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曹雪参加完全军统考,离开通信团那天,希望看见冯今,把写着单位地址和电话的纸条给他。
那天,各个单位来接考生的几十辆轿车、旅行车、大客车停满了操场。教导队队的学员蚂蚁一样在操场车辆之间穿梭,寻找着自己单位的车辆。
曹雪找到单位的汽车,坐在座位上,目光像一道闪电,在送行的人群中搜寻着,扫寻了两遍也没有看见冯今的影子,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凝固,失落情感慢慢的从心上升起,她把写着单位地址和电话的纸条揉了揉塞进衣袋里,直到车开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闭目养起神来。
冯今到出车执行任务回来,听说教导队参加全军统考的人都回了部队的消息,心里有一种情绪无法宣泄,吃过晚饭,一个人来到到营区“心怡园”花园,走到曹雪和几个女兵照相的地方停了下来,回忆着那天曹雪和几个女兵的一频一笑,心里压抑的情绪稍微散去了些。
直到快熄灯冯今才回到宿舍,师父赵炳辉已经在等他了。
冯今发现师父的眉毛又往下沉,知道师父又要发火,赶紧拿起师父的水杯倒满水,放在师父的床头柜上。
赵炳辉看了看冯今,你看你像个没魂的似的,吃完饭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刚才要出车,到处找你也找不到,把车钥匙给我,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单放了。
冯今听了赵炳辉的话,脸上一头雾水。心里说,还没叫我开车,怎么就单放了呢?
第二天上午,营部汽车班召开班务会,全班人员都坐好,发现副营长吴华也参加了班务会,一些老兵凭着以往的经验,猜测今天班务会肯定有重大事情宣布,要不吴副营长不会参加班务会。
班长王明敬用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今天召开班务会,请吴副营长来参加,一会儿还要给大家做指示,大家欢迎。
王班长说完,大家鼓起掌来。
王班长总结了一周工作安全情况,对几名表现好保证安全的同志进行了表扬。分析一周车辆安全情况,对存在开快车现象进行了批评。安排了下周工作,主要储存冬季取暖用煤。
吴副营长说从思想上要重视行车安全工作,什么把思想统一到上级指示精神上来,什么行车安全是三营第一件大事,什么严格落实规章制度等,都是些老生常谈,每次吴副营长参加班务会都唠叨很长时间,大家习以为常,都是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就出去了。
吴副营长讲了半个多小时,见大家兴趣都不在这里,赶紧刹车,最后一件事就是几名实习的新驾驶员开始单放,汽车班车辆重新调整一下。大家听见重新调整车辆,耳朵都像兔子一样竖了起来,害怕哪句没听到错过了。几个坐在马扎上的新驾驶员更是挺胸上身前倾,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吴副营长,都希望吴副营长看到自己,能把车况好的车分给自己。
大家陆续从吴副营长手中接过行车包,有的看到行车包上写的车号,脸上的表情掩饰不住已经生动了起来,兴奋地拿到行车包的都到车库去看车,有的看到车号不禁皱起眉头,把行车包放在桌子上,懒得打开它,不用打开就已经知道那把钥匙能打开哪台“老爷车”。
冯今从吴副营长手中接过行车包,看到行车包上写着是100号车,心里有些不好受,100号车是一台比冯今年龄大许多的解放牌卡车,而且已经长时间停驶封存,听师父讲准备大修的车,刚单独驾驶就分到这么一台车,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冯今的心里,他把行车包扔到床上,懒散地把自己也扔到了床上。
2
汽车班定车后的第二天,班长把一张车辆大修单交给了冯今。你和李志东一起把100号车拖到修理所去大修。
李志东和冯今把100号车拖到修理所,修理所所长张华正和战友们修理一台东风车。
冯今拿出大修单交给张所长,张所长伸开满是油污的双手,让冯今放在桌子上。
这样一放又不知哪天修好,冯今心里想。
李志东从衣袋里掏出一盒带过滤嘴的香烟,扔在桌子大修单旁边。
张所长,我们刚定了车,您看分到一台比我年龄都大的“老爷车”,心脏有问题,请您抽时间给诊断诊断,您是一流的汽车专家,您要治不了,那说明病入膏肓了,无药可医了。
张所长是个志愿兵,因为修车技术高,团里才叫他担任修理所所长。
行,明天你就来吧,和我们一起看看这车啥毛病。张所长用眼瞟了一眼桌上的香烟说。
还是你小子有本事,一下子就搞掂。冯今拍了一下李志东的肩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上次我开的车离合器摩擦片烧了,到修理所来修,结果一个星期也没修好,后来,班长拿了一盒烟去找张所长,第二天就修好了,人啊,都是属于欲望的动物,一旦欲望得不到满足,就像没吃饱饭一样,谁会去干活?
