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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城散文的意境

时间:2023/11/9 作者: 湖海·文学版 热度: 18932
赵永生

  在写下这个题目时,我首先想到了王国维先生关于文学的“境界”说,一部《人间词话》,半部在谈境界。可见文学的境界是何等的重要。记得在一次文学创作座谈会上讨论过盐城人散文书写的意境,曾引起共鸣。由意境又说到了文学流派,我说盐城如果能形成文学流派,一定是在散文上。赞同者有之。我对盐城散文作家与散文书写总有激动,总有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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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城散文作者队伍庞大为全国地级市之最。1987年10月,《文艺报》、江苏省作家协会与盐城市人民政府曾共同主办过“丹顶鹤散文节”。这是盐城有史以来第一次为文学办节,影响久远。新时期以来,盐城的散文作者出版了近千部散文集,在各类报纸杂志上发表的散文作品更是难计其数。可见盐城人对散文的钟情。也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群体,形成了一个散文创作的“气场”。与其他地方相比,盐城人的精神氛围更为中庸,更为平和。这与盐城的自然环境密切相关。盐城没有高山,但濒临黄海,是黄淮黄平原的一部分。随着海退陆进,盐城的土地伴着地球的律动生长。隋炀帝《泛龙舟歌》中“借问扬州在何处,淮南江北海西头。”与唐代诗人孟浩然《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中“还将两行泪,遥寄海西头。”都告诉我们那时的扬州是紧挨海的。范仲淹筑堤捍海时,海已经远离扬州120多公里。又过了近千年,海退离范公堤又是100多公里。盐城人一代又一代,就这样慢慢地跟着海退而东进,由此蓄养了特别的社会生活形态。这种自然环境与社会生活形态更适宜用散文文体来抒发情感,于是便有了盐城作者们对于散文文体属性的集体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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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写作怎么才能达到无上的境界?有人说是谋篇布局,是文章的架构;有人说是语言,是语言的诗意与语言的节奏感;有人说是表现手法,是所表达的情感的饱满程度;有人说是现实主义的浪漫情怀,等等,不一而足。散文理论家楼肇明则认为“最重要的是感觉”。丁立梅曾为桃树困扰着整个童年,那时候,她家没长桃树,“却有人家长着桃树的。院前,或是屋后。最惹眼的是春暖花开时,一树的桃花,红粉艳丽,像仙女舞霓裳。衬得树下走着的人,如在画中走着。寻常茅舍,也全变成画里的了。村庄安稳,世事静好。所谓人间仙境婉转清扬,莫不是那样的了,有艳阳照着,有桃花开着,有人在走着。《桃花红》”这是丁立梅的感觉。丁立梅是个注重细节描写的作家,无论是《陌上花开蝴蝶飞》,还是《绿》,以及她出版发行的诸多散文集,她总是在心灵深处寻找表达,向读者传递着不一样的感受。丁立梅善于写人物命运,之前,她写得更多的是花草,写它们的生存状态,但更多的还是借情花草,写命运,也是那么细致。比如她写油菜花,她写她随手丢在碗里的那半棵开了花油菜,“虽远离原野,可它却一点也不沮丧,不气馁,拿水碗当舞台,一招一式都丝毫不马虎,瓣瓣染金,朵朵溢彩。”(丁立梅:《花间小令·油菜花》),它没有“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那样豪迈,但它面对现实,把现实当平台,让自己力所能及,这就是丁立梅笔下的那半棵油菜花。我们对生活,更多的往往是挑剔,总是发现不如意的地方,其实,你只要换个角度,让自己心定神闲,你就会发现,生活并非想象的那么糟糕,所有美好都会眷顾你,只等待你的回眸。与丁立梅不同,张晓惠感觉更多的是沧桑,“总是长长的小道,总是弯弯的河流,总是刮风下雨夏阳冬雪。走过了今天又是明天,一天又一天,月月年年。《与你共舞》”或许张晓惠人生际遇丰富了她的思考空间,读她的作品,你会觉得生活就是这样的实实在在,有滋有味。纠结的惬意的,虽然不会重叠,但肯定会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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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巧云的散文从不刻意追求主题的深刻与语言的诗意,也不无病呻吟。