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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感

时间:2023/11/9 作者: 核桃源 热度: 18561
杨剑芬

  2021年5月20日,周四。高中部校园内。

  “弟弟,今天是你的生日,妈妈给你拍张照呗!”

  “好呀!”

  “嚓、嚓、嚓”从不配合拍照的丢弟拍下了4 岁生日的三张照片!

  “妈妈跟你商量件事,早上爸爸没课,送奶奶姐姐你们回大理好吗?你的生日,星期六咱们再补过行不行?”

  丢弟犹豫了近半分钟的时间:“好呀,那爸爸妈妈,等地震结束你们回来我们又一起过。”

  对于天天嚷嚷着要过生日的丢弟来说,5月20日应该是一个最值得期待的日子:他想要买个大大的蛋糕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起唱生日歌,回家再买个小蛋糕跟姐姐一起吹蜡烛!

  对于丢弟来说,回大理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面临着期待已久的生日又一次不能跟爸妈一起度过!可是,一旦留下过生日面临的是又要继续睡操场!

  2021年5月18日,晚饭过后,大家像往常一样该散步的散步,该跳舞的跳舞。吃过晚饭,丢爸上晚自习,奶奶领着弟弟到操场上玩耍,我陪着丢姐在家做作业。对于9月份就要上小学的丢姐来说,虽说字写的不是很好,但学习的态度却是满满的100 分!

  19 点不到,坐在沙发上的我被突如而来的震感吓了一大跳,地震!震感转瞬即逝,我没太当回事。才过了三分钟,房在摇,窗在响!这次我没有犹豫,一把紧紧地将丢姐搂在怀里!

  “妈妈,地震了,没事。”丢姐淡定地在作业本上用橡皮擦擦作业,“早上老师刚刚给我们做了地震演练。”

  那一秒钟,我有点汗颜!随时开展地震演练的丢姐其实并不知道地震的可怕!

  “走了,丢丢,到操场去。”

  “那作业怎么办?”

  “等一下回来再做。”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丢姐迅速下楼。

  联系奶奶,一切都好,丢姐找弟弟去了,约好打排球赛的我们准备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整个晚上,小震不断,上晚自习的学生们时不时地从教学楼跑到操场。天黑以后,所有的家属都聚集在家属住宿区,商量着是否回家。震感一次次袭来,22 点,不再纠结,学校命令所有的学生将行李搬到篮球场,家属则搬到足球场跑道上打起了地铺。附近金星完小的小朋友在老师的指挥下也有序地从学校撤离到了跑道,跟高中部的教师家属成了邻居!人群之中遇到了在苍山西镇中心校上班的姑爹,在安排好学生之后专门来看两姐弟,看到大家安好,又回到了学生群里!凌晨两点的操场有点微凉,想起穿着单薄的姑爹,拿了件丢爸的衣服找遍整个操场却没看到他的身影,打电话联系,说是要去石钟、淮安等学校看学生,刚回到家,准备上楼拿衣服开车走!

  5月19日,正常上下班,茶余饭后大家谈论的都是头晚地震的种种。一直担心作业没有做而交不出来的丢姐也因学校停课而心安理得的玩了一天。饭点时分,家属区的家属们有的点外卖、有的回家做饭,做好了拿到操场上吃,生怕在家多待一分钟危险就会秒秒钟来临。隔壁的小邻居们收到了来自电信公司的爱心帐篷,晚上不用再睡在露天底下了。老同学从昆明给我打了电话,特意问我家里是否安好,意外之余是满满地感动。

  得知震中是在老家,下午给爸妈打了个电话,“我们今天去大理了,村上打电话叫领帐篷,我们没在家。家里只有你妈我们俩,实在不行咱们睡车上就行,村里人多,估计帐篷数量也不多,给其他需要的人家用。”一直以来,能够自己解决问题就绝不给别人添麻烦的老爸这次一如既往地坚持了自己的原则!

  晚饭过后,照往常一样到排球场打球,又是19 点前后,强烈的震感打断大家的兴致,丢下球场上的意犹未尽,慌着到校园的各个角落找到了两娃,联系到了奶奶,回到家属区临时的“家”,大家再也不轻易离开!

  21 点30 分,眼睛已经在打架的丢弟说什么也不在操场上睡:“奶奶,我要回家。”“妈妈,我不想睡操场。”“阿姐,家里的大床好睡给是?”千哄万哄,怎么都哄不乖,也不跟小朋友玩,经不住瞌睡虫的折磨,23 点,终于安然入睡!

