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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虫的光芒——5.21地震亲历

时间:2023/11/9 作者: 核桃源 热度: 18706
杨晓洁

  县文联老主席、诗人常建世对我们说,5.21 大地震是漾濞百年不遇,甚至是千年不遇的大灾难,漾濞作家是这次灾难的亲历者和见证者,我们应该有这份责任和担当,写一点关于这次地震的文章。

  我说我震后十分钟就接到挂村领导电话,震后一个小时赶到我的挂钩村——漾濞6.4 级大地震重灾区花椒园村。之后一直在灾区参与救灾和重建工作。作为亲历者和见证者,我一直也想写一点关于这次大地震的东西,但觉得想写和可以写的题材很多,又一直找不到一个支点表达,一直处于恍惚中。

  客观的理由是杂事太多一直在忙,真实的原因其实是我一直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开始写一些文字。才发现它离我亲历地震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认真捋了一下,漾濞5.21 大地震,是漾濞这个小城百年不遇的大灾难,多少人受灾,多少间房屋倒塌,多少财产损失,多少资产无法挽回,多少人受伤,甚至有人失去生命……这些,会有专业人员进行客观的评估,如实统计后,在今后的史籍里详实记录。

  而我要记录的是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留在我记忆里一些平凡的人,一些琐琐碎碎的事。在我静下心的时候,这些人、这些事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带着生命的光亮一直在我的心底闪烁。

  我知道,也许用不了太久,这些人、这些事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灾难的伤口慢慢愈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我想把他们记下来。因为这些人,这些大多我连名字都不曾记下的人。那些事,那些我们每个人举手也能做的事。在我面对巨大的灾难,从惊恐不安中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在我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面对满目疮痍家园的那一时,在我因担负沉重的工作压力身心俱疲的那一段。因为有他们,我没有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因为有他们,我体会到并肩战斗的意义,因为有他们让我切身体会什么叫众志成城……他们是我内心深处的一股暖流,让我在面对困难的时候,有勇气有信心义无反顾,砥砺前行。

地震那夜小小的我们

我说6.4 级地震发生的时候,我在家里。为什么不跑?为什么5.6 级那么大的地震发生后,你还能淡定的呆在家里?这是每个听我说6.4 大地震时我在家里的人,都在追问我的问题。每解释一次,我都觉得我要为自己近乎愚蠢的淡定对自己说声对不起。

  自从5月18日4.2 级地震发生后,地震波及的范围内,很多人已经没有住在家里,县城的广场,公路边的开阔地,很多人自搭帐篷或停车过夜。我一直坚信我居住的楼房,理论上可以抗8 度地震。所以一直安心的住在家里。

  5.6 级发生后,我未能及时撤离是因为当时穿了居家服,觉得应该换一下衣服再出门,甚至还乐观的以为也许不会发生比那个震级更大的地震,心存侥幸。期间又接了几个亲戚朋友关心关怀的电话耽搁了一会,找觉得需要带的东西没找着又耽搁了几分钟。

  当6.4 级地震发生的那一刻,我刚刚换好衣服要出门。突然传来一声如同闷雷一样的诡异声响,一种我无法掌控,无法左右的摇晃随即而至,伴着阳台上乒乒乓乓花盆破碎的声音,我才意识到更大的地震来了。清楚的意识让我迅速用眼睛搜寻理论上室内最为安全的位置,发现我所在的位置在这个房间里还算可以,索性坐下来,下意识的用手死死抓紧沙发扶手,却觉得这样做毫无意义。我开始后悔没有在刚才地震发生后迅速离开。为自己的过于乐观的假设后悔自责,脑海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再晃下去房子会不会塌?我会不会被埋在这里?我会不会死?我被那种巨大的无形的,让人窒息和惶恐的力量裹挟着,无助,无望,无能为力。理智的思维告诉我必须抓牢手机,之后大声惊叫。

  还好,诡异的响声和剧烈的摇晃在我的心理防线尚未完全崩溃的那一刻停下了。等我能平稳的站起来,我觉得我依旧思路清晰,我以最快的速度随手抓了一件外套,一块薄毯,一只手电筒,手机和背包刚才已经拿在手上,意识里想拿手机充电宝,没找着,只有放弃,仓皇逃离。

