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上的草地,名扬中外的当然是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走过的雪山草地,旧名松潘草地,现名更多,站在阿坝州角度,叫阿坝草地,站在各县角度,有松潘草地、若尔盖草地、红原草地,又因河道蜿蜒,沼泽星缀,民间形象呼为水草地。当然阿坝州其他各县也县县有草地和高山草甸,只是没有水草地那么一马平川,那么接天连地的辽阔气势。现在人们已经能充分认识到草地的重要性了,尊之为“地球之肾”,牧民们半定居半游牧于这方家园,呼作草场,那是牛羊和马儿们的粮仓,更是生活在这方热土上人们的大地母親。
旅游兴旺起来后,这里就更了不得了,既是景观上的大草原,水草地,又是“雪山草地”红色旅游经典景观,是弘扬长征精神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更是长征精神物质和非物质上的重要节点。此外,奇美的自然风光,独特的人文景观,神秘的宗教信仰和多彩的民族文化都是草地的原生态、引力源和闪光点。更不必说草地之大美,美了游客,迷了摄影者,醉了诗人作家,甚至疯狂了画家……草地的灵魂在生态,在人文,在长征精神。而草地之《草地》,正是雪山草地孕育出的文学苗圃,文化艺苑,甚至渐成川西文学的一处观景台地,一道纯美的文学景观。
文学上的《草地》真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连我这位本土汉族作者都被多滋养了几颗文学细胞。当然更不必说以老师阿来为大树,根生叶茂并蔓延影响出一个叫阿坝作家的作家群,并渐成气候。《草地》理应就是这个群的后花园,茗园,文苑。院子美不美?花草茂不茂?树木繁不繁?根系深不深?都有一种坚守在诠释,也有众多作品在证实,更有一种坚持在护佑。此外,水土的肥力自不必说,阳光雨露滋润也不可少,更有多年来园丁们跑接力赛般的浇灌,培育,呵护,更是功不可没。
我最初来到这方小苑时,《草地》还有个听起来“新”的旧名,叫《新草地》,虽是纸张薄薄的16开小册子,也是文字变成铅字的重要平台,也曾让缪斯之神光,普照全川,甚至吸引了全国众多作者、爱好者,于此疯于诗,美于词,醉于文,甚至宏志于先天下之忧而忧;婉约于风花雪夜、言情武侠;技法于意识流、魔幻现实;现实于民族风情、民生哀乐;多彩于高原风光,峡谷险峻;弘扬于历史文化,厚积薄发……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新草地》及更名后的《草地》的确以草地独有的肥力和阳光雨露滋养甚至茁壮了一批作家、诗人。而这批作家、诗人又以文学反哺了这方水土,以文字为载体,以想象为灵感,让这里的天更蓝、水更绿,花更繁,树更壮……甚至名声更大,名气更旺。“谁知文字有几两,妙笔生辉重千钧。”《草地》四十载的文字积累,积淀的作品渐成富矿,作品中的人与物,灵与性,事与情,景与观正在成为促进这方热土文化发展、民族团结和社会进步的又一推动力。
还记得第一次踏进《草地》编辑部门槛的那个暖洋洋的冬日,时间是92年汶川金秋《草地》笔会之后的第一个寒假,那时我既以学生又以文学爱好者的身份,叩响了编辑部阿来老师的门,那时老师的家和编辑部正好楼上楼下。阿来老师倚坐在柴火炉前——带烟囱的那种铁炉子,那时,棱磨河对岸的杜鹃是否在歌唱我已记忆不清,老师的思绪应该正沉浸在《尘埃落定》神奇想象的构思创作及修改中。只记得老师给我泡了杯咖啡,然后带我参观了他的家,特别是书房。老师的书房自然四壁满满是书,靠书柜有一行军小床,也半床是书,方便老师睡前醒后惜时阅读。既然我是学生,老师毫不保留的指出我发在《草地》两个短篇《那方的事情》和《侈离》的一些得失。然后老师开始告诉我写作秘诀,他就着台灯一样的红红的手炉电热管点燃一支烟,烟雾袅袅之后,说,要多读,多走动。这不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是不是感觉这秘密不叫秘密?我当时也有这种感觉,直到多年后我才明白,说易做难。道理谁都懂,真要做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真不是易事。
当时老师所指的读万卷书,重在西方翻译作品,而且他很挑剔译者的水平,他喜欢那种语言张力强,容量大,音色美,近乎美文的译作。而行万里路也不是观光旅游,老师去到的地方主要是北京上海两地高校,毕竟是文化中心,交流访问的也多是当地的高校老师、学者、作家。那几年信息来源还比较单一,有很多新观念新信息能提供一些捷径,这些作家学者们可以以研究为名,早早接触,深处内地的川西暂时还接触不到这些文学资源。三十多年前,在文学研究方面,待翻译的东西实在太多,文学修养和写作技巧方面自然存在局限和落差,老师行万里路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加强与站在世界文学前沿的学者们的学习交流,确保在技巧上少走弯路,在信息上缩短与世界文学的距离,在资料利用上触碰到最有价值的新信息。当然,老师也曾是中学历史教师,也喜欢进村寨、进寺庙、进大自然,去搜集和感受那些历史沉淀下来最深沉,最原滋原味的东西。去倾听草原的风啸,去恣肆大山的呐喊,去敏感阳光的锋利,去触摸冰川的温暖……当时老师还提到一种方式——边缘写作,并强调作为川西高原这方热土,非文化中心的边缘地带,突破口应该边缘一点,特立独行一点,距离产生引力,产生美。后来老师的确以《尘埃落定》这种比较边缘的写作方式,一种张力新鲜而纯美的语言组合,一种距所谓文化中心有着大距离之美的语言魔术,征服了一大拨挑剔的读者并获茅盾文学奖。
他还透露了一个写作诀窍,好的作品是用耳朵来写作的。当时我不能完全理解,及至十多年后我经历了长篇小说《倾听如歌》的磨砺,我才心生同感,当你进入那种完全写作的忘我状态,那些熟悉而神秘的声音就会自然而然在你耳旁响起,并最终落定在笔端或键盘。
现在回想起来,这才是敬业的编辑,一个好的编辑就是教学方式独到的老师,就是文心暧暧的导游,他能引着你仿若走进博尔赫斯的《交叉小径的花园》,让你不至于在花园中迷路,他会以向导的方式引着你少走交叉小径的弯路,最终快速到达你希望的彼岸。《草地》就有很多这样的编辑,并逐渐长养出自己独到的编辑文化。
真的,草地不简单,《草地》更不简单,不光沃野千里,更能花繁叶茂;不仅风光无限,更能草肥树高。草地不光是景观,《草地》同样也是大观。
而与阿来共事和之后的《草地》编辑们的接力赛也毫不示弱,再接再厉。后来的牛放、文琴、蓝晓等等都一如继往地努力着,耕耘着,都为了让这块草地花更芬芳,草更肥美,树更茁壮,联系作者更紧密,影响力更广泛……
值此《草地》建刊不惑之年,
祝《草地》的草地一如继往地百花齐放,
愿草地的《草地》千帆竞发般百家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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