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赤水河岸 摄影/李东旭
大雄古邦镇雄与红色扎西威信的一个个山梁之间,总会有一条条热烈的溪流、水沟、小河、大川,你挤我,我挤你,骤然向另一座山谷奔去。往往,这些河流转个弯就不见了,在你来不及转身的时候,它们又出现在绵延起伏的峡谷中,尔后,叫嚣着扎堆恣肆汪洋地向远方奔去,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奔流。
山河隆起
乌蒙千条水,高原万重山。镇雄境内“赤水河”的地理自然,事实上都属于长江水系的三条分水系,是不同江河的统称。广义上的赤水河水系,发源于赤水源镇银厂村长槽村民小组,全长95 公里,其上游是场坝镇的罗汉林原始森林和坪上镇的蹇家地湿地,中途纳松林山箐水、熊贝溪蛇扣水、厂丈河、妥泥河、罗甸河和铜车河,更多不知名的小溪流源源不断地和这些河流交汇,最后激昂在坡头镇的德隆村三岔河出境,经贵州省的赤水县流到四川,在四川省的合江县注入长江。
对于与镇雄县交界的威信县来说,赤水河的意义就具体得多,境内就是三条主要的河流:扎西河、双河、倒流河。扎西河源于扎西镇石龙办事处马牛光沟,为赤水河支流,扎西河好似一把巨斧,把山崖切为“两合岩”,而河水就势落入谷底,两岸岩壁巍然耸立;倒流河是赤水河的一级支流,发源于四川省叙永县营山乡,先由南向北,再由东向西;双河则是收纳了威信境内众多的溪流,最后流入威信县的双河乡而得名,流域所经之地和长征的事件相连,红色的底色永远鲜亮。
往事需要结绳记事。威信境内的水田乡,赓续红色血脉,其境内三面环水,地形被倒流河与赤水河切割侵蚀,形成群山起伏,东面低、西南与北面较高的“牛背脊”奇特地形,最后与镇雄县境内的溜沙河汇合后,形成赤水河的主干流。双河是一条平缓地带的雅静小河流,因经过双河乡而得名,其流经的地方都是平缓而植被丰茂之地。整体上,威信是典型的川南丘陵向南高原抬升的地带,地形复杂,地理奇异,境内河谷纵横,最低海拔480 米,最高海拔1902 米。
铜车河、罗甸河、芒部河、妥泥河、双河、扎西河、倒流河都是暴脾气,每临奇山峻峰,总要砍伐下一些尘土,顺流而下。远走他乡的江边人,去往怀揣梦想的征途中,都会带走故乡的一杯土,永远呆在身边,用汗水甚至鲜红的血液,筑梦之旅记得自己出发地,梦想有一天抵达自己期盼的远方。
古邦镇雄的山脉,实际上是山峦。
赤水河从发源地 水岩流经几座山脉的走向实在是有点让人意外——云阔天开的大地上,绕山绕水的喀斯特山丘相携向前涌动,云朵下的绿,有些让人分不清山的根脉,一座突然高出地表的山冷不丁出现在世人眼前。
高耸的云还在山那边溜达,热烈的赤水河就会不管不顾地奔向又一座云朵下的高原村庄,宿命的流水总是有新的寄望,在寓言的故事里,遭遇下一个横空而出的山脉和村庄。
这里的山按照我们知晓的脉向,是由石灰窑平冈点脉,起罗汉林大山,北出至戛麻丫口,到马厂梁子,平冈绵,北行至猫儿鼻子度脉,经大关口,北至周家大山,然后分为四支:一支由窝铅厂度脉折西东行起大乌峰山,经县城复斜横出凉水沟至以头河口止。一支由漏风东出,起小乌峰山,至白鸟河止。一支北出木纳湾至小河双山,东转猫猫抓树,经顶拉丫口,芒部山接大口,折南而行,过大贵山、文笔山、九老峰至鹿角坪止。一支北出海溜坪,由横山梁子东折三锅庄,转南行至木黑、林口山。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镇雄的山遵循着山河的秩序。