  5月20日,把奶奶、姐姐和弟弟送回了大理,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又牵挂了许多。忽然想起头天拿的排球还在排球场,抱着侥幸的心理来到排球场,我的排球静静地躺在球场边默默地看着我,在感叹人性纯良的同时又感叹身为人母的伟大!帐篷到了,因为有限,先给高三的女同学住,其他再视情况而定,部分学生今晚不用再露宿!

  睡了两晚操场,感觉一直都是在摇篮里度过,还伴随着操场的阵阵热浪,架不住丢弟不过生日也要回大理!将近22 点,弟弟给丢爸打了个电话:爷爷买了个小蛋糕,吹了蜡烛!相对于一直领在身边的丢姐,一岁就回大理三岁才回漾濞的丢弟,心里着实有些愧疚,心想着好好过的四岁生日,却因突如而来的地震而改变计划!

  5月21日周五,看似平常,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高一、高二的同学放假回家,只留高三的同学在校。晚饭过后,老人孩子不在身边,丢爸我俩悠然自得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手机。21 点多,剧烈地摇晃让一直都淡定的丢爸猛地从沙发上跳起:“给要我们两个也下去了?”“怕不消怕,这两天不都是这样吗?”一边说着不消怕的我一边心虚地走向鞋架准备换鞋!快要到时,又一阵剧烈的抖动吓得脚软的我赶紧扶向身边的墙,迅速换好鞋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一楼!

  丢爸往家属区走去,从厕所出来的我遇上了几个老师,剧烈抖动的大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房子在摇、树木在晃、人在惊叫,整个操场在有序中陷入一片慌乱,慌乱之中的我们就近蹲下抱做一团不至于被摔倒。丢爸给我打电话,说小白老师因为家里人电话打不通,要送小白回桑不老!给老爸打了个电话,说是正在开车去庄房接老妈:“你不要跟我说了,我在开车,地在摇晃,车子在抖,待会担心出问题。”一边挂心丢爸,一边心挂老爸,给老妈打电话:“没事,我现在在外面等你爸来,你们注意安全,招呼好奶奶和两个孩子!”得知已将他们送回大理,被老妈夸赞了一番!给奶奶去了电话,说他们也有震感,但没有在漾濞强烈,让我们不用担心,注意安全。

  21 点48 分,6.4 级!漾濞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强震!身在操场的我一直担心的是电影里的情节:地会不会裂开?我会不会掉下去!“阿呗,我的娃娃呢?”震感过后,一直紧紧抱着小熊老师的老茶总算反应过来。“小的我搂着,大的他爸搂着。”对于从初中就认识到现在的我俩来讲,无异于亲姐妹!“我一直以为我搂着呢是娃娃嘛!”在大家笑声过后,感慨的是在灾难面前人类的不知所措!于是乎,在不断动荡的操场上,来自各地的电话、短信、微信、QQ 源源不断的响起,给慌乱的心情带来了无尽的温暖!

  消息不断传来,高速上有车被石头砸了,死了一个人;哪里的微型车被泥石流埋了,有三个人,去的救护车被泥石流拦在路上,去不了等等等等。不知道信息的真假,一边揪心丢爸,一边揪心老爸,朋友群里大家都在互通消息,互报平安,互相安慰。好在,丢爸平安归来,老爸顺利见到老妈,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老爸说在车里是摇的,丢爸说在车里是簸的,我说在地上是慌的!22 点30 分,姐姐电话打来:“二叔说他们的房子与我们的房子之间砰的一声看见满院的灰,不知是哪家的墙倒了,不过人没事。”万幸,真的万幸!23 点,与丢爸相遇,说奶奶打电话来了,因为震感太强,离爷爷在的学校有一段距离,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她和两个孩子在地里搭了个临时帐篷,让我们不用担心,注意安全。那一刻,心是暖的,也是疼的,只能期待一切安好,大理不是漾濞!

  23 点31 分,学校广播响起:“在高中部的党员及不是党员的公职人员请到球场主席台前集合!”两分钟时间,主席台前聚集了一大批在职人员。强震过后一大批群众涌入学校,给学校内的秩序和安全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通过分组,大家有序对工作做了安排:有的负责门口进入人员的疏导,有的负责不让群众打扰到金星完小的学生,有的负责家属区的安全,分工明确,确保不发生安全事故!普老师、常老师和我做起了指挥车辆停放的工作。凌晨三点半钟,没有了进入的车辆,在操场上颠簸了四个小时的我们回到了家属区,倒头睡下!