她的《地摊歌手》把生活的感觉写得入木三分。作者从地摊歌手的故事入手,写关于感恩,关于理解与宽容,关于有尊严的生活,以及我们必须深思的价值观。地摊歌手,他的职业不是唱歌,而是摆地摊,唱歌,只是他“摆”的一部分,其实摆地摊也不是他的职业,他的职业是农民,只是在田里的农活忙完了,再到城里摆个地摊,以贴补家用。这就是地摊歌手的真实生存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中生存,他仍然放声歌唱。他唱“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他唱他家乡的沂蒙小调,他知道没有前辈沂蒙人的牺牲,就没有新中国,他就得讨饭……或许,他的地摊让政府的城管头疼,也就少不了摩擦,但他的歌声让他的生活敞亮了许多,冲淡了些许不快与烦恼,守住了他做人的尊严……这是这位歌手的价值观,也是朱巧云的价值观。她在较短的篇幅内,让“事件”接二连三,且跟进的叙述思潮迭起,充满哲理,读后思绪万千。孔令玉散文告诉我们的另一种心情,那就是不舍,是挥之难去的不了恋情。这种恋,不做作,不矫情,一个个具体化的人物,一段段恋家乡、恋亲人的故事,刻骨铭心。这是孔令玉散文的一种境界。一位老人,因为远在城里工作的儿子的牵挂,不得不离开故土,去城里与儿子生活,“夜来了,穿越田野的风拂过老人的白发,泪水溢出眼窝,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老人情不自禁的双膝着地,用颤抖的手捧起一把土……”(《最后的依恋》)。人口的流动,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我们可想过这样的背井离乡,彻底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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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一个散文家而言,有一项能力十分重要,那就是发现的能力,即能不能从纷繁的世事中提炼出散文之美。著名作家阿英(钱杏邨)在《创作与生活》中说,发现善与美,比揭露丑与恶更重要。他的《敌后日记》,有相当大的篇幅是写盐城,在好极其艰难的环境里,他仍然发现盐城海滨之美,乡村之美,人情之美,他以美的书写来激发人们保家卫国的情怀。宗崇茂散文之美,在于他发现了生活的无限美好,无论在什么样的状态下,他都有美好的发现,他所书写,充盈着生活的质感。“钥匙插进锁孔,他忽然感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还是那扇门,还是还那把锁。左旋,右转,‘咔嚓一声脆响,门开了……在纤尘不染的沙发中坐下。儿子还没放学,妻子尚未下班,太阳正走在西归的路上。他静静等待。他知道今晚妻会到菜市场多买一些菜回来。”(《带着钥匙去流浪》)寥寥数语,写透了远行的孤寂与回归的温馨。有人是没理由的放纵自己,漫无边际的行走;有人是为了生活,被迫奔波在外。崇茂没有写“人在江湖”的多么不容易,甚至是无聊,也没有写对家的思念与牵挂,单写回到家里的温暖时光,风尘已去,一切都已过往。关于家,有人说是身边有一把钥匙,有一扇随时能打开的门。这样的说法,尽管狭隘了点,但很实在。有的人手中有一串钥匙,躺在自家的床上,可没有归宿感。这就是《带着钥匙去流浪》的深刻之处。或许与崇茂谦逊的个性相关,他的散文纯厚而温润,没有一丝丝的怨气与愤懑,文学的担当全在人文关怀。盐城市散文学会近年来曾选编过《盐城市获奖散文选》、《美在盐城·品盐城》等作品集,推崇的就是善举与美丽的发现。写城,写海,写平原;写人,写鹤,写梅鹿;写友情,写亲情,写爱情,都在传递着真情。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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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陈义海的散文,我首先想到苏珊·桑塔格关于诗人与诗人散文的一番话,她说:诗人的散文不仅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密度、速度、肌理,更有一种特别的题材:“诗人的使命感的形式。”说白了,就是诗人的社会担当与责任担当,就是范伸淹那样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义海在英国做学术研究时,曾参加了一个诗歌“朗诵团”,每一次朗诵时,主持人总是隆重推出“来自中国的教授和诗人”。