《镇雄县志》对其县境内的山脉表述则有点生涩——(山)从林口山分两脉,一脉到关门山,南至水等口,下何官屯入毕节境一脉东下熊贝梁子从熊贝架子分三股:一股南行经王官山至黑树庄,由黑树庄分支北行,经一碗水梁子、木落梁子、毫都梁子至石里岩、赤水河止,一股由以勒度脉向东北行,经茶木、团树至岔河止一股由毛坝北行,经牛毛大山折西北至罗河止。一由熊拉木出脉,起安家坝之大尖山,由溢北出至大火地,过野登坝到古芒部黄鹭地,分一支东行,由角岩,一把,锁尾槽、后横山,东下喜场至罗河止。其正支,出三滴水北行,至六井大山分为两支;一支由望香台梁子东出瓜雄入威信龙里坝,一支北出,崇山复岭,经横山,墨黑、纸槽入大雪山。
坐在河边,看着苍茫的云朵远去,蜿蜒上云霄的路就是赤水河畔人的宿命,当我写下《流水之结》这些关于流水和心结的句子,早已不负流水,不负高山——
那年,我是手握经卷的书生
有浩荡的江山,前赴后继的兵马
芳心暗许的美人埋伏在巷道尽头
捉拿惴惴不安的心事
藏身流水的书生结绳记事
泛舟赶来的美人击水呼号,剖开锋利的青竹
编织一个又一个命运的结,数了数心事荡开的涟漪
抛下时间的盅,扬长而去……
顺着流水,唯有登攀才能找到大地藏掖的旨意。
镇雄的山脉可以用一个数字来表述:2213.5 米。这是镇雄的次高峰摆洛大山,距离镇雄县城40 里。
现在,用手机的指南针随手测量,海拔长高了3 米。
摆洛,这个兴起于土司年代的名字,有几分彝族同胞的狂野与彪悍,位于镇雄人口较多的泼机镇的山脉,被超过30 万人的县城所在地的乌峰山超越,成为一种摆设。
但是,这里林深叶茂,广聚人气,四季分明,大山所在的村庄与周边地点的名字就是乌蒙山渐渐起势的寓征,这些地名很普通,普通得让大地逐渐留下印迹:田坝、陈家老包、大海子、黑石沟、三岔路、海子垭口、奢姑、罗家院子、草摆段……
镇雄城北的乌峰山,因了镇雄县城所在,声名就远在摆洛大山上。
镇雄原住民说起乌峰山的典故魔幻多了——乌峰山原在镇雄城南,很久以前,川蜀之白骡山寻觅风光,来到镇雄,见此风景秀丽,便与乌峰争地盘,乌峰为保地盘,即调兵遣将,与白骡大战,打了七天七夜,仍未分出胜负。镇雄人感觉到山摇地动,心神不安,求神问卦,方知是乌峰与白骡大战,于是烧香祈祷,土地爷劝说二山罢战,还百姓安宁,两山各持己见,土地爷大怒:乌峰是镇雄之主,世守其土,而白骡是远道之客,不守更序,引起争斗,惊扰百姓,念白骡其名,处以轻罚,留守镇雄,乌峰为主,亦应让三分,若尔等不听我言,本神不供水土。两山听罢,各自退兵。乌峰主动让50 里,座城北(今址),白骡留在乌峰旧址(摆洛大山),两峰南北对峙,镇守雄关。
山有山的脉象,水有水的气度,互相咬合的尘世里,羁绊的山河草木总有生命的迹象,印证物种的泛起和消亡,乌蒙山谦逊地一次次为赤水河的流水让路,让出了大山大水大峡谷的昭通,让出了赤水河向东而流日渐宽阔的水域,让逐水而生的河中生物和见山而长的草木有了相容共生的环境,成为绿水青山的现实意趣和物竞天择的万物自然栖息地。
向山寻源
落魄的杨慎在《赤虺河行》中写道:“君不见,赤虺河源出于芒部虎豹之林。”镇雄当时称作芒部府,他说的芒部是现在的镇雄。1992年,时任镇雄县政府县长吕维戬在水岩题写了“赤水河之源”几个大字。
2013年8月,铁厂沟路旁也立了一块石碑,上书“赤水河源”,碑记有载:1992年春,千里赤水河考察团到镇雄,多方考证,确立了赤水河的源头,并立碑纪念。
现在,那块残碑,小而残缺,在新修观景亭的角落里,疯长的灌木逼近,因为有铭刻于身的负重,已经斑驳的石碑还在维系山河的尊严。
从河流的流向来说,赤水河发源地50 公里的支流或者干流都是有点偏执的——从这座山奔袭到那座山,穿越山肚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段后,又神奇地从草地上流出,逐渐收纳周围的小溪流,汇聚成渐渐壮大的河流向东而去。
隔着一条河,摆洛大山和乌峰山对峙着。
这条就是从 水岩一路流淌下来的厂丈河。这一点,与中国革命史上著名的四渡赤水,不断发展壮大的革命队伍是契合的。
这些河流都有一个标签:红!