  时间来到了22日凌晨五点,在一夜颠簸中广播声音又一次响起:高中部的党员请到教学楼集中。不知何时回来的丢爸听到广播拉开被子往教学楼方向走去。六点三十分,丢爸回来了,露营了四晚的我们在操场上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如果真要上第一线的话,我去!”丢爸说“第一,我是党员;第二,家里孩子还小,需要留下一个人照顾,我们俩只能去一个。”不容分说,丢爸便转身离开了。那时的我有感动,有不舍,心里五味杂陈,感觉好像是生死离别!不是矫情,在经历了6·4 级以后,那时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是否还会面临更高级别的强震。

  起床,冒着危险回到家快速洗漱,早点后往教学楼方向走去。刚走到排球场,遇到一个农村的大姐开着一辆三轮车:“妹子,我是附近村子里的,昨天有一车菜没有卖完,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想捐给学校,你看可以吗?”丢爸联系了学校的赵副校长,在老师和学生的共同努力下,一车菜很快进了学校食堂。大爱如此,又怎会嫌弃呢?

  9 点30 分,广播通知学校食堂需要人捡菜,约上没课的一帮女老师,到学校食堂帮忙!抽空给老爸打了个电话:“八字墙倒了,昨晚你妈我们在庄房,睡在车上,现在在家……没事,现在记者正在房后搭转播塔,救援队昨晚就到了……你们不用回来,现在路也不通,家里也不敢回……村子里的人都好,大家都没受伤,你们自己注意安全,看看能做什么尽量做!”村里人安好,真好!12 点,食堂提供免费午餐,由于人数太多,我们志愿当起了打菜员。按照先保障学生后保障群众的顺序开启了打饭模式。令大家惊讶的是,穿制服的人瞬间多了起来,红的、蓝的、黄的、黑的……原来,在得知地震的第一时间,各地的救援队便迅速集结,天明时分大部分已到达漾濞境内!

  午饭结束不久,救援物资进入高中部,一帮男老师和家属自觉加入到搭建帐篷的队伍当中,在动荡的大地当中,一顶顶帐篷如雨后春笋般遍布在高中部的整个校园。为方便联系,我将所有捡菜的人员建立起了一个“高中部志愿者群”,哪里有需要,群里说一声,大家便自觉地参与到行动中。

  晚饭过后,看到足球场帐篷上鲜艳的党旗,小跑着过去。没错,是高中部安置点指挥部!负责人是林业局的罗局长和农业局的李副局长,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慌乱之后,“终于找到了组织!”这句电视剧里常用台词成为了我此时此刻的感受,踏实!在简单的沟通之后,因为对环境比较熟悉,我担任起了指挥部与高中部之间的“联络员”,并负责安置点的志愿服务工作。22 号的晚上注定是忙碌的:搭建帐篷、分发救灾物资、安置群众等等,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还有家属没睡,聚在一起小吹了一会儿!与丢弟的周六之约终究还是失约了。

  5月23日吃过早点,由于22日搭建帐篷留下了好多垃圾,志愿者和高中部的老师自觉地打扫起了安置点的卫生。弟弟打电话来说给村里捐赠了1100 件矿泉水,因在村里抢险不能查看路况,让问一下路通了没有。各种打电话联系,还好,经过抢修,到村里的路一直都是畅通的。

  按照头晚的部署,我自制了高中部临时安置点倡议书和安置点登记表,拟对每个帐篷内的人员进行登记,方便管理。由于指挥部没有相应的打印设备,这一天的我不断往返于食堂、指挥部和教学楼的办公室,每进一次教学楼,心里都是怵的,每一个见到我的老师都会嘱咐一句:“震起来赶紧跑”。高三的学子们,顶着烈日在操场的帐篷下面继续上课。有课上课,没课帮忙搭建帐篷、做好后勤保障是跟丢爸一样的高三老师地震时的日常。这天中午,属于高中部家属区的安置帐篷搭建起来了,露宿了5 晚的高中部家属有了组织——“高中部村”。18 点30 分,召集了8 个住在高中部的志愿者到各个帐篷发放倡议书、登记住宿人员,有两个从外面回来的志愿者见我们人手不够,自愿加入到队伍中来。由于群众太多,大部分人员都只是晚上才回来,等登记结束已是22 点多。在这一点上,大批的志愿者、救援队、新闻记者集中到安置点休息,指挥车辆停放、协调各队休息成了我晚上的工作内容,“下班”回到住处,已然凌晨2 点多,“村委会”的灯依旧亮着,“村长”熊老师打趣地说:“全村就等你一人了。”