  跑到楼下,楼下全是惊魂不定的人。想自己的车还停在单位院子里,想这种时候应该将车放在身边,在车里过夜或是驾车转移。就出门往单位赶。走出小区大门几百米,路上有掉落的路灯碎片、广告牌,疑似从窗户上掉落的玻璃渣,还有一个不知从哪家楼顶落下的太阳能储水桶……不敢走楼下的人行道,只能往开阔的车行道上走,行车道上的车开着刺眼的灯避让着行人缓慢挪动。有人在叫,有孩子在哭,满城慌乱,一片狼藉。

  镇司法所所长,花椒园村挂村领导王兴才打来电话:通知我们所有工作队员,马上出发去村上。

  我答应好之后,开始翻手机里的电话簿打电话,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心里急的要命,要打的号码就是找不着,好不容易拨通的电话,无人接听。

  等我觉得心绪得到慢慢平复时,我已经在花椒园村委会了。山村寂静的夜比起城里的混乱和慌乱更加让人揪心。供电已经中断,一盏太阳能路灯昏暗的光冷冷的照亮了半个院子。几个村干部已经在我们到达之前集结,站在村委会大门外的停车场上不停的打电话,总支书记杨建华声音已经嘶哑:再落实,我不要大概,我要每家每户,要落实到人,房子倒了,房子倒了不要管,房子的事等天亮又说,先落实有没有伤着人,要不要联系救护车……

  我看看手机,只剩下30%的电量,怕断电后找不到我的亲友挂牵,匆匆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信息:我人平安,现在已经在下乡村待命,这里电力中断,手机也许会断电关机,我会照顾好自己,会注意安全,请亲人家人们放心。

  还好两个小时后,电力应急救援人员到达,给我们留了一盏应急灯,应急灯可以照明,有光亮就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应急灯底座还有两个插口可以供手机充电,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天边时不时有蓝光闪过,余震一次接一次,村委会办公楼老楼的墙好像倒了,每震一次都有瓦片掉落的声音。

  各片区传回来的信息都还好。财产损失严重,重到什么程度不清楚。人员全部撤出,每家每户都落实过了,没有伤亡。这时已经是22日凌晨三点多。

  几个村干部,总支书记杨建华说他得回趟家,家里房子倒了他知道,管不了那么多;八十多岁的父母有媳妇和弟兄姊妹关照,也能放心。是自己每天要吃的高血压药没有带在身上,他已经觉得头一阵阵剧痛,得回去拿药。天亮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事要等着他,首先自己不能倒下。监督委主任窦志文刚刚接到镇领导电话,说第一批救灾物资帐篷和棉被已经到县城,他带着车辆和人员连夜去县城拉救灾物资了。副主任赵兴成和副支书窦志水在各自负责的片区和撤离出来的村民在一起。村委会就只剩下镇挂村领导王兴才和我坚守。

  焦虑和着急的心情因为有了明确的信息回复,稍感安稳。回过神来才觉得2200 多米海拔的花椒园村委会,初夏的夜晚可以毫不含糊的把你冷到瑟瑟发抖。冒着余震在办公楼里找到一件我脱贫攻坚驻村时留下的军大衣,尽管因为很久没穿带着很重的霉味和灰尘味,还被耗子咬破了一个洞,裹在身上的确暖和了很多。

  心里有一些委屈,有一些难过。灾难一样发生在每个人头上,我们一样是灾民。就因为我们所处的位置,我们所在的岗位,我们就要担当起这份责任,第一时间站出来,站在前面。小小的我们必须咬牙藏起内心的脆弱,以貌似顽强的姿态站成一面旗帜,站成老百姓心里的主心骨。

  夜深沉,冷月照,鸟哀啼。蜷缩在军大衣里的我,为世事无常百感交集。坐等天亮,一夜无眠。

站着吃饭的救援队长

5月22日的上午10 点,震后12 小时,我接到从昆明赶来参加漾濞地震救援的10 名豹鹰救援队队员,给他们带路前往花椒园村小水塘村民小组实施救援。

  小水塘是苍山西镇花椒园村下辖的一个苗族聚居自然村,共60 多户200 多人,是此次地震的重灾区。我们抵达时,所有灾民已经全部安全撤离到村外地势开阔的村民活动场所,再次逐一核实没有人员伤亡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救援队说:6.4 级,震源深度8 千米,灾情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很多。没有特别危急的救援任务,搭帐篷和教灾民搭帐篷成了那天他们的任务。