赤水河从高原的草地、原始森林奔来的时候,一定得到众神居住的乌蒙山的默许,他们手持锋利的流水,见山称王,遇水封后,从银厂沟的小溪流到威信镇雄交界处二龙抢宝交汇后,执意东流到四川与贵州交界的赤水河。
站在镇雄县赤水源镇长槽村银厂沟,从大山上缓缓穿过草甸、丛林的山水,在经过稍微平缓一些的草地后,默默地向着自己的领地流淌,拉近了乌蒙群山与江河的距离。山俯身水,从草地和原始森林中缓缓流出的高原之水,终于在这里汇入赤水河奇特的走向。
明代周文焕的《赤水赋》,用奇怪的文辞叙写壮阔的高原之河:
赤水河,黔蜀通渠也,距永东南百里。旧属牂牁蔺州,今为永宁分辖。河自芒部雪山迤逦而下,襟带绵邈而达于巴渝。蕞尔弹丸大,化洋溢绣壤,封比于中土,多危岩巨壑,激湍狂澜,施楫不易,行者苦之。开凿之功,至今利赖,因为赋之。
惟川岳之效灵兮,象不遗于一隅。 文明之广被兮,化自达乎九衢。列天垣而井星炳耀兮,为梁州之粤区。连地轴而戎渝枕濑兮,比牂牁之 番禺。
尔乃荡平共庆,中外同嬉。波扬无患,河清可期。作山陬之保障,列王会之边陲。于是路接孔道,人歌要津。车驱原隰,舟泛江滨。倒映岭峦而?翠,平铺锦浪以浮 。
舳舻毕达,商贾遄征。至若瀑布珠连,洪涛响彻, 首鸭头,飞花喷雪。石鲸静,而无事舟停。疑木浮,而何楫忧折,于稽前勋,是为盛烈,彼夫印盒高悬。炉烟蔚起,落幔峰挂,青旗岩紫,雪山则幻化琼楼,天鼓则针砭俗耳。闲披象岭之云,晚渡羊江之水。源溯海龙,映之赤虺,漫云边徼之细流,亦饶景物之可纯。
在周文焕撰写《赤水赋》的时候,对于一条河的愿景高于生民之需。更迭的江山与起伏的年轮里,赤水河是君王的视野难以企及的地方,当然就没有治理和利用的经济之策。
逆流而寻,登上山脊,罗汉山苍龙在野,树木葱郁奇诡,两股溪流从山谷飞流而下。
这里的水,来源于数万亩的罗汉林原始森林。
走进云朵下的森林,一片草地豁然开朗。起伏的青草随微风起伏,走近,这些青草似乎在点头致意,也像是在抗拒不速之客贸然进入它们的领地。调皮的青草不时横亘在眼前,走过后风一吹,就慢慢地挺起腰。走在松软的草地上,深陷在不知名的野花中,碎小的白花与略微壮实的小黄花,挤满在沼泽地里。
“去不得!”刚伸出手,不远处的一个护林人就大叫,手里的树枝戳进沼泽地,远远探不到底。汩汩冒一会水泡后,拔出树枝,沼泽迅速围拢,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这里的草地暗合了一个动词:过草地!
红军爬过大雪山,在这样的草地上,很多红军战士用生命铺出一条路,让中国走向生命。
草地下暗藏了河流的方向。
湿地的背后,就是繁茂的以拉老林。
这些陡峭的山脉,在云上居住,在人间撒野,在河流上昏睡。湿地的左边当地人称为“观山”,丰富的词条意义是在这里可以一览群山,观尽大地的苍茫,阅尽行走的江湖。观山之上,就是纸厂,上面原来有一座庙宇,当地人祈求上苍风调雨顺,赐予他们粮食和水,护佑他们周全,通过群众自发出工投劳,捐资而建。这些地名,是当地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农民取的,问及缘由,他们说,老辈人这样喊,就这样喊吧!
顺着石阶而下,两股瀑布挂在山腰,谁曾想到了平缓处浩浩荡荡的赤水河发源地的水,源自山肚子里缓缓流淌的一股小溪流。
艰难山道上,这里的植被矮壮,根盘硕大,盘根错节,灌木林的植物互相拉扯,在贫瘠的山坡上竞相疯长。两旁的黄蔷薇和野山菜花、铁包金动不动就伸手拦住向上攀登寻找赤水河发源地的人。
站在山梁上望去,隆起的乌蒙山搂肩搭背地向远处延伸,云朵下的高原,放纵这条小河绕山而去,也将赤水河畔人的生产生活带往阳光温暖的丰饶之地。
民之河山
长槽村民小组的余辉,20 岁时在矮壮的灌木林中,刀砍斧削修了一间木房子。前几年从山林中搬出后,吃包谷饭,喝包谷酒,油渣炒豆豉,干巴掌大的肥坨坨,谈论的是镇雄以外,自己外出打工的浙江往事。小地方大江湖,在他眼里只有赤水河才叫江湖,只有耕作的土地上才可以供奉理想。当时就没有领过结婚证的妻子走了,现在,37 岁的他带着3 岁的儿子在地里刨着余生。壮实的孩子好奇地盯着人看,缠着他要抱抱。不到一分钟,孩子在他怀里睡着了,抱着孩子下山途中,他说在山里找到200 多棵重楼苗,在地里种下了,很快就会有收益。余辉的江湖又要开始了,其他村民的江湖还在地里。