冯今点点头,好像听懂了,又摇摇头,好像没听懂。
刚学完开车,就有机会参加汽车大修,不但实践了所学的汽车理论知识,也提高了汽车修理技术,冯今每天虽然是满手的油污,还是难以掩饰兴奋的心情。
经过半个多月的忙碌,修理所终于让100号“老爷车”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不但跳动还恢复了年轻的动力,发动机声音清脆,动力强劲,像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大病一场,经过手术后,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
冯今开着100号在营区转了几圈,心里感觉非常的美。
冯今车修好的第二天,班长就安排冯今到地方酒厂给八连养猪场拉酒糟,拉酒糟是又脏又累,大家都不愿意去,都安排新驾驶员去成了一个不成文的习惯。
第一次单独开车执行任务,冯今心里还是有些胆怯,一紧张踩离合器加减档配合不好,变速箱发出“咔咔”的响声。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司务长边捂住耳朵边说,咱不着急,不着急。
司务长越这样说,冯今越紧张,有些手忙脚乱,加档时错把五档当成三档,汽车“突突”几声就停在马路中央,马达怎么打发动机也发动不起来,急得冯今满头大汗。
别打了,一会儿电瓶没电更不好办了,把化油器打开,看看是不是油加多了。
司务长,你也会开车?
不会,不是说常在车上坐,不会开来也会倒腾两下吗!
冯今打开引擎盖,拆开化油器,喷腔里油已经满了。
用棉纱把汽油擦一擦,一会儿油就蒸发掉了。
你应该学开车,要不是浪费人才吗?
开车?我不喜欢,不是吹牛,要开第一年我就开了。
冯今也听说了,司务长和军务股长是一个村子的,司务长要想学开车这点小事找到军务股长肯定没问题。
以后有什么好事,司务长多想着我点儿。
没问题,每年机关都到咱们团要驾驶员,你想去吗?
有机会当然好。
我给你想着这件事。
休息了一会儿,冯今把化油器装好,一打马达,汽车又欢快地唱了起来。
3
十二月中旬,服役满十三的老兵被批准回家探亲,到地方联系工作,明年四月份,到部队办理转业手续。
几个老兵听到这个消息,都兴奋笑得合不拢嘴,忙着购买探家东西。
赵炳辉更是高兴得不知用什么表达心中的喜悦,见到人就掏出一盒过滤嘴香烟,抽烟,抽烟,脸上的皱纹也好像浅了许多,红彤彤的皮肤满是光亮,显得更加神采飞扬。
傍晚,营部文书拿着一封电报,给了赵炳辉。
赵炳辉看了看电报内容,兴奋的脸就像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抱着头趴在床上边哭边唠叨,让你好好照顾孩子,你就这样照顾的,给照顾出病来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臭婆娘。
冯今看到师父这样,想家里一定发生了大事,赶紧到车场把班长找了回来。
王明敬看到赵炳辉哭得泪水和鼻涕打湿了被子,倒了一杯水,放在赵炳辉的床头柜上。
老赵,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
赵炳辉听到是班长的声音,坐了起来。
老婆来电报说孩子病了。
孩子病了就看病吗?那也不至于这么哭啊!
你不知道,得的是白血病。
是不是医院搞错了?我去找营长和教导员,给你家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我们只有公社里有电话,离我家还50多公里呢!
你先别着急,我去营部看看,会有办法的。
营长和教导员听了王明敬汇报,立即把赵炳辉情况报告给团军务股,军务股长立即决定让团总机班想尽一切办法,接通赵炳辉家乡公社的电话。
晚上九点多,团总机班通过军区总机,终于接通了赵炳辉家乡公社的电话。
营长把赵炳辉家里情况简要告诉公社武装部部长,让部长想办法找到赵炳辉爱人,要她明天上午十点在公社等电话。
营长和赵炳辉爱人刘桂花通了电话,原来前几天孩子在学校晕倒,到医院检查,才发现得了白血病,现在要住院,才给赵炳辉发电报。
白血病是血液中白血球异常增多,红血球减少,脾脏肿大,容易使人晕眩,俗称血癌。对这种病,国内还没有建立系统的治疗方法,一般是对血液透析和化疗,国外已开始用骨髓移植来根治白血病。
营里决定在全体官兵中开展为赵炳辉捐款活动,倡议书一张贴,捐款箱就被官兵围了起来,大家你五元,我十元,把钱投进捐款箱,其他营里的干部战士得到消息,也自发地到三营捐款箱捐款。
政委听说三营为赵炳辉捐款事,也捐了一百元,并号召在全团开展捐款活动。
短短三天时间,全团共捐款一万二千一百一十五元。
营长让司务长到银行把零钱全部换成十元一张的钞票,交给赵炳辉。赵炳辉捧着全团官兵捐款,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谢谢!谢谢!谢谢战友们,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奉献的爱心。
汽车班单独组织了捐款,班长捐了五十元,其他同志不是二十就是三十,冯今把积攒准备寄给家里一百五十元津贴全部捐给了赵炳辉,赵炳辉接过冯今的钱,手有些颤抖抱住冯今,声音哽咽。
冯今,我对不起你,没有好好教你,不配做你的师父,你在部队好好干,一定比我有出息。
师父,我不怪你,回去好好给孩子看病,有什么事就给我们写信。
赵炳辉买好火车票后的第二天,吴副营长带着班长王明敬和冯今把赵炳辉送上回家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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