  我解释,5月18日,漾濞一天发生了4 次震感明显的地震,最大一次震级为4.2 级,震中就在与花椒园一沟之隔的秀岭,之后这几天,镇村干部全部下乡,对所有波及地区做了大量的排查工作,住房有安全隐患的多半在4.2 级地震发生之后已经安排撤离。所以这次大地震,如果说它是一场恶魔罪恶的演出,4月18日发生4.2 级算是排练,5月21日晚9时21 分发生的5.6 级是彩排,27 分钟之后,9点48 分的6.4 级才是正式演出。在4.2 级发生后,很多村民已经有了防范意识,加上这几年一直做的地震防灾减灾知识宣传和房屋的抗震加固措施,也起了大作用。5.6 级来的时候,室内人员几乎全部撤离,到6.4 级真正来临,房子里没人了。厩舍里的猪鸡牛羊等圈养牲口,也大部分及时赶了出来。所以这次地震,房倒屋塌,财产损失很严重。但没有人员伤亡,是不幸中的万幸。

  很多人甚至感恩之前频繁的小震,让大家有足够的时间做迎接灾害的思想准备。说如果6.4 是在猝不及防间或是夜深人静时来临,那么这次灾难的后果绝不是今天的样子,灾情会有多么惨烈无法预期,想想都后怕。因为人都还在,哪怕是在重灾区,大家脸上甚至洋溢着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幸福笑容。

  中午,村民送来午饭,香喷喷的米饭和土鸡汤,还有青菜。饭是村里几个女人自发组织一起做的。村民小组长王字明,也是小水塘集中安置点的点长,说我们能吃上热乎的饭菜,是4.2 级发生后,他们几家已经及时把家里的贵重物品,一部分粮食及日常生活用品及时搬了出来。在室外搭建的简易避震棚,正好用得上。

  给我们一人盛了一大碗鸡汤泡饭。老乡抬凳子过来给我们坐,有个救援队队员不肯坐下,一直站着吃。老乡以为是矮凳不好坐,给他换了一个高一点的方凳。他才说:“我真不坐。坐下我可能就要睡着了。”

  他的队友告诉我们,那是他们的队长,昨晚地震发生后半小时他们就完成集结,他开了10 几个小时的车,赶路四百多公里,今天天刚亮的时候到漾濞,然后就直奔重灾区来了。看救援的任务没那么重,心情放松一些后,才觉得太累太困了。

  半天的相处,得知昆明豹鹰救援队是一支不属于任何机构的民间志愿者救援队。队员除有一颗甘于奉献的爱心之外,都有一技之长。参与花椒园村救援的10 人小分队中,有服役十几年退伍的特种兵,有医生,有心理咨询师。携带了诸如生命探测仪、卫星电话之类的高科技装备。感觉让他们搭帐篷真是有点大材小用了。但他们的到来,意义不一样,灾民马上就有了安全感和踏实感。几个老人家一直在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这么多人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灾难,就来救我们,我们不怕了。年轻人发抖音、发快手、发微信朋友圈,为我们的“中国速度”点赞,为我们国家这种“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救援精神和救援模式感到骄傲。

  傍晚时分,救援小分队辗转几个山头,完成了五个集中安置点的帐篷搭建,到大浪坝集结。我也开始为分发陆续到来的救灾物资忙碌,几个队友跑过来跟我告别,说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准备回秀岭的指挥部报到去了,如果指挥部那边没有新的任务,他们明天就返回了。感谢他们的同时,我们彼此祝福。

  他们说,也没帮上什么忙。还说,帮不上忙最好了。

  夕阳里,在光芒笼罩下,三辆越野车紧紧相随绝尘而去,消逝在我的视线之外。

花椒园村的互助组

5月23日,灾后第三天,灾区苍山西镇花椒园村的十四个集中安置点,近千名灾民惊恐不安的情绪慢慢趋于平静,历经6.4 级大地震,房倒屋塌,财产损失严重,但人员及时撤离,全村除一个孩子在撤离过程中轻微擦伤外,无人员伤亡。这是让所有人感到欣慰的。