与赤水河厮守的村民在山坡上,种下了罗汉竹、方竹等生命力顽强的竹子,愿望不知道能不能抵达赤水河边郁郁葱葱的竹林。穿过随风起伏的竹林,不远处的高速公路,穿过赤水河的彼岸,喜乐而去。
溪流流过的地方,有金属字表意思的村庄有银厂村、铜厂村、铁厂村,村庄是绿色的,名字则是沉重又迟缓。一如命里缺什么就得什么来补。
果珠镇纳支寨的苗家汉子余三河就传承了赤水河畔的传奇。两个哥哥名字很响亮:余大海、余二江。因为排行老三,在出生时却被读过几天苗族村寨学堂的爷爷取了这样一个荡漾的名字。命里缺金,他也只得叫余三河。
半斤包谷酒下肚,余三河就神了——
脚踏白云的苗族汉子余三河,在高山之上驭风飞翔,看见村里的小芳把羊群赶上云端,他追赶着,始终赶不上浮云,越来越高的天空,越来越厚的云层围困着他,一个惊雷将他吓醒了……
摸了摸头,湿漉漉的头发就是拜纳支寨的小溪流所赐。
抓过床头那把牛角梳子,余三河平时乱糟糟,不怎么梳得平顺的头,竟也光溜水滑。起身,前天老酒与他赌酒,两人各自吹了一斤酒师的烤酒,老酒醉了,愿赌服输,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他买小白鞋,昨晚竟然穿着它睡着了。
这种白,不是银厂沟龙潭淌下来的水,谁也不理,就兀自低头哗啦啦去纳支寨赶场的那种狂傲,在余三河脚上一天,就灰白,是俗世的白,是人的心里起了波澜的白,小心翼翼却终究染了尘埃,又不肯低头的那种。
衣服也没有脱的他,才想起昨天晚上,老酒看到他手机上的美女,那个馋啊。
“老酒,老酒!” 急切的敲门声吓了他一个激灵。
酒师又来了。
余三河胡乱穿好那双小白鞋,用指头挠了一下本就不富裕的头发,才想起昨天酒师约他去银厂沟观山看水。
酒师那点小九九老酒还是懂得起。
看到酒师背后那个酒葫芦,老酒的酒虫又开始往外爬了。
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他瞅着那个黄灿灿的葫芦,闷声跟着。酒师仍佯作不知,不紧不慢地走着,酒葫芦碰着路旁渗透出来的山杜鹃,酒香愈发浓烈了。
爬过一个山坡,老酒不走了,一屁股就坐在石头上。
“安乐水,俗称赤水河,出镇雄州乌通山!”翻出一本泛黄的书煞有介事地念叨。
当年父亲藏在茅草房墙壁里,已经开始破败的一本线装书被老酒找到后,他从未如此虔诚地洗手净身,点一盘从板桥老街买来的蚊香,囫囵吞枣地翻了一遍,他有了惊奇的发现:他房前的这条小河极有可能是赤水河的发源地。
“老酒,老酒!”
看到老酒拿出了这本书,酒师凑过来。老酒将书揣进怀里。酒葫芦终于递到眼前。“一口,就一口!”老酒抢过葫芦昂头开喝。
余三河的命运一如许多镇雄人和山纠缠、混战,余三河的未来注定和水搏斗,他们手握山林的密令,艰难生存在山脉的一个角落抑或邻水的村庄,号令流水,听他们击壤而歌,泛舟追风,呼唤高山听他们奔波而活。
余三河拿着的是一本泛黄的舆图。这是他从住在妥泥河畔的姥爷土坯房里意外找到的。
清朝的最后一次改土归流,让山河变得归一,让生民得以喘息,从昭通五尺道上走来的马帮,驮着乌蒙山里出产的朱提银和铜钱,走在赤水河边,走向四川,走向中原,白花花的银子、金黄的铜钱支撑了倾斜、腐朽的清王朝最后70年光景。
余三河手里的舆图不过是赤水河干流上关于水泊与林深的一个表述,在骄横和自处的土司王朝,是王帝和权贵飞黄腾达或者悄然陨落的纸片,迎来了更多的杀戮和纠葛,上演了更多的爱恨情仇,刀光剑影下,有人出山,有人归隐,有人流放,有人显达。
山河影像
春天来了,赤水河边的山醒来,树也醒来,山河发出了春天的请柬,溜沙河匆匆从山谷里赶来,参加春的聚会,他们在王家沟这个小小村落的麻柳树下,用流水浣洗去岁的惶惑,以春风邀请村人的加持……这么多年,这棵五树共生的麻柳树站在河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村子里每一家人的生活、那些岩洞里发生的事情,都经由风和流水,深深地嵌进它缓慢生长的年轮。
五生树这名字,是村里的人给它起的。其实,它是一棵麻柳树,它所有的岁月痕迹都和山河的草木变迁相契合,但又倨傲地向天生长,也卑微地俯身流水,和脚下的鱼虾打招呼,呼唤它们住进他的根系,为他们筑巢。山谷里飞来叽叽喳喳的鸟,浩荡的大风,带来了乌蒙山的树种,它们在一天天生根发芽,长成流水和风羡慕的模样。
枇杷、棕榈、还有两棵叫不出名字只知道属于赤水河的树种,喝着溜沙河的水,遥望身旁的村庄和兀自东流的河水,储藏关于山河的草木样本。