  5月24日,一大早,单位赵副局长给我打来了电话:“单位用房暂时办不了公,你孩子还小,又有老人在,局长指示你不用来单位上班了,有事打电话来处理就行。”跟赵副说孩子已经送回了大理,但安置点有些工作需要我来协调,所以暂时不到单位上班,赵副同意了。

  来到指挥部,罗局长说县里制定了统一的安置人员登记表,要对安置人员重新登记,总结23日的经验,大家定于19 点30 分开展工作。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他本来是在苍山西镇中学安置点的,因为安置点要拆除问是否能够到高中部安置点,由于高中部安置点人员已满,只能请他联系别的安置点,奇怪的是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我的号码,又怎么会知道我负责着高中部安置点的志愿工作,感叹信息共享的同时遗憾自己未能帮他解决问题。晚饭过后,大家在指挥部安排晚上的工作,有个志愿者向我们走了过来,到我身边的时候他说:“我单位临时有事,不能在漾濞继续服务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在我身旁的桌子上放下2000 元钱,转身走了。大家说着要他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他挥了挥手,我拿上钱追了上去,我越跑他越快,直到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对于这名志愿者,我印象挺深,他是23日晚上11 点多才到的漾濞,因为时间太晚没来得及留下信息。感动之余大家猜测,他应该是有经历过灾难的,此刻才会有如此的大爱!联系县红十字会,许是因为事情太多,没有回应。晚上入篷登记的时候遇到两母女,奶奶是80 多岁,大理市检察院退休,女儿60 多,州广播电视台退休,本想着回漾濞安度晚年,没想到碰上地震,家里老房子倒了,听说这个安置点要拆,担心没有住处。正安慰着,常副县长到点巡视,进门看到讲话都困难的我并问:“感冒了?”。对于18 号开始地震就开始感冒的我来说,这几天一直都是在药罐中度过,指挥部的成员都在调侃:“等小杨感冒好了么,地震也就结束了”。跟常副县长汇报完工作,说到今天志愿者的事,常副指示:“钱你先装着,不要有心理负担,等忙松了再上交红十字会,你们自己在工作当中也要注意身体,安置点人多,要做好疫情防控,戴好口罩。”因为还要到其它帐篷登记,趁着常副县长跟奶奶闲聊,我走向了下一个帐篷,看到奶奶渐渐舒展的笑容,心情该是放松了下来。入户登记统计结束,等待各队归队已是深夜,回村,“村委会”的灯依然亮着!

  5日25日,兄弟打来电话说家里宰了几只鸡,有空的话回家跟村里人一起吃饭。回到村里,看到萧条的村庄,家家的房屋都贴上了禁止使用的红色标签,心里一片荒凉!但看到村里的人安好,无人受伤,虽然吃住都在安置点,大家心情都还开朗,感觉又宽慰了许多。

  5月26日,随着余震的不断减少和减弱,安置点的居民有序的撤离,行李打包、床铺收拾、帐篷拆除等工作在循序渐进,物资清点、交接也在有序进行。随着各个安置点的有序拆除,漾濞的生活也在渐渐地恢复平静!

  6月2日,爱心志愿者的2000 元爱心款进入县红十字会专户;6月5日,在震中,丢弟与老家的父老乡亲们一起在安置点的帐篷里开心地度过了自己的4 岁生日!

  现如今,两个半月已经过去,回想起来,心里满满地全是感动:头顶烈日搬运物资的志愿者;不远万里来到漾濞救援及留下爱心款的爱心人士;从中午搬运物资一直到晚上九点来到安置点还未吃饭的小志愿者;席地而睡的武警、消防战士;央视的小宋记者踏着余震奔赴在各个受灾点,向前方报送最新情况;皮磨破了还在搬东西的漾濞“小二簸”;免费供应“爱心餐”的各个餐馆;救灾物资没有到达前和不再供应后,自行给老家亲人购买生活物资的在外工作人员;原本可以在第一时间住进帐篷却睡了5 晚地铺的高中部教师及家属等等,最为感动的应是在漾濞大地上随处飘扬的党旗!

  记得在安置点时,指挥部的赵金碧曾说了一句话:“在大灾大难面前我们能够做什么?我们又留下了什么?如果什么都没有留下,那么自己的人生是否需要好好地思考一下!”

  2021年,漾濞的“5.21”,我留下了,你留下了,他留下了,大家都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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