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凤墩传奇
●朱剑星
富阳灵桥村里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土墩,此土墩形状古怪,杂草丛生,因为当年有人看到“飞凤”经过,因此取名为飞凤墩。这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据说葬在这里的,子孙后代必将大富大贵。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呢?
一、漂不走的菩萨
清朝后期某年的夏秋季节,富阳灵桥范围先是大旱,个把月未下过一场透雨,有经验的老农开始担心“大旱之年必有大涝”。果不其然,八月底的一天,一场罕见的大雨一刻不停整整下了两天两夜。霎时,山洪滚滚从小源溪中直冲下来。幸好,灵桥村人经老农提醒有所准备,无一人伤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洪水也冲毁了小源溪旁的灵岩寺半间殿房,殿内一尊土地菩萨连同座架随洪水被冲入下游。第三天上午,雨止日出,阳光灿烂,灵桥村人挽起裤脚走出家门,只见田畈里汪洋一片。一朱姓父子来到村西口小源溪旁的洪水中撩潮柴,儿子忽然喊道:“爹啊,水中有菩萨!”阿爹抬头,果然看见一尊与真人一般大小的菩萨在一回水塘中打转转,儿子操起一根梢头上绑有铁钩的长竹竿,走上前去想钩住菩萨像,但钩来钩去没办法钩住。父子俩反反复复花了很长时间,菩萨就是拉不上来。阿爹道:“儿啊,看来我们穷人家是尊不起这菩萨了,还是让它流入大江大海吧。”于是,父子俩又用竹竿试图将菩萨推出回水塘,几个来回父子俩费了好大的劲,终于看到菩萨随洪水顺流而下往富春江方向漂去。
次日一早,父子俩又来田间开沟排水。一到昨日撩潮柴的地方,儿子眼尖,大喊:“阿爹快来看,菩萨又回来了。”父亲上前一看,确是昨日那尊菩萨,搁浅在老地方。阿爹若有所悟地喃喃自语:“看来,菩萨是看中了这块地了,它不肯走哇。”“那怎么办?”儿子问。“回去,去叫村里的人来商量商量。”说完话,阿爹背起锄头急急往村里赶去。
一会儿工夫,连同朱氏族长等十多人来到此处。族长等几位老人又观天又看地还掐着手指头,然后一碰头,族长说:“这个地方不错,被菩萨看中了,我建议,让菩萨在这里安家落户吧。”另一位老人也说:“这次大洪水,我们灵桥村损失不大,定是这尊菩萨的保佑,我们要知恩图报,请菩萨在此落户。”话音一落,在场的村民们均表示赞同。
晚上,每户人家出户主一人到村中一空地纳凉议事。当时,灵桥除朱氏大族以外,还有许姓、杨姓、董姓、吕姓等异姓人家客居灵桥,那晚也一并到会。大家一致赞同,在村西口建造一座庙宇,将南殿坞冲下来的土地菩萨神像供奉庙内,让子孙后代进香供拜,让菩萨永久佑护灵桥村人。大家商定,因庙中的菩萨由上游南殿坞冲流下来,此庙取名“南殿庙”,并择良日破土开工。
几日后,村中十多名壮劳力由族长带领来到菩萨停留处,通过一番仪式后,村民们开始平整庙基。忽然从旁边细竹草丛中“扑啦啦”飞出一只大“鸟”来,从头至尾长约两尺有余,大红冠顶,金红羽毛,尾羽色彩斑斓、金光闪闪、鲜艳夺目,且双眼放光,似懂人性。大伙看得呆了,只听族长说道:“非兽非鸟,此乃凤凰也,我明白菩萨为什么到此不肯离开了!”
