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秋天和往年一样,悄无声息地来了。片片金色的叶子被风从枝头扯下,在空中打转,仿佛载着金色梦想的蝴蝶演唱着一曲无言的离歌。我这才感觉到丝丝凉意。在大城市待久了,人真地会麻目,不仅仅对季节。我还时时念着那个撒哈拉的梦,只有这时我才敢确定我的心还是有一丝灵动的。当朋友们为我天真的执着而困惑时,我只是笑笑,笑得面如春花。也许梦终究只是一场梦,但即使不成真,也不至于空白。我独自一人漫步在林荫小道上。秋季的天空显得格外空澈、宁静,仿佛陷入深沉。我踩过层层落叶任其在脚边飞舞、打闹,似行走在庄重肃穆的油画中,又似行走在金色遐思的流年里。小道上很少看到人走动,不时从枯枝中传来的几声鸟叫,使本幽静的环境也微微震荡。偶尔看见一两对老夫妇互相搀扶着在林间漫步,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凄凉。或许属于我的撒哈拉根本就不存在。我走进凉亭,找了个偏边的位子坐下,叫了杯咖啡,望着亭边的一溪水发呆。此刻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任由思绪放飞,确是一种享受。在这个繁杂的社会快乐是要靠自己找的。等回过神来对面已坐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在夕阳映衬下轮廓分明的脸庞更多了几分俊朗他的眼神也久久地停在那溪水上,或许和我一样也是个爱幻想的家伙,不禁在心里发笑,原来呆子不止我一个啊。他突然扭过头,愣了愣,然后冲我抱歉地笑笑:“我是许天皓,你应该是郁晓悠吧!”我笑笑算是默认,他也没再多说,低头搅拌咖啡。我不喜欢这样的开场白就像死板的机器一样按规定好的口令运转着。沉默,沉默,沉默……我受不了这种窒息的沉默,把头又偏向那条溪流。它不管看它的人眼神多忧郁,多怅惘,它依然快乐地唱着歌儿,“忧伤是你们的!”或许它是这样豁达的想。“你很喜欢水?”可能他也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氛围。“也许吧,我在想如果某一天我去了撒哈拉,没有了这么灵性的东西,我是否还……”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和一个半竿子挨不着边的说什么也是多余。“撒哈拉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他一脸疑惑,像小孩求知般肯切。“简单地说,因为一个故事!”我笑笑,真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一个大男人还会听你唠叨这些,即使他会听,只会当打发时间的故事来听仅此而已。见的多了,我都不敢再奢求。“我……嗯……还有点事得先走了,这咖啡还不错算我请。”由于实在找不到话题,我只好搬出这最老套的结束语。语一出连自己都觉得特心虚,大周末的,除了不睡眠、逛街、上网,还能有什么事。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但还强作镇定,一步步走得相当优雅。我虽然能在职场上混得上下皆大欢喜,但在这种相亲情境下,可以坦率地说我还是一个门外客。我的第一次相亲就这样仓惶收尾。我长长舒了口气,终于解脱了。不得不承认青春年华的我过得甚是凄凉,特别是感情生活。当弟弟妹妹们都成家立业了,我还期待着撒哈拉的初恋。爸妈托左右邻里亲戚朋友轮流给我作思想工作,我唯有淡淡地笑。不知是笑他们太心急,还是笑自己太天真。妈说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婚姻大事,这也是她最后一个心头病,等我找到了归宿他们二老也可安享晚年了。看到父母两鬓的霜白我妥协了。这次相亲是姨妈安排的,男生许天皓是表姐小姑子的一个商场客户的儿子,用表姐她们的话说是个海归,高学历,典型的富二代而且有车有房,是结婚的不二人选。他有怎样的来头我并不关心,倚靠男人是某些女人的生活方式,但绝对不是我的。回到家姨妈就打电话过来,听她语气好像很开心,要是她知道结果,我猜她一定气得吐血,我草草敷衍几句就挂了电话。