炎热的夏天后,河边的喀斯特山洞里,堆积着村人过冬的柴禾,顺便藏起溜沙河凛冽的江风。大山之外,凉爽的秋风还在赶来,成群结队的水鸟在冬天来临前,衔来春泥和青草,在河边筑起小小的巢。
恋巢的鸟会告诉流水的方向,奔走的流水会告诉寒风,这些山洞经不起流水的冲刷和江风的吹拂,一天天奔跑捎信,却没有将河边的山洞摧毁,现在,王家沟村人锄草的农具和收割流水的竹篓还在,风化的山洞还在,那些逐渐扩张的村落还在,顺着山谷走去,我们还可以走到果哈峡,走到赤水河的另一条支流,缓慢的河水在向岁月致敬,漫山遍野的葱郁在向大河致敬,河边的人们在向此去经年的亲人致敬……
关于溜沙河,关于赤水河,关于镇雄、威信的河边,生生不息的村人村事,我们还无法完全知悉,只有在不断的行走中,找寻岁月遗留下的江河符号。
这些不知名的流水,不过是纸面的。笑而不语的妥泥河穿过芒部的山肚子后,悄然接过赤水河的密令,收纳了从山上一路流淌下来的溪水,在这里真正有了江河的气势。
妥泥河在镇雄县大湾镇眼里很一般,但是从江河的另一层面来说,这里的历史是一个乡镇无法比拟的,它保存了赤水河江河文化向大山精神交融的必要元素:河流、山脉、土地、庄稼、村居、原住民、外来户、石板路、板壁房,以及漫山遍野的绿和明晃晃的水。
走出老街,山路弯弯,山峦叠翠,水流蜿蜒,境内的多条河流在此回汇合后,向着赤水河奔去。在这些向着赤水河奔去的河流中,妥泥河是另类的,不喧嚣不张扬,兀自绕山优雅东去。
妥泥的地理走向,就是以妥泥河的流向为标志的。
大湾沾了水边人家灵秀和古镇的光,人口虽然没有邻居以勒、泼机、母享等地的多,但走出大湾、走出镇雄、走出昭通,这些汉子都是“狠人”“能人”。
当地上了岁数的老人记忆中的陇维邦以及陇氏庄园却是有特别符号的人和建筑。
顺着妥泥村村委会走下连户路,经过一片庄稼地,包谷和花椒的香味掺杂,村庄的房子开始密起来,这里就是村委会所在地的槽门村民小组。
当地人文蔚起,很多从这里走出的人,致仕者有厅级干部数人,县处级和科级干部就数不胜数了。张邦翰就是一个传奇,其年纪轻轻就追随孙中山先生,系同盟会会员,其儿子张家恭系孙中山的孙女婿。张邦翰是著名的政治家和建筑学家,是云南大学的倡建者和奠基人。其设计的会泽院巍峨壮观,堪称当时西南的建筑杰作,中西法式相融,存古而不泥于古,尚新而不专鹜于新,楼前95 级台阶,寓意“飞龙在天”。
从雨河与仕里河的河流中分流出来后,妥泥河终于走上自己的旅途。豁然开朗的头道河缓缓抬起头,这里是妥泥村最平坦、宽敞的地方,站在桥头看去,黑梭梭的房子排队站在河边,似乎在凝望远去的流水。
犀牛水这小地名是因为公路边的一座极像凶猛犀牛的山而得名。出水洞前,一泓汩汩而出的山泉水,骄傲地穿过公路下的石缝,顺着水沟流进妥泥河。当地人说不清泉水的来源,曾有人翻山越岭去深山寻找流水的源头,最后只发现周围的大山上竹林密布,水从竹根沁出,泉水在流向深山后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犀牛水水质清澈,掬一捧一饮而尽,浑身舒坦。天然的山泉水成为当地居民和附近村寨沏茶或煮酒的上好水源,水边也诞生了很多烤酒坊,这股水煮出的包谷酒,醇厚香浓,品质较高。
顺着流水的方向,拐过一个山湾,这里就是妥泥村民小组。妥泥河的河水清澈了一些,在一个大回头湾里,悬崖之下的河水一次次攻击奇形怪状的礁石,河水冲刷出一片开阔地,巨大的回流水,带来丰富的水生物。这里是河鱼扎堆的地方,之前路过曾有人在此悠闲垂钓,鱼不大,是肥美的花鲢、鲫鱼。雨季,这里河水经常暴涨,今年还漫过河堤,鱼被大水冲走不少。
乌蒙山的河流都是湍急的,那些逆流的鱼在路途上又被冲到下游去,但总有几条还是抢上水洄游到食物丰盛的河道里,在这里延续香火。倔强的鲫鱼在桃花盛开时产下的鱼籽,慢慢长大,在这里生生不息地繁衍。
现在,赤水河水系的妥泥河和其他的河流一样开始全面禁渔,河道里已经开始有小鱼在游弋。
妥泥河是赤水河的支系,水流是沿途小溪流汇聚而成,雨季,山洪爆发,河水暴涨淹过路面,行走于乌蒙大山的马帮,在秋雨绵绵时不得不马放南山,云南的山货驮运不出大山,山里人家需要的食盐运不进来。在吃够了交通不便的苦后,为打通这一交通要道,当时的乡绅和地方要员均力倡地方修建一座连通省内外的桥。
这座桥就是郑公桥。