只见凤凰歪歪脑袋朝人群瞥一眼,又“扑啦啦”飞起来朝西而去。正当大伙不知所措时,凤凰在离庙基一百多米处一块凸起的土墩上停下来,重又钻进细竹草丛中不见了。此土墩形状古怪,一直荒芜,细竹、小树、杂草丛生,其面积约有三十余亩。村民们更认定这是佛祖显灵,菩萨有知,庙基是块宝地,日后灵桥肯定发达。而那土墩,从此后,灵桥村民冠其名为“飞凤墩”,所有村民均自觉绕飞凤墩而走,从来不去惊动栖身墩上的凤凰。
二、孙半仙算命
很多年过去了,某日一早,灵桥村来了一位算命先生,只见他鹤发童颜、白须飘飘,着青布长衫,又瘦又高,看上去六十有余。他右手拄一竹拐,左手擎一花边白旗,旗上书两行黑字“龙门皇家后、江南孙半仙”,想必是孙权后人。他径直来到南殿庙西旁的许姓大户人家门前停下,开张了生意。起先,村民们还不以为然,待有几位老爹、媳妇来算过命后,才觉惊奇。原来,孙半仙算命看相与众不同,“一拍二看三转身”是他的绝招。待客人在他面前坐定后,他伸出右手在你的头顶上拍一下,后看你的脸,看你的手,再让客人转身让他观察你的背后。然后,他就能说出你的过去,道出你的现在,还能测算你的未来,而且准得很。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一个外乡人,从未到过灵桥,竟也能掐指算出是哪一年菩萨随洪水来到灵桥,何时建南殿庙有凤凰显身,还说飞凤墩的形状就是一只凤凰,此处为“卧凤藏龙”之地。有人真的去绕飞凤墩走了一圈,并站在高处细看,形状确实像一只横卧在那里的凤凰。这下惊得灵桥人目瞪口呆,一天下来,灵桥人已将孙半仙视作孙神仙了。
许姓、杨姓、董姓三户是客居灵桥的生意人家,自从灵桥建起了南殿庙,就定居落户在灵桥村了。此时,三户人家家境富裕,实力相当,村人均称他们为许十万、杨十万、董十万。那日,三户人家眼见孙半仙气度不凡,料事如神,断定他非寻常之辈,便在掌灯时分不约而同来请孙半仙吃晚饭。因摊位设在许家附近,孙半仙自然先被许家请去用晚餐。次日上午去杨家,下午去董家。至于孙半仙当时给三户十万人家算了些什么,其他村人一概不知。到了第三天,孙半仙从董家出来离开。走至飞凤墩旁,迎面碰上一中年村民,孙半仙驻足凝视片刻后,对村民招呼道:“你是吕氏主人吧,看你面相和善也是个诚实之人,我就……”孙半仙如此这般与其说了一番话后,朝西离村而去。从此,灵桥人再也没有见到过孙半仙。
自从孙半仙离去后,许、杨、董三户十万就有了大动作,他们用钱财铺路,将祖先遗骨迁至飞凤墩埋下,三户祖坟分别占据了飞凤墩的头形、翅膀和尾形,算是占尽了飞凤墩的风水宝地。唯有吕氏祖宗最后迁入,埋在了前三户十万不屑一顾的脚形处,算是沾了风水宝地的边。
三、宝地风水今朝看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许十万是三户中的首富,除了灵桥有数百亩田地外,富阳街上还有铺子。只是老婆不争气,生了一个呆儿子,见人只会“嘿嘿嘿”傻笑,人称“傻许”。眼看着要绝后了,无奈许十万在五十五岁那年娶了一房十九岁的小老婆。本想着为许家续承香火,谁知小老婆与家中长工陈阿大好上了,当被主人察觉时,小老婆已有身孕三个月。许十万恨之入骨,设计将陈阿大用砒霜毒死,偷偷葬在后院的枣树底下,并将小老婆成天关在房内,等待小老婆腹中的儿子降生,权当这是许家之后。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那天许十万在田间抢收稻子时,被暴雨淋透,后一病不起,拖了半月去世。
半年后的一天夜晚,风声呼呼,大雨倾盆,小老婆恰逢难产,不幸母子同逝。也就在那天晚上,“傻许”不见了影子,数日后,“傻许”的尸首在富春江中被捞上,不到两个月,“傻许”的母亲随“傻许”而去。从此,许家在灵桥绝迹。后人评说,许家威光不足却占了飞凤墩的凤头,且又下毒害死长工,这就是报应。也有人说:“凤凰一摇头,一切都到头。”