义海很在意这样的介绍,因为他们推出的是中国和中国的诗。因此,每一次朗诵,他都会参加。他每次朗诵完创作的英文诗后,他都要朗诵李白或东坡的诗,“我要让那些对中国知之甚少或对中国怀着偏见的英国佬们知道:中国有诗歌,中国的诗歌比他们的要古老。这时,我的心中常常涌动一种民族自豪感;这时,我非常希望有我的同胞在场。然而,环顾四周,我很孤独。《在英国朗诵诗歌》”。这就是诗人的使命感,在东西文化的碰撞中,不忘自己是中国人。他没有钱去买幢庄园或买一艘油轮,炫耀自己的财富,但他让人仰望,因为他是中国诗人。严宜春、孙曙、孙惠也都 是从写诗到写散文的,他们的表达总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但都有着同样的“诗人的使命感的形式”。严宜春有一本叫《花事》的散文集,写花事,写人世,写世事,总是在写人与自然的和谐。“小镇的柳不多,只在沿河的岸边见到数株。很老的样。不知是先有了古镇,还是先有了这些沧桑的柳。杨柳依依,依着江南的脉脉流水,依着欸乃的橹桨之声。汉唐风韵的千古足音,在拂面的万条绿丝绦下,忘返又流连。《游人只合江南老》”我们总强调发展速度,我们总想在发展中力拔头筹,使得古老的村镇一个一个地消失。一座城,没有一棵与其一起长大的树,总感觉少个根,让人不踏实;没有一条古街巷,让你漫不经心地逛逛,总觉得这座城的浮躁,像个发了横财的小土豪,没底气。一个文学人的担当,起码的不要只想着自己,只从自己的情绪中找感觉,而更多的是要想想生养我们的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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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文艺理论家狄德罗曾说过,“艺术就是在平凡中找到不平凡和在不平凡中找到平凡。”赵峰旻的散文更多的是写家乡与写人物,从平凡中去不平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乡,每个家乡都有我的存在。这就使“家乡”成了永恒的话题。从《高高的村庄》、《纸上的故乡》到《西溪印象》峰旻从同样的乡情中梳理出不一样的乡愁。“走进村庄才猛然觉得,那些红的瓦白的墙将村庄一下子撑得高高的,瞬间想从这里打捞些什么。也许,这里是我回家注定的驿站,我呢,也说不清楚,只让一份心事在阑珊里泛着轻浅的香……(《高高的村庄》)”孙曙有篇散文叫《生也有芽》,写生命的形态,从小鸡写起,写小狗小猫小鸟,写豆子大蒜丝瓜番茄,也写人。“挤在城市,除了生人,几乎见不到生命的开始,对生命的体贴怜爱也就少了,生命相互应和悦意的快乐也就少了,没了。”孙曙不谈生存权、生命平等类似价值观的东西,但从“小猫不狗”、“豆子大蒜”之类的靡不有初,说及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用心良苦。孙惠的散文有很多篇章触及的是爱,友爱与情爱。这是个恒古不变的话题。她的《灵魂的气息》告诉人们:世界暴露在阳光之下,惟一的秘密,便是爱。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份爱,可这个世界恰无法给爱下定义。因为广义的爱显虚幻且苍白,狭义的爱又那么自私与无聊。“如果能找出什么东西能保证永恒的话,多少爱都可以从来。可惜我们不能。因为逝去的才是永恒。谁会为谁等待在风雨中?谁愿意让执花的手在风中颤抖?即使有,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道那份爱会不会还在?(《怎样的爱可以重来》)”爱的可能与不可能,请在意当下吧,过了这个冬季,就不会再有这个冬季。春天里,不是所有的树木都会发芽。无论是从平凡中找到不平凡,还是从不平凡中找到平凡,就一个散文家而言,关键是生活。康·帕乌斯托夫斯基说:“要想使构思成熟,作家决不可脱离生活,一味地去‘苦思冥想。相反,只有始终不渝地接触现实,构思才得以绽出鲜花、灌满土地的浆汁。”作家艺术家深入生活的关键是观察生活,理解生活,然后用自己的创作再现生活。一个作家缺乏学习能力、观察能力与思考能力,那是非常糟糕的。

  纵观盐城散文写作,仍觉不足。作者在写身边贴近的生活,得以应手,现场感强,可格局不大,甚至狭窄,不能足够展现生活的丰富性与广阔性,更缺少一种气象宏大,意境高远的景观;个性张扬到位,自我诉求细致,涉及到集体情感时,纤弱无力;看重修辞与技法,文章达到了华美和精致,但丢失了天然与浑厚。如果弥补了这些不足,盐城的散文会有一个全新的突破。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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