建于1941年,横跨在妥泥河上的郑公桥是典型的拱桥,其用料是三尺见方的青石,青石经工匠精工剔凿,大小一致,纹路清晰,在堆砌时巧妙根据力学原理,互相拉撑,互相攀附,千钧重却稳如磐,历经风雨,却不见一丝松动,依旧发挥着功用。可惜的是,当时悬挂在桥下的一把大刀,却不知所终,有人说是被数十年前一场大洪灾带走了,有人说是被一名流浪汉甩石头击落后,卖给了铁匠铺的打铁匠,铸造成农耕用具。
“夜行人怀揣一把刀上路”,失落民间的大刀在赤水河边长大的诗人尹马的诗中出现过后,再无江湖传闻。
江湖路远,岁月更长。打通了镇雄东部县通往威信大河滩,镇雄毛坝、以勒、雨河、花朗的必经之路的拱桥,在隆起的乌蒙山中,将四川泸州、贵州叙永与云南的镇雄、威信、彝良连接,成为南驿道上重要的一个驿站和出省的又一个通道。
站在村委会后面的山头眺望对面的大山,起伏的山脉跃跃欲试,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在天空下比肩,靠近河道的山像一头暴怒的犀牛,低头狂进,似乎要将河堤冲开。山坡上,青山染绿,万物竞春,一条蜿蜒的峡谷从山中穿过,将山一分为二,苍茫葱翠的太极图,随山势舒展,随峡谷收敛,到了妥泥河的时候却开始低头,俯身跨过石桥,爬上当地人称“日月锁水口”的犀牛山。
几十年前,郑公桥附近民风彪悍,犀牛山上的乡民更是不消停,加之当时连年旱涝,农民收成不好,当地领导便以引水种田为由,将犀牛山的牛鼻子打了一个流水洞,以期将这头狂暴的犀牛降伏住。当时没有现代化的重型机械,人工掘进通往山的另一面后,却无力再进行深挖,河床太浅,河水还是没有能引到几百亩连片的稻田,犀牛山对面这个个美丽的自然村得以完整保存下来。
顺着河流而下,村庄在清风翠竹下静谧安详。太极图下的白岩村民小组像是刻意回避妥泥,转身躲进河流的左岸,在竹林深处暗自蓬勃。这里土地肥沃,出产丰富,曾经是妥泥村的富足之地。。
黄昏是村庄最闹热的时候,暮归的农人扛着锄头赶着慢腾腾的耕牛,淘气的孩子丢下书包,在水沟里捉蝌蚪,在沙滩上玩泥沙。
山河有令
时光回溯,江河永流。从地理意义上来说,赤水河是长江上游一条较大的支流,发源于镇雄城西北50 余里山箐长槽村银厂沟。在镇雄的史志上,赤水河有“鲳部水”之称。汉代称为“大涉水”,晋代称“安乐水”,唐代称“赤虺河”。妥泥河一直是低调的,实际上是为一条倨傲的河流让路。
这条河流就是让妥泥河心甘情愿递上投名状的罗甸河。河畔曾是乌蒙回旋战的战略要冲,有数名红军烈士长眠于此……
雨洒河由北而南,鱼洞河由南而北,奔腾于此,双水交汇为赤水河上游的罗甸河。
相传,这里是古代彝目海胯居住之地。海胯曾救过罗甸龙王之女,又为龙王之女做媒说亲,又向龙王求济饥民米谷。以此与龙王结为好友,常进龙宫游玩。后来盗走龙王“双金杯”的一只。龙王率兵追赶,直追至大湾东面水口。海胯犹恐殃及池鱼,还了龙王杯,龙兵回营时,便涌起一山,名为“沙营”。至今墓址尚存,“水口”“沙营”成了这条河流的远方。
罗甸村的地势有村人说是潜龙在野,也有好事者说是飞龙在天,这种说法往往在一支烟后和一杯酒后就愈加浓烈,这些都是因为一些罗甸河畔出现的历史人物,村人赋予的想象。罗甸河,实际就是赤水河的一条支流的地理自然流向,只是它有着乌蒙山人的百折不挠和洒脱不羁而已。
罗甸村是芒部土司后裔、清末民国初镇雄营参将、镇彝边防游击统带陇维邦的家乡,他在罗甸东山仓房上建造华丽的私人衙门,又在对面山峰建有护卫营垒,名为“七里营”。
登七里营远眺,群山收眼底。桥洞下水流平缓的地方,鱼跃鸟飞,国家级稀有鱼类江鲢、石扒子、黄辣丁等在此繁衍聚集,红鲤、鲫鱼等更是随处可见。
站得高处而四顾,这条河流蜿蜒东去,岗阜环拱,中央开阔,周围约数十里,海拔千多米的河畔,植物种群为高原的代表之地,四时温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田土膏腴,资源丰富,盛产品质极好的无烟煤,常绿的烤烟、樱桃、核桃、木漆和慈竹。
临河而居的村人,在田地劳作,远看庭院村落,错落有致。春暖花开,总有鲜衣红霓打马河边过。盛夏时节,江安红李、五星枇杷红果绿叶轮番上市,远山,霸王杜鹃漫山遍野。秋来,河边刺梨子、八月瓜、大米泡、猕猴桃等野果遍地,归家的人总惦记屋后的金黄,远行的人却嘱咐留守的老人从河边捎来故乡的记忆。冬来,这里雨雪飘扬,云蒸霞蔚,大河汤汤而流,总有走不出故乡的人,日复一日在河边奔走。
