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麂岛被瑞安人称作“下洋山”,本地人则称它“北麂山”。我们从瑞安出发,船一过三桥,江水就慢慢地蜕变成海水了。极目远眺,烟波浩渺,海天一色,视野极其开阔。因为是禁渔期,海上的船只很少,偶尔还有一二只海鸟在滑翔。我们舒适地坐在船背上享受着海风与阳光,还不时地拿出手机拍些照片。3个多小时的路程像是一瞬间,就到北麂岛了。给我们当向导的是黄选坚,他调到北麂工作了,现在算是土著。我们从乡政府出来,沿着山路往灯塔行去。北麂山灯塔属于国际一级大型灯塔,灯塔内除了设有视觉航标,还有雷达应答器、AIS基站等设施,这是一个有相当科技含量的现代灯塔。北麂山灯塔的出名,是因为2014年,温州航标处在媒体发布的一个面向全国招募灯塔志愿者的公告。此举等于是给北麂岛做了一个免费的广告。
灯塔建在海拔130多米的最高处,它由数个大小不等的圆柱体组成,最上层的四面装着透明的玻璃,外墙被涂成大红色,在阳光底下显得光彩夺目,夜晚则发出晶莹的光。可惜,我与王键去的时候,塔内的工作人员都不在。我们只好沿着灯塔往东面走,蓦然发现,路边竟然有一个被废弃的军事暗堡:暗堡呈正方体,由厚厚的水泥浇筑而成,看上去非常坚固,每一面各有一个射击孔,像一个戴着方正头盔的怪人,伏在山间,睥睨着苍茫寂寥的大海,这是解放战争的遗留物。走累了,我们就坐在暗堡上休息——岛上丛生着大片的芦苇,这些野生的芦苇,经过海风与台风的洗礼,依然郁郁葱葱。此时,这些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花,在风中轻轻地摇曳,在山坡间,无端地给岛屿增添了一缕飘逸的气息。不远处,静泊着几座无名小岛,它们像一只浮在水面伸长着脖子尽力向前游弋的大海龟,空蒙而静谧,有一股脱离尘嚣的仙气。来海岛的人,都是来躲清静的吧?!都是来寻觅心灵的一份安宁的吧!?王键说,乡政府要开始给北麂岛搞规划了,不知道会怎么样。我说,岛上的石头房是打造精品民宿的好材料,但愿规划中的设施与海岛的环境是相一致的……规划师的文化修养很重要哦……哦……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在涛声里,我们在静静地等待日落。哪知道,今天的夕阳这么怕生,竟然躲起来了!
没看成落日,第二天凌晨4点钟,我们起床去看日出。等我们走出房间,天空已是蓝莹莹的一片了,这蓝色有点诡秘,岸边停泊的渔船则黑黝黝的,两者一映衬,色彩非常地美。但我却不敢停下脚步欣赏,就匆匆往山顶跑。哪知观赏日出的绝佳方位,竟然临近昨天我们闲聊的地方——这时,天空已经有一点点亮起来了,但只一会又被云层盖住,气温还是很低,我们着急起来,开始往海边的方向跑,无端觉得好像离海近一点,离日出就近一点。人一着急就会变得傻乎乎的。天空好像知道我们的心情一样,悄悄地展露出一点橘红来,这一抹橘红镶嵌在巨大的蓝黑色的云层中,给了我们一点希望。再看天空,色彩的层次都不一样了,有的像满纸涂了重彩,有的色彩若铺在宣纸上,渲染开来。天空的云彩使晨风有了一丝生机——慢慢地橘红的面积扩大了,橘红中还露出一抹桔黄,亮橙橙的,依稀还有一轮圆圆的模样。哦,原来是太阳早就出来了;早就已跃出海平线了,是厚重的云层挡住了它——气温还是低,这时天空更亮了,海面好像被浸染了一层薄雾,飘飘渺渺的,又仿佛波光粼粼的模样。晨光里,周边的几座小岛,绿茸茸的,浮动着——这些无人居住的无名小岛,此刻,竟然是如此的美丽!
日出没看成,这也算一个意外的收获,我们惊叹于大自然的奇幻与宏大。
吃过早餐后,黄选坚带我们去岛的南面闲逛,在涨网岙的码头边,有一座叫过水屿的小岛屿,这座小岛屿的奇特之处,是涨潮时,它和北麂本岛之间隔着海水,人就走不过去了。落潮时,它才露出一条小路,这是两岛相连的唯一通道。我们到时,刚好是落潮,那一条小路还是潮湿的。我们一边前行,一边拍照,路边的礁石因为久浸海水,呈深褐色。在一处海沟里,我们还看到了几片老船板,王键兄的公司正在装修,他很是感慨:“新荣兄,这如果拿来做茶桌多好啊,你看看这木纹,这色泽!”这些船板由于长期被浸泡在海水里,显得非常的结实,掂一掂,沉甸甸的,材料也足够做一张茶桌。我们就怂恿王键,让他搬回去,他终于还是因为路途不便而放弃了。
我们很快就沿着坍塌的小道爬到了岛上。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间一间的两层石头房,由于年代久远,这些石头红褐相间,呈现出一种岁月的沧桑的美。可惜大部分的房子都倒塌了,没有倒塌的门窗皆失。这些房子造型古朴,大气,遗世独立,有一种恍惚感,远看无端端让我们想起了布达拉宫,这种沧桑的美让我们震撼。我们一边闲逛,一边感喟——昨天我们还认为,北麂岛的东边是最好的,现在才知道,西南面的过水屿才最具有仙气!这些石屋与石屋之间,余留下许多空地,散落的块石都还在,如果把倒塌的石头房原样垒起来,空地拿草坪或者水泥修整起来,那环境就能大改观了——我们站在悬崖的边缘,望着浩渺苍茫的大海——整修后的过水屿,可以居住,可以露营;白天观赏日出,夜晚仰望星空;在海浪声里,你可以想一想心事,或者什么都不想;一觉醒过来,满天的红霞已笼罩着你,那该是多么惬意的清晨啊!
