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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字里行间的率性美、含蓄美和诗意美——《西江月》2022年第1期小说赏析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江月 热度: 21217
吴运兴

  《西江月》2022年第1期是小说专号,我认真拜读了几位本土作者的作品,试图从中寻找、挖掘出一些具有典型意义的独特审美情趣,找到当中与众不同又启迪读者心智的东西。于是,我不断逡巡于字里行间之中,如老牛吃草反刍一般细细咀嚼,归纳出一些作品中的率性美、含蓄美与诗意美。

  杨汉光的《歌王》就有一种率性美的表达。

  黄海涛和张大山参加县里举办的歌王争霸赛,一开场就引人入胜。二人各有众多歌迷,谁是歌王,他们互相不服气,众歌迷也不服气。争霸赛上,你唱我和,如电影里刘三姐与莫怀仁请来的三个秀才对歌,好不热闹!可几个回合下来那三个秀才便丢盔弃甲逃之夭夭。黄海涛与张大山则不同,你来我往,高潮迭起,一浪逐高一浪,从早晨唱到中午,又从中午比到晚上,两人嗓子都唱沙哑了,最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却还分不出伯仲来。这种率性美,通过作者的笔触,表达得淋漓尽致。比如主持人问:“这么晚了,是不是明天再来比?”张大山昂起头说:“不决出胜负,今晚睡不着觉啊!”而黄海涛则大声喊:“来来来,我有山歌十万八千箩,今日赢得歌王把家还。”一个“昂起头”,一个“大声喊”,寥寥数字,把两位候选歌王的率真、随性、直爽的性格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这种率性美,在林柏江的《悠远的味道》里也有所表达。“我”和“她”,这一对十八岁的恋人,就要分别的时刻,且看作者是如何描述:“只见她‘噔噔噔’跑进堂屋,‘哐啷叮当’一阵响,拎着一把大铜壶,‘噔噔噔’从屋里走出来……于是,我俩咕噜咕噜的,一下子就喝完各自碗里的茶水。她二话不说,放下茶碗,一把扯过我的脖子,我俩就接吻了,全程一股红浓陈醇味道。”作者不厌其烦在两处用了“噔噔噔”这象声词,“她”的率真性情,如此一来就表达得酣畅淋漓。“她”最终想要的是让“我”记住,彼此的感情如六堡茶一般红浓陈醇,且愈久愈坚,齿颊留香,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麦坤的两篇小说《争吃》和《门前》,则通过作者独具匠心的描述,着力表现了作品的含蓄之美。

  《争吃》以小区保安杨胜利为引线,写的是一对耄耋之年的夫妻龙叔与龙婶一天生活的庸常。龙婶买菜回来,杨胜利每次都好心帮忙提上楼送进门,这天又把他们的儿子龙海寄回来的快递送上门,于是得以全程耳闻目睹老两口为买了什么菜,做成什么菜,做成谁爱吃的菜,而喋喋不休地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争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扔掉买回来的东西的场景。乍读起来,作者描述两位老人为吃而争吵的情景过于冗长,但如果你细细咀嚼回味一番,便发现作者的笔触显然含而不露,但又层层递进,来表达老年人害怕孤独、思念儿子,又用独特的方式来排解晚年生活孤寂的无奈。先是写龙婶邀请杨胜利到家吃饭,杨胜利说:“我这几年吃您做的东西还少吗?龙海都没我吃得多!”此处暗示儿子不在身边陪伴给老人带来的空虚和孤寂;接着写龙叔老婶又因为做南瓜花汤还是南瓜花酿吵个不停,当龙婶埋怨龙叔一日三餐都服侍他,他还不满意,龙叔反唇相讥下面这段话尤其值得回味:“我哪里就折腾死你啦?我们家这一日三餐,每餐多者三种吃食,少的时候一两种,也吃不了什么,就图个肚里有食就行。我也没说过要吃山珍海味。倒是你那宝贝儿子回来,家里添了三口人,你每餐做七八样不说,还不重样!你说你图啥呀?你做得再多再好,人家一年也回不了一两次,向谁献好去?还不是我这唠叨挑剔的老头子陪着你?”至此,作者有心让龙婶恼羞成怒,把南瓜花直接扔了,让两人矛盾进一步激化。窃以为,这是作者一处生花妙笔,含蓄地表达“争吵”是龙叔龙婶用来排解孤寂的调味剂,儿子却是他们日常不断磕碰也乐于磕碰的引信。及至描写到晚饭时龙叔本意想吃紫苏馅的茄瓜酿,龙婶因为上午收到了儿子寄来的快递,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把茄瓜酿做成了儿子爱吃的韭菜馅!“因为她儿子喜欢吃韭菜馅的!因为她那一年回不了两次家的儿子,喜欢吃韭菜馅的茄瓜酿,她回回做韭菜馅的茄瓜酿!”龙叔吼出了这句话,龙婶就放声大哭起来,至此,作者便把《争吃》的含蓄美推向了高潮。

  与《争吃》如出一辙的是《门前》里的钟伯。钟伯家门前有一个停车位,钟伯自己无车停泊,为了不给别人停车,他天天守在门前,一有车来就跟人家说不要停车在此。若是街坊邻居要借位,他也要吩咐别人务必留下电话号码,一旦打你电话就是叫你紧急挪车。大家对钟伯的行为表示不理解,都认为不可理喻。邻居年叔想探个究竟,问他何以天天守在门口?钟伯也只是用“看美女”的理由搪塞过去。直到那晚,年叔发现钟伯在门口指挥一台小车停靠,待车停妥帖后,钟伯的儿子从车上下来,年叔才恍然大悟,原来钟伯日日夜夜都在盼在外工作的儿子回家啊!这样含蓄的描述,取得的艺术效果与《争吃》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说一说诗意美。在我看来,韦小洁的小说《姜二梅》,就兼有整体与局部诗意美的成分。姜二梅和“我”生活的小乡村,貌似作者只是平铺直叙,但你要是跟随她的笔触,就会惊奇地发现,这个小山村有小桥流水,有书声琅琅的小学,有菜地玉米地甘蔗地,有茂密的竹林,有青翠连绵的远山……活脱脱一幅田园风情水墨画,别具浪漫与诗意。当然,小说的几处着墨,也体现了整体诗意中的局部美。比如写过河,“河面两米多宽,村里人简单砌了一些石头,反着放了一块不知谁从哪里搬过来的棺材板盖,方便大家过河。”这段文字,画面感是不是特别强烈?又比如写趴墙角,“我挤在人群中,顺着二梅的手指,在她的指引下,脸面贴着墙面屏气观察。墙面好烫,我的半边脸简直要被烫焦,二梅的刘海被汗水濡湿,但是她丝毫没有放松,坚持监督我静静观察。”这么描写,像不像一幅木刻画?再有,作者写“我”和姜二梅后来不期而遇,“二梅越说越小声,小到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可能,脚下的河流水急声大。又或者,一阵急风吹过桥头。各种因素因此掩盖了二梅的声音,那次短暂又漫长的交流后,我们在桥头,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了。”这本身就是一段透着对岁月对人事无奈的别具诗意的文字。

  小说的率性美,使作品的人物形象更生动,人物性格更鲜明;小说的含蓄美,可以让作品百读不厌,常读常新,满足不同层次读者的审美情趣与要求,产生“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之效;而小说的诗意美,给人的感觉则是:或打开一幅风情画卷,或穿行于潺潺流水、鸟语花香的乡间,或信马由缰在一望无垠的辽阔草原驰骋,酣畅淋漓,陶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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