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一条长凳上，看到你回来了。你坐在一辆蓝色摩托车的后座，载着你的是他，不是我。你们在我面前下了车，我想走，却又舍不得，因为想多看你一眼。幸而，你好像没有看见我，只是离我远去。你穿着那件棕绿色的棉袄，系着一条深褐色的围巾，散着头发，依旧是那既不伤感也不开心的表情，眼神充满了忧郁，好像看穿了什么。他似乎看到我了，只是朝我俯视了一眼，就有跟在你的身后。我看了他一眼，从来都没有见过，却并不觉得陌生，但是一转眼，就忘了他长什么样子。天好阴沉，给底下的景色遮盖了一层萧瑟的灰色，眼前除了几棵死亡的老树，就是很空旷很空旷的泥路，还有你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心想，可能是冬天了吧。你们始终是一前一后地走着，我已看不清你们走路时的动作，只剩下两个黑点，却怎么也消失不了。我心里忐忑地猜忌，我知道这个男人只可能有两种身份，要么是你哥哥，要么就是他，我希望那人是你的哥哥，可是是他的可能性更大。我一点也不知道他是谁，只记得你对我说过有一个她存在。其实那天你告诉我那个消息，我很难过，难过到你在面前装笑。后来你又告诉我，最终不是你去找他，就是他来找你，我依然很难过。幸好，那时你我相隔千里，没有看见一滴眼泪突然划过我的脸颊。我依然虚伪地说支持你，希望你们幸福。  
      我坐在那条孤单的长凳上，蓝色摩托车还停在那里，一声不吭，脚边有一些细细地小树枝，也一声不吭。我一直望着你们远去的那个方向，世界如此空旷，不知道你们会去哪里。  
      不记得过了多久，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棵近将老死的枯树前，只有消瘦憔悴的枝干，连一片残叶都没有。脚下是干硬的黄泥地，不远处有一个大水塘，水是冰冷的颜色，沉默，寂静。我感觉到微微的寒气，一转眼，是你。你站在树下，还是穿着那日我见到你时的衣服，同样的围巾，同样的表情。你默默地看着我，眼神略带一点感伤。我也凝视着你，心跳怦怦怦地剧烈起来。我好像问你那个男人是到底谁，你和他现在怎么样了，你是不是还一个人住……但是，看着你沉默，我也没敢说话，我害怕声音会打碎此刻凝视你的机会。不一会儿，你先开口了“我是回来过节的”，你的声音变得那么寒冷，我怎么也想不到最近有什么节日，好像你的家也不在这里。我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呼吸平稳了，问了一句“最近还好吗？”明明我心里想问那个男人是谁的，可是一出口，却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句“最近还好吗？”你没有回应，只是默默低下头，伸直了双手，左手心合在右手背上。我没有在问，注视着你的手，心里一片茫然。你忽然抬起头，又看着我，眼神变了，好像在说话，我看见它说我的手好冷。我紧张地走到你的跟前，轻轻地把你的双手合在我的掌心里。你的手还是那么冰冷，曾经，我也是这么温暖你的手的，不过那时，你面带微笑，幸福洋溢。此刻，我想以前那样注视着你的双眸，你却目光闪烁，瞳孔里丝毫没有我的影子。我忍不住伤感起来，你的手被握在我掌心里，你的心，却拒我于千里。往日一幕幕缠绵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说好的约定也全都如烟消散了。  
      你缓缓的依偎到我的怀里，我伸开双臂，把你紧紧拥抱。你的手缩在我的胸膛，脸紧紧的侧贴在我的肩膀，就像是我们第一次相拥一样。阴沉的天空下无限空旷，我感觉像是身处荒原，整个世界只有那颗老树和相拥的我们。我不知到时间，也不知道身在何处，但愿这一刻能够永远停留，只是我心里很清楚，我无法改变任何。我深情地问：“什么时候走？”你迟滞了一会，才轻轻的吐出三个字“明天”。你没有再说话，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嘴唇沿着你的长发，渐渐的再次触碰你的脸颊。我轻轻地问了一下你冰冷的嘴角，然后脸贴在你的额头上。你伸开双手，轻轻的抱着我的腰，我听见了你呼吸声，微微的，缓缓的……  
      我睁开眼睛，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你不在，蓝色摩托车也不在了，孤单地长登上坐着一个人，我认不出他是谁。只见他俯着身体，不停地用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他看到了我，哀伤地微笑，我心里一阵恐惧，想逃走，就在这时，他消失了。我过去坐在了他刚在坐的位置，仰望着灰色的天空，夜幕突降，世界有一下子换成了黑色，我闭上眼，灵魂飘入了黑暗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