这时候,黄选坚突然叫起来,快走啦,大海涨潮了,迟了就走不了了!下来时,那条小路已经被淹没了,我们只好脱鞋慢慢涉水过来。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不忘发些照片到朋友圈,只一会,就有了几十条回复:诗人林慧镜说,新荣兄,可以买下来重新装修嘛,看到新闻里美国总统最近在卖的海边房子没?你发了!诗人许军说,主要是无法供电比较麻烦,不然几个人合伙买下来很不错!朋友运河说,众筹不?精品民宿搞起来!其实钱不钱的另外说,问题是时间我们有吗?!
时间我们有吗!时间我们有吗?我不知道!
菜 地
新居在城郊的边缘,但它一点也不孤寂,东面除了一个在建的工地,就是一大片的菜地,大约近千亩,站在窗口往远处眺望,是一大片壮观的绿。一个午后,沐浴着暖暖的阳光,我漫步在菜地的田埂上。菜地极不规整,散布其间的有:红菜梢、白萝卜、槐豆、油菜、蚕豆、菠菜、红萝卜、花菜、芥菜、卷心菜、芹菜、香菇菜……不同的菜农种出不同的菜,不同的地块孕育着不同的品种。就是同一片土地,它的面容也是不同的:有的碧绿,有的油亮,有的瘦弱,有的病殃殃地耷拉着一张张黄叶。我一垄一垄地察看,心中竟有些喜悦。抬头看看天空,冬日的晴空,一碧如洗,上面飘着些许白云。我的喜悦膨胀起来——时而跨田埂,时而迈水沟,田间的菜农三三两两的。我仔细辨认着这些菜——说真的,田间的菜,没经过清理,一点也没有菜市场里的碧绿。很多的菜,我吃过,这时却叫不出菜名。我啪啪地拍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大概说的就是我这一类人吧。
在这大片的菜地间,有一条小河,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它应该是清澈的!河面上倒映着云影,在手机的照片里,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有诗意。但我知道这河水已不可同日而语,不断扩张的城市和周边的工厂,已给其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河岸边系着几条水泥小船,这应该是菜农的运输工具。我递一支烟给老彭——老彭是这千亩菜地中的一位菜农。他已经50多岁,但是面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苍老。他从山村来此包地种菜已经12年。他在菜地中间搭了一个小木屋,平时置放一些农具,中午也在里面休息。当他提着箩筐跳下船,我趁机提出,坐他的船去远处看看,他愉快地答应了。在船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桨声在河面上发出寂寞的回声。
远处的菜地更静谧了,充满一股田野特有的芬芳。这一种气息弥散在冬阳的微风里,闻起来特别舒服。如果有蜜蜂嗡嗡地采蜜,白鹭鸟在大片金黄的油菜花间热烈地翔舞,那就更美好了——我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有一小片菜地已经收割了,遗弃的菜叶撒落一地,脏兮兮的,一股萧索的意味——更多的是生机勃勃——你看近邻的红菜梢开出了黄色的花,在紫红菜梗的映衬下,在周围碧绿的包围下,分外夺目。更妙的是一垄一垄的芥菜,特别有精神,散发着积极向上的气息,你看它张开的一张张叶子,碧绿油亮,向上挺起的菜梗,呈现出一种力量,菜叶的边卷皱着,又充满一股柔情——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了春天的感觉——芥菜是这个季节最好的菜,也是人们最喜欢的菜。告别老彭,我一个人走走停停,呼吸着这久违的新鲜的空气——冬天的菜地,竟也是一个收获的季节。瓯柑是本地的特产,我突然在这一大片菜地中间,发现了一座瓯柑园,瓯柑园很大,大概有40来亩,周围扎着竹篱笆。树上挂满了果实——一个个圆圆的像马球、像鹅蛋,在绿叶间金灿灿、亮澄澄的。我看门口牌子上写着:自摘,每斤1元,就推门进去了。里面工具一应俱全。我用剪刀剪了十几分钟,就有了满满的一篮!
出瓯柑园不久,是一片耕开的土地。一台小小的翻土机,停在这一片翻涌的土地上。工人大概吃午饭去了,它就那么昂着,它是累了吗?它静静地对着天空——耕开的深褐色的土地,同样散发着一股勃勃的生机。我在一条田垄上坐下来,开始品尝瓯柑,瓯柑肉质柔软多汁,清甜可口,初食时虽味微苦,但回味悠长呀!这是大地馈赠给我们的绿色产品啊!我这样想着,可就在我脚边的不远处,丢弃着几种农药制剂的外包装,让人如鲠在喉,它和这碧绿的充满无限生命力的菜地,显得是那么的不和谐——这是菜地的硬伤吗?它割伤了我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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