垂柳倒映的罗甸河在史上曾有两个重要渡口,“勿惊巨浪停罗甸,安渡长虹节敬修”的石刻,还在河边静静等待岁月赠与的金错刀镌刻昨日荣光。
罗甸河继续流淌后,到了坡头和果珠境内就成为了当地人称的铜车河。史料是枯燥的:“铜车河,赤水河系,南北流向。源出毕节青场岔河丁家寨,至花鱼洞左纳银厂沟水,至昆嘴右纳苏木溪水……枯水流量,1979年0.06 立方米/秒……”
在汇入赤水河的那个地块,罗甸河也想自立门户的,乌蒙山没有轻易答应,这条浩浩荡荡的河流,在垂头丧气地绕着山转一圈后,终于踏上了赤水河在峡谷中的飞翔。
作为赤水河水系,铜车河源出毕节青场岔河丁家寨,为南北流向。至花鱼洞左纳银厂沟水,至尾嘴右纳苏木溪水,至湾沟左纳三合溪水称母享河,至白杨林右纳坪桥河,至簸笠称铜车河至两岔水入赤水河,坡头境内为铜车河上游,到 笠为正式铜车河起始段。
在海拔700 米左右的坡头镇毫都村的铜车河边,樱桃、枣树、枇杷、核桃、桃子等林果漫山遍野。
大堰河的河边,王家村肥沃的土地里盛产蚕豆和花椒,忙碌的村妇还在地里采摘,不远处的老渡口,就是她从木船上摆渡到现在的村落,就近而嫁的她还在记恨那艘木船和那个健壮的汉子,也时不时会记恨汹涌的流水,阻断她去往娘家的路。
抬头看去,河对岸的山坡上,娘家的老屋在俯视着她。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她羡慕每年每户送上的5 斤包谷,那是粮荒年代金黄的记忆,那是丈夫摆渡她和孩子命运的小舟,所能带给她的荣耀。
如今,远走他乡的孩子在大城市有了房子,那个健壮的汉子,随流水消逝后,她肚子守在这个逐渐被淹没的老渡口,等待远行的人归来,做一次人生的最后摆渡。
在妥泥河畔,我曾经蘸着温热的河水,写下一首关于村庄的长短句《妥泥河》:
雨后的山峦,溯洄的鲤鱼
衔来春花,医治昏睡的大风
匆忙的炊烟,找寻流水的方向
暴雨经过庄稼地,摇晃的木桥
之下,逆流的鲤鱼
衔着桃花,赶下一个乡场
以及蜿蜒向上的登攀
流水之上的村庄,怀揣着村人的密令
给众神一记响亮的偏方后,慌忙
赶赴风中的远方,以命相搏的未来
父母出走的山路,颠颠簸簸,蜿蜒向北
丢下牧鞭的孩子,摊开小学课本
妥泥河右岸,砂砾垒造的黄昏已
酣然入睡
红色符号
乌蒙山有了山河的记忆,就有无穷的能量一路前行。前行的指示牌就是红色扎西,那是中国的红色摇篮,也是胜利的起点——
遵义会议之后,1935年2月上旬,中央红军在行军途中连续召开会议,继续解决遵义会议已经决定但还没有来得及落实的一些重大问题,作出一系列事关党和红军生存与发展的重大部署。
这些会议,在党史上统称为扎西会议。
扎西会议,是推动落实遵义会议一系列重大决策部署的重要会议。这些历史转折时期的人和事,持续并将永远影响中国,也注定了赤水河永远的属性:红色的河流。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从扎西经过的一代伟人毛泽东,豪迈的诗句阐释了中国别样的热烈、鲜红。
作为赤水河干流的铜车河,生物多样性在此密集呈现:赤水河里目前可知拥有116 种鱼类,隶属于7 目17 科71 属,其中31 种为长江上游特有鱼类,包括岩原鲤、圆口铜鱼、长鳍吻、长薄鳅等。专家呼吁,建立长江上游特有鱼类自然保护区,赤水河是首选河流,2020年初,终于有了赤水河的10年禁渔令。
这里曾经盛产硫黄,上世纪末全部关停,还取缔了一些不符合要求的小煤窑,不远处的新场电站也已撤除。通过退耕还林,2018 户、8112 人的仁和村核桃湾村民小组种植了4000余亩核桃、板栗等经济作物,复垦复绿后的空地上种上了贵妃枣,蒸腾的水汽上升到山谷,山坡也绿了。
守着铜车河奔腾的河水,河边的几个村却严重缺水,经过中央划拨资金修建的三级提水工程,将河水提往堰塘的毫都村和坡头笔花村的水流,解决了当地群众的缺水之忧。
不到两年时间,通过不断投放鱼苗和加强生态长廊构建,在妥泥河、罗甸河、铜车河、扎西河、倒流河等赤水河的干流和支流流域里,生态开始不断好转,几年前一半清水一半浑水的河流变了样,清清河水迎来成群的鱼儿在此栖居、繁衍生活。
开车沿河而行,不时可以看到鱼儿跃出水面,停车驻足,成群的鱼儿悠闲地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游弋、觅食。在铜车河的天生桥下,缓缓的河水带来了丰茂的食物链,清澈的河水里,黄辣丁在歇息,小鲢鱼在追逐嬉闹,一些村民在河中还惊喜地看到了几十年前才看到过的胭脂鱼。