  政府的应急响应迅速,第二天就完成了所有应急帐篷搭建,四十八小时之后,做到了每户受灾家庭有应急帐篷住,有床睡,有被子盖。集中开伙,有米、有肉、有蔬菜,每天有热饭热菜吃,有干净水喝。老人、孩子得到了很好的照顾,灾民情绪稳定。

  在苏家、窦家小组集中安置点,勤劳惯了的老乡有些坐不住了,眼看正是春耕大忙的季节,节令不等人,大多数人家里的苞谷地都还没有下种。大震后余震不断,受灾房屋里物资财产也还不能进去清理。煮饭,照顾老人孩子也不用这么多人。觉得每天吃饭睡觉后就这么闲着也不是一回事。几个年轻人一合计:再大的灾难,生活还得要继续,不如我们先生产自救,相互帮忙把苞谷种了。

  这个建议一提出,几乎得到所有人的响应,他们还煞有介事的推选出“生产队长”统筹安排。留下几个人做饭看孩子,其它只要还能抬得动锄头的,全体出动参与劳动。这山到那山,这家到那家,挨家挨户,不落下一块地,逐一播种。每到一家,主人只要准备籽种和肥料就好。

  村监委主任窦志文家在窦家小组,那几天他因为抗震救灾工作,一直在一线忙,查看灾情,接受物资,发放物资,做报表,报灾情,安抚灾民……从地震当天起村委会成了他的家,家里的老屋倒塌都是老父亲打电话告诉他,他还一直抽不出时间回去看一眼。媳妇跟他说了村里互助组的事,说他们家安排在第三天种地,种子肥料也都准备好了,不用他操心,让他安心工作。

  得知这个消息他有些兴奋,说这几天他正为家里几十亩地种苞谷的事犯愁,他是肯定走不开,只能请工做活,农忙期间请工难,就算亲朋好友肯帮忙,请到工要吃饭,哪块地种什么品种,用多少肥料之类的事还得主人去安排,媳妇照看地里就顾不了家里,煮饭还得再请个人,还要上街买菜……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真是蹬打不开交,这下好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他把互助队集体劳动的图片发到朋友圈,觉得是花椒园村尽快恢复生产值得推广的模式,想引导别的集中安置点仿效。

  不想得到的回复是:我们小水塘安置点今天已经这样做了……我们下庄安置点明天开始……还有人回复了打油诗:集体劳动真是好,有说有笑不郁闷。三灾八难时常有,说说笑笑过一天。生产自救有希望,省得无聊盘是非。闲着无事想得多,回家看见房倒屋塌更揪心……

  后来我了解到,花椒园村的集中安置点,几乎都以这样的模式进行生产自救。在互相帮助的劳动过程中,有的人家人多地少,有的人家地多人少。但每天一起出工,一起收工,没有一个人说自己吃了亏。直到全村两百多户人家的七千多亩山地全部在夏至前如期完成播种。

县医院大门外的爱心饵块摊

地震刚过那几天,平时觉得吃早点这种日常生活中最简单的小事,一时间成为很多人的大难题?家回不去,饭店、超市全部关门。震后第四天,天刚亮,起来就要去下乡,我在街上转了一圈,没有一家店开门。心想又只能到村委会吃方便面了。

  开车从雪山河二大桥过,却意外发现县医院大门外的烧饵块摊营业了。赶紧停好车去排队,排了有十几分钟即将轮到我的时候,才知道那天的烧饵块不收钱。

  摊主我认识,仁民街社区居民,她家里的情况也知道一些,她丈夫前两年因病去世,她独自抚养着一个未成年孩子,还要照顾年事已高的婆婆和患眼疾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姑。平时的生活来源除政府发的低保外,就靠这个卖烧饵块的小摊。日子并不宽裕。

  轮到我,甜酱还是辣酱?加不加鸡肉肠?火腿肠?她一边熟练地翻动着烤架上的饵块,一边问。我本来是想要给同路可能也还没有吃早点的同事带一个的,因为不收钱,有点不好意思,就只给自己要了一个辣酱加火腿肠。