据说杨十万的祖先曾在朝廷刑部当差,是个专操屠刀的刽子手。而杨十万本人又是一个有名的吝啬鬼,育有一女两儿,大女儿早已出嫁。二儿子现已二十七岁,是灵桥有名的二流子,一个勤吃懒做的主。三儿子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派不上什么用场。再加上杨十万对别人小气,对自己吝啬,没有多少人缘,长工短工均不待见。农忙时无人来帮,一家人拼死拼活干,却吃得差,喝得稀,还舍不得花钱请医生,并恶性循环,逐渐走了下坡路。到两个儿子成婚后,家境已破落不堪。
还好,杨家香火未断,至今灵桥还有后裔。后人评说,杨十万祖先不积德,现世无人缘,却又偏偏占了飞凤墩翅膀作祖坟,有这样的结果还算是不错的了。也有人说:“翅膀挂祖坟,肯定飞不稳。”
再说董十万,自从将祖坟迁入飞凤墩的凤尾后,家中很是红火。大儿子在家务农,二儿子在富阳县衙做官,三儿子在萧山经商,两个女儿最小,是双胞胎,日子过得很是悠然。好日子一过就是数十年,董十万子孙满堂,自己也到暮年。
那年下半年,董十万八十大寿刚过,本想含笑等着去见老祖宗了。哪知那天天刚抹黑,富阳知县亲自带领官兵数十人,杀气腾腾来到灵桥,将董宅团团围住。几名捕快首先将董十万的十多口家人赶入一大厅里关押,其余官兵翻箱倒柜,挖地三尺,闹腾了整整一个晚上,官兵们才肯歇手。
原来,董十万在县衙做官的二儿子是“革命党”,已被朝廷逮捕,经商的小儿子长期来资助“革命党”,这次连夜搜捕就是来抓小儿子和搜集证据的。第二天中午,官兵将董十万家洗劫一空,金银财物装了好几马车,押着董十万的家人浩浩荡荡回富阳衙门而去。临走前封了董宅的大门,门旁贴上布告,说董家二儿子、三儿子是朝廷钦犯,不但要砍头没收全部田地家产,后人还永世不能在衙门当公差。
一夜间万贯家财付诸东流,一贫如洗,董十万连惊带吓一命呜呼,全家十多口人四分五裂各奔东西。老实巴交的董家大儿子舍不得灵桥,带领家人在南殿庙边筑一茅屋,暂且栖身,踏踏实实以农耕为生,至今仍有后人在灵桥居住。后人评说,飞凤墩尾作祖坟,当官发财不用问,谋反朝廷不安分,封门抄家才有份。也有人说:“尾巴一翘,祸水一道。”
还有一户吕姓人家,因得到孙半仙的额外指点,择飞凤墩脚爪处筑了祖坟。从此后,吕家一路顺风,粮食丰收,店铺兴旺。且吕姓主人乐善好施,又常进庙拜神,功德不绝。很快上升至大户人家,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吕十万。
可惜,到了吕十万的第三代,由于求财心切,在做一桩大买卖时,将店铺家财作抵押,结果被骗,重又沦落为普通人家。一直到民国初期,吕氏子孙吕阿堂,虽然自小聪明出众,但无力就学。十三岁时送入富阳龙门舞台学戏(京剧)。
吕阿堂起早贪黑勤学苦练整整三年,终于学成了大面角色。十六岁那年,随舞台班子来灵桥故地南殿庙演出,上演节目为《沙徒国借兵》,其嗓音洪亮,字正腔圆,连三里之遥的羊家埭都能听到他的高音唱腔,附近的村民皆赞不绝口。连唱三天三夜观众仍如潮而来,顿时吕阿堂名声大噪,一举成功。
几年后,吕阿堂受聘于上海某大剧院挂牌演出,成了上海戏剧界的名角大腕,久演不衰,最后,入户上海。后人评说,孙半仙的预测总算在吕姓人家应了验。他家不但财源滚滚数十年,最后还出了一个吕阿堂,戏中的历朝历代帝王将相、忠臣良将都已扮演过,也可以说是风水应验了。也有人说:“凤凰脚下葬祖坟,家富人贵戏中闻。”
如今,飞凤墩早已不复存在,只有一“飞凤亭”在飞凤墩原址上亭亭玉立。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