山林里淌下来的竹根水,给铜车河增添了些许山野气息,流过罗甸河后,这里的林泉成了宝贝疙瘩,竹根水酿出的酒,喝得人豪气干云,喝得人快意恩仇,也因为酒埋没了一堆可以称雄于中原的乌蒙汉子,出了许多唱个歌就可以让人犯错的歌手,写几个字就足以让山河起敬的人才,对着大山说说心里的委屈和走出大山的愿望,就可以号令乌蒙山和赤水河的诗人,还有那些江湖上贩卖几个省爱情的起伏山脉,走私几条河流隐忍多年的惊涛骇浪,以及怀揣一包故土转身就踏上他乡的村人……
热烈的水
铜车河、罗甸河、妥泥河都是喧闹之河,有一些河流就在高高的群山中默默地流淌,在不经意间收集雨露,浣洗着自己的热烈。被两山挟持的以古镇,山幽水远。坐落在山腰上的小米多村,对面是山,左右两边也是山。满一碗酒,山歌悠悠地唱,满一碗酒,“喀红贝”刚健地舞,祭天祭地祭神灵,舞黑色苍茫的土地,舞红色的太阳和火,舞这山中生生世世的黄皮肤的人和他们的生活。拐脚步、甩脚步、脚步,行进中再甩铃步……
镇雄境内的河流,基本上都是有脾气的,遇到锋利的山崖也不屈服,都要搏斗一番才侧身汹涌而过。横江水系在镇雄境内全场105 公里,流过牛场、五德、芒部、罗坎等地,中途纳九股水、坪上河、野者河、盐溪河,后出镇雄县境经彝良,经盐津柿子坝注入横江。
另一条就是乌江水系,它在镇雄境内就是溜沙河,全场85 公里,经以古的麦车到场坝的安尔,纳安尔洞系河比道角溪水,在经场坝麻园、麻塘后,流向中屯,麻塘至中屯又称翟底河,中屯至头屯是为冠带河,从头屯进入贵州六冲河,到贵州熄峰注入乌江,最后入长江。
每一条河流都有自己的脾气与秉性。有的河流波涛汹涌,浩浩荡荡,带着裹挟一切的霸气,有的河流居高临下,凌然而泻,悬泉飞瀑里自有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有的河流凝滞沉缓,满怀幽怨,曲曲弯弯里沉淀满怀心事……
在河流的那一端,连着城市。
雨河是镇雄东半县中很特别的一个地方,曾经是一个重要关隘,境内有两条河顺着山势缓缓流过。发源于雨河的原始森林茶山,5000亩的茶林里有大量的植物物种,其中有当年知青种植下的野生茶树,也有近年村民种下的猕猴桃,更有连绵起伏的竹林。长势喜人的竹林,根系发达,为大山深处的森林,增加了更丰沛的水源。
镇雄企业家鲁周承包经营原始森林后,对这片林子进行保护与开发,作为赤水河重要水源涵养地的茶山,植被葱郁,绿树成林,云赤酒厂就坐落在山谷里,采用自然发酵的系列清香型云赤液酒就在这里酿造出来的。
有了优质的竹根水做酿造基础,经过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结合的酿造,原料采用高粱、苞谷、大米等,经过85 度的温水浸泡后,在上笼蒸煮3 到4 小时,用酒厂特制的酒曲进行3次拌曲,拌曲也相当的考究,第一次水温在41度到42 度之间,第二次则为24 度到25 度之间,第三次20 度左右,充分进行拌曲后,开始进行醅化,随后是大罐发酵,最后原料入库进行蒸馏,历经恒温控制,反复蒸馏近半年后,才入库进行取酒……
山河仍在,草木为春。村人以击壤为号,以草木为令,目睹奔涌的流水在河道里奔跑,汇入赤水河。穷其一生,河边的树木、村庄的汗水,殊途同归,仍不倦不怨亦不嗔,最后汇入长江,向远方。
赤水河边长大的诗人尹马撰写的《赤源赋》,将赤水河的前世今生用热烈而严谨的文字,讲述、记录着这条大江的流向,并以石头刻字的方式,将赤水河的前世今生镌刻在赤水河的发源地——
千里赤水,源出大雄。沁以拉盖下,飞罗汉崖际。山菁如瀑泻,晴空数挂;赤虺奔流去,古邦万顷。仙姿幻羽,正气宾来;雄关漫道,踏歌而往。珠玉环佩者,四时铿锵,谱农家春景毓秀,和山冈夏日虫鸣,弹万渚秋歌入梦,奏峭岭冬雪萧然;沿溯而窥处,八方凛然,观霓云上下九霄,披绸绫南北葱茏,听琴瑟东西和调,品芳茗中当甘醇。
百年锦程,光于盛世。忆当年长征,诵战略绝笔。硝烟入云端,且攻且突;号角绵延日,点将点兵。红旗舒展,捷报声传;燃情岁月,伟业踞构。尔鞠水酿酒,酿新时代,承上古天锅地灶,煮今世兴旺和谐,扬中华繁盛大计,饮四海同袍共赢;吾筑渠画梦,画美时下,植高涛沐浴大川,起低屋留宴鸿鹄,谋远虑以擎天象,洗近忧绘就华章。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