  接过她手里卷好的饵块,我说要不你还是把钱收了吧。

  她微微一笑说,今天不收钱。

  然后继续熟练的用火钳拎起一个烤好的饵块放到盘子里,抹酱,放佐料,把饵块卷好放进袋子,递给顾客。

  娴熟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看着后面排成长龙的队和忙碌的她,我不好再坚持。拿着那个热乎乎的饵块匆匆离开。

  后来我在闲聊的时候跟朋友说起医院门口那个在地震期间卖饵块不要钱的小姐姐。竟然有好几个说他们也吃了她的爱心饵块。有人还帮他算了一笔账,说她坚持了最少也有三四天,每天天蒙蒙亮到中午收摊,一天三四百个饵块,两三百块的成本,也要一千多。这点钱对别人而言也许就是少抽几包好烟,少买一件衣服,或是少吃一顿饭的事,不值一提。但对她来说,可能是风里雨里出摊半个月的全部收入。更难能可贵的是人家有那份心。我也跟朋友说,如果哪天我想吃烧饵块了,顺路或是绕个道,就去县医院大门外的那个卖烧饵块摊上买一个。

高老庄的老奶志愿者

高老庄老奶志愿者的事是我的邻居阿珍告诉我的。她说地震发生后,她一直在那里帮忙。高老庄每天给街上驰援漾濞的志愿者、各单位坚守岗位的工作人员和灾民提供一千多份爱心盒饭。

  高老庄是家老店,无论规模还是菜品,都算得上是漾濞餐饮行业的领军者。我那几天下乡,好几次从他们酒店门前过,沿街的酒店主楼前,一地碎玻璃,看得出在这次地震灾害中,受灾也很严重。但他们没去清理残局,而是第一时间开伙做饭,为全城吃不上饭的灾民和志愿者提供爱心便餐。

  阿珍说,在高老庄帮忙的每天都有五六十人。最早去帮忙的是他们平时承接宴席,席面多人手不够时,经常请去帮厨的当地民间大厨。地震后,这些人得知高老庄在送爱心餐,就主动去帮忙,看人手还是不够,又邀约了身边的亲朋好友。然后朋友带朋友,亲戚带亲戚,人就越来越多。

  因为帮忙的人中以中老年妇女居多,大家说现在漾濞街满街都是讲普通话、穿红马甲的外地志愿者。她们都知道志愿者是来帮助我们做事又不要任何报酬的人。穿红马甲的志愿者服务队,有组织、有名号,扛队旗,队员穿红马甲。

  她们说,她们没有队旗,没有红马甲,但他们也要做志愿者,要是可以给这个队伍起个名字的话,就叫高老庄爱心餐老奶志愿者服务队。

  之后几天,漾濞的餐饮行业逐步恢复营业,多家饭店、餐馆都加入到为外来志愿者和无家可归的灾民送爱心盒饭的行列。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对所有爱心人士的感恩之心。很多临街的早点铺门前,打出诸如志愿者吃早点免费,累了渴了进来倒杯水喝这样让人暖心的招牌。

同事的儿子长大了

同事杨惠琼和我是一个工作组,地震发生后一直在花椒园村一线排查灾情。工作间隙,也聊一些地震发生时她的手机因为正在充电,被震落的东西砸坏,没能及时接听灾情发生后我打给她的电话;当老师的老公一直住在学校好几天没回家了;她每天回去后就和小区门卫老两口一起住帐篷,因为老头打呼噜她一直睡不好之类的琐事。最让她感慨的是她说:儿子长大了,懂得担当了。

  他儿子是县交通事业局一名参加工作不久的新员工,前不久派去苍山西镇白羊村,是乡村振兴工作队的一名队员。地震发生当晚,儿子就自己驾车去了挂钩村。她因为各种担心,叮嘱这叮嘱那,说得最多的是余震危险,不要冲在最前面。不想,儿子跟她说:“妈妈,队里就我最年轻,又是共产党员,危险的地方我不上谁上?这点觉悟我应该有的嘛。”

