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婆把独苗儿子天昊送去参军了,说是为还死去男人的遗愿。她男人也是军人。
儿子走后,张婆婆日渐消瘦。想儿子想到两眼模糊的地步。幸好儿子每个月都会寄信来,这多少让张婆婆宽慰。
张婆婆不识字,便托邮递员生子给她读。生子是同村的,自小没了爹娘,被叔婶抚养长大。后来村里需要邮递员,被当村会计的叔叔介绍了去。生子读了小学五年级,认字不多,读信却很认真,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生子读信时,张婆婆的脸会笑成一朵花似的,溢满幸福。
于是,每到信来的那几天,张婆婆就会早早等在村口,手搭凉棚翘首张望。与其说她是等信,不如说是在等儿子。
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儿子每封信里都报一声平安,问母亲过得好不好,千叮咛万嘱咐张婆婆照顾好自己,甭惦记他,他在部队很好。渐渐地,儿子信里说他当上了板报员,后来又当上了班长,再后来又说领导打算把他送军校培养。
一个接一个好消息,让张婆婆高兴得彻夜难眠,常一边抹眼泪儿,一边叨咕:“我儿有出息了!”或者,择个日子,挎篮子给死去的男人烧纸钱,让男人在地下安心,甭惦记。
突然有一天,村里来了辆小车,直奔村委会。从车上下来三位军官模样的人,其中一个人还拖着个大包。他们脸色凝重地进了村委会,和村书记聊了许久,才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村子。村书记目送车子驶出村口,脸部肌肉扭成一团,有泪漱漱流下。
直到车子没了踪影,村书记才大踏步奔张婆婆的兄弟蛮柱家。待蛮柱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忙活了好一阵子后,村书记才开口说话:“天昊他……”
蛮柱一听村书记提到天昊,吃惊问:“天昊在部队呀,怎么了?”
“天昊去南方抗洪,牺牲了……”
蛮柱的大脑瞬间空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猛地吸起旱烟来。
“部队首长来过了,本想去看看天昊妈,但我考虑再三,没让他们去。天昊妈那身体肯定接受不了,我怕出什么意外。首长们说了,只要允许还会来的。”
“不能告诉我姐!得想个办法……”蛮柱吸干了一袋烟,忽地站了起来。
张婆婆依然手搭凉棚等儿子的信,每次生子都会笑意盈盈把信带给她,然后安静地坐在张婆婆的堂屋里给她读信。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每逢过节村书记都会带上东西看望张婆婆,小坐一会儿便离开了。
村书记走后,张婆婆就会看着那些东西发一阵子呆,什么也不动地原封放着。只是偶尔摆出来看看,偷偷抹把泪,或去男人的坟前哭一场。
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眼一年过去了,张婆婆依然满脸幸福地期待来信。只是她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更一次次拒绝村书记和蛮柱带她去治疗。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禁不住冷风侵袭。临近年尾,张婆婆终于躺在了床上。临终之时张婆婆还在叨念天昊的名字,一屋子的人都默默地流泪。
老人走了。
在整理遗物的时候,人们看到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柜子里,有一张天昊的照片,围着长长的黑纱,一把没有点燃的香,几个小碟,满满地装着天昊喜爱的食物。还有两沓捆扎得整整齐齐的信,一沓是天昊亲笔的信,一沓不是天昊亲笔写的。
看到这些,所有的人都惊呆住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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