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瘫软在沙发上。第二天表姐邀我去森林公园看孔雀,我还纳闷样表姐这种忙惯了的人居然也能静下心来等待孔雀慢慢开屏,待看到许天皓我才弄清个所以然。“我…不好意思…我知道有点搪突…但我想听听那个故事!”他眼睛里充满了紧张,抑或是期待。“恩…一段爱情故事你也想听啊?”我看着他的眼睛,确找不到玩弄的味道。“总觉得非听不可!”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一个女孩喜欢上流浪,她决定去撒哈拉了,她的男友二话没说,在她动身去撒哈拉前提前去撒哈拉打点好一切。沙漠的生活是窘迫的,但撒哈拉的时光却成为她一生中最终情的地方……”再美丽的故事用言语表达都显得过于苍白,毕竟我们都不是主角。“后来他们结婚了,尽管没有小孩,但他们的爱并没因此而残缺,当那个叫荷西的男人不幸早逝后,她用几十年去忘记痛苦,不是没有坚强的勇气,正如她所说‘连死的勇气都有了,何况活呢’她还是面带淡淡的笑走向了那条幸福的归路,一位离奇的女子~~三毛。”他看着我,眼里有说不清的东西在涌动。我愣了愣,尴尬地笑笑。“你真的会去撒哈拉?”他问。我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我对神秘的东西都比较向往,撒哈拉也是。”“是寻找荷西?”他似乎没有打住的念头。以前大家听我说要去撒哈拉,都只是笑笑而已,然后喝茶的喝茶,上网的上网,抹牌的抹牌。在他们看来文学创作的人都比较神经质,随兴而发的话都是一时头脑发热当不得真,没想到还有个人愿意陪我一起神经质。“也许,但不完全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想四处走走,也许是为了旅行而旅行吧!”不知自己为何对一个并不太了解的人讲这些,也许心里还是有一丝希冀,微妙的感觉连自己也说不清。(三)不知何时起我对许天皓不再像初次那么冷漠。他会在下班后买几样小菜到我家做,饭后骑自行车载上我兜几圈公园,傍晚的夕阳把我们融入了沉寂的余晖中,也把我们的欢笑刻在那一年的秋风;我们头靠头躺在草地上兴致勃勃地讨论去撒哈拉哪里定居,直到夕阳渐渐褪去彼此的面孔隐没在暮色中;他会在半夜打电话过来催我睡觉,他知道我写作常常通宵;周末背着大包去跋山涉水更是我们最浪漫的约会,在都市久了泥土的味道让我们陶醉;我们会在野外的空地上燃起一堆篝火,静静地跳上一段华尔兹;或是一身休闲装去野外钓鱼,回家后他杀鱼我掌锅,而事实上往往是他一人包揽像家里人希望的那样许天皓成了我男友,两边都催促着我们结婚,而许天皓往往看着我沉默不语。两年后,我向公司递交了辞呈,简单收拾了一下,踏上了去撒哈拉的航班。没有告诉许天皓我的决定,因为我不是去旅行而是去流浪,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他丢下大城市的前途,跟我去漫漫黄沙中寻找所谓的天堂。许天皓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靠在越野车上欣赏着夕阳把大片沙漠染成鲜红,似在述说一种悲壮。他头发留得很长遮住了前额,眼眶深陷,胡子拉碴,脸庞的轮廓和三角形差不多,看到他,不知该惊喜还是心痛。他紧紧地抱着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心脏的搏动,胸脯的一起一伏。好长时间他才放开我,恨恨地说:“撒哈拉没有荷西只有许天皓,他能做的我许天皓不会比他做的差!”他拿出一钻戒牢牢地套在我手指上。这是我碰到的最霸道的求婚,但我决定结婚了。一个人之所以流浪并不是居无定所,而是没有风景可以驻足。而一个人突然不想流浪了不是她累了,而是心已有了可泊的港湾。“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撒哈拉。”撒哈拉的沙还在飘落,三毛的思念也绵绵无期。而我该庆幸,我的思念终于着根了。它不再只随风游荡,倾听秋日心伤。我也终于明白,我要找的并不是荷西。我也终于明白,我要找的并不是荷西。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