  听了这话,她说,一下子觉得有些惭愧,觉得自己这个老共产党员更多的是从母亲的角度去看问题了,觉得孩子还没有长大。想想也是哦,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是该学会独立和担当了。儿子能这样说,感到很欣慰,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

不想看红月亮

5月26日,我回小区,刚刚走进大门,在院子里闲聊的阿珍就大声叫我,还问我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有红月亮。我说,知道啊,就是月食嘛,现在应该都结束了。

  说这话的时候,刚好有好大一团云遮住了东边的天空,看不见月亮。其实我也并不确定月食是不是已经复圆。

  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有了准确的信息,北京时间2021年5月26日17 点45 分初亏开始,到20 点53 分复圆结束,全程持续三个多小时。看手机显示的时间:20 点58 分。告诉大家,红月亮5 分钟前已经复原了。

  我知道大家关心的并不是看不看得到红月亮。白天就已经有好多人为这个平时看起来也不算罕见的天文现象,发表各种忧虑了。我本人说不上忧虑。但内心的确也是有一丝不安的。5月26日,农历四月十五。天文科普专家说这次月食是本年度最重磅的“月全食+超级月亮”天文奇景。

  月食在亚洲东部、大洋洲、太平洋大部、北美洲(除东北部)、南美洲(除极东部)及南极洲可见。中国除西藏极西部、新疆极西部外,大部分地区当晚只要天气晴朗,就能看到“带食而出”的一轮超级红月亮。

  什么是“红月亮”?什么是“超级红月亮”?百科解释:月食分为半影月食、月偏食和月全食,其中,月全食最为好看。在月全食发生过程中,从“食既”到“生光”之间的这个时段,月球在人们视线中并不会消失,而是呈现出神秘而优雅的古铜色,即人们眼中所谓的“红月亮”。2021年5月26日晚,2021年最大满月携月全食“组合出道”,罕见天文奇观叠加形成“超级红月亮”。

  有几个老人家一直因为月食在叹气:说好不容易疫情才安稳一些,又来大地震。民间的说法月食就是月亮生病了,是不吉利的征兆。我也记得古诗里“月若变色,将有灾殃”说的就是红月亮。

  我说,日食,月食每年都有,日食是月球转到太阳和地球中间,月亮把太阳光挡住了,而月食,是在同一直线上的地球把太阳光遮住。都是自然现象,只是因为我们所处的地理位置不同。日食,月食发生时,有的我们能看见,有的我们看不见。跟吉不吉利没关系,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

  话题转到大家都在关注地震台网公布的信息:从5月18日到23日,漾濞一周内就发生了1585 次地震,其中3 级以上的40 次,3—3.9 级24 次,4—4.9 级12 次,5—5.9 级3 次,6 级以上(6.4 级)一次。大地震后有余震正常,但如此频繁的余震真是不多见。会不会真的有更大的地震发生?!

  没有答案,也不可能有答案。在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很多自然现象逐一解密,地震依旧是无法预测预报的难题。

  几个娃娃开始在手机上搜相关信息:1995年日本的神户7.2 级大地震,发生在农历正月十七;1993年9月30日的印度地震,正好发生在农历的八月十五中秋节;我国1976年7月28日的唐山7.8 级大地震,发生在农历七月初二……初一、十五前后,月亮圆的时候地震发生的几率真的更大……不谙世事的孩子似乎还在为他们找到的一连串佐证沾沾自喜。还说地震多发生在夜间和农历初一、十五或十六前后。是受太阳和月球引力的影响。农历初一、十五或十六前后的夜晚是太阳和月球引力最大的时候。

  我觉得好些人的焦虑情绪开始升级,有两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因为被蚊虫叮咬一直在哭。孩子的奶奶和妈妈一直在轮换着哄孩子,情绪几度失控。我觉得这个话题真的不能再延续下去。撺掇几个大孩子领小孩子去玩滑板车。岔开话题去聊一些无关痛痒的事。给他们讲今天又有多少救援物资到达;停在隔壁街区,和我们一墙之隔的专业应急救援队,配备的餐车打开门就是一个标准化的厨房……

  月亮从云里钻出来了,又大,又圆,又亮。

  看手机,微信朋友圈刷屏的都是刚才美爆了的红月亮。

  