住宿。酒店可以看到河对岸的绿区。酒店有十二层,被水泥路障包围起来。那段时间,恐怖分子会拿自制的迫击炮,从城外往绿区打,但老打不准,有时候会打到河这边来,河滩上时不时会飞过来一颗,冒起一团黑烟。有一次炸弹掉到了厨房外面,我们的厨师正在做饭,轰的一声响,浓烟滾滚,好在人都没事。

  还有一次是在2010年发生的一起炸弹事件。还是那个巴勒斯坦酒店,这个酒店也是用钢筋水泥混凝土块围起来的。混凝土块大概三米高,一米多宽,半米厚,围一圈,外面是沿河的公路,我们就在临河边这一侧。这个酒店住了不少外国人,旁边不远就是通信部,路两头一般会有保安守着。但有一次,恐怖分子在外面放两枪,把保安“调虎离山”,开了一个皮卡进来,在我们酒店门口混凝土墙外搞自杀式爆炸,炸了个大坑,直径大概有两米,深一米。我在事发第二天飞到A地看望兄弟们,发现整个酒店与爆炸同侧的墙、玻璃没有一块是好的。当时整辆车都不见了,找到的最大零件就是车轮毂的钢圈。我们有员工受到气浪冲击,被掉下来的天花吊顶蹭伤,好在没有人出大问题。

  那次真吓坏了,打那以后我们又开始换地方,搬了很多次家。每次都是办公和住宿在一起,避免人员来回流动,不管走路还是乘坐交通工具,一旦出事就是出大事。后来,我们也请了专业的保安公司来保障员工的安全。

  当然,在A地有待了一年、一年多的,也有几个月就觉得完全待不下去的。因为除了见客户就是在院子里,只有这么点空间,还面临各种安全的压力。除了外部的压力,还有来自家庭的压力。很多人不敢告诉家人他在E国。我第一站是迪拜,就一直跟家人说我在迪拜,最后是有一年春节回家团聚喝酒喝多了说漏了,我哥知道了。几乎所有人都有这种经历,有说在约旦的,有说在土耳其的,有说在阿联酋的……员工压力很大,如果不能释放,那会被憋坏的。我们会主动帮助大家减压,一旦发现苗头不对,要么调到北部工作,实在不行就送到其他区工作。最后留下来的肯定是心理素质、主动意识都很强的人。

  刚到E国的时候,因为业务相对简单,业务量也大,业绩做得比较好。经历了很多事情后,大家都有一个共识,就是大环境不太好的地方,小环境的氛围会很好。外部客观条件比较艰苦,同事们就抱团取暖,相互认同感很强。因为大环境不好,去的家属也很少,大家平时上班在一起,下班也在一起,除了同事情谊,还发展出兄弟情谊,关系很好,信任感和氛围感特别强。

  我一直很怀念E国这段经历,是我人生一个难得的记忆。它使我从一名普通员工转变成担负一定责任的干部;使我从大学刚毕业不久、只管做事而不思考的学生,变成对未来、对事物有自己思考的人。古语说三十而立,我30岁是在E国过的,这段时间使我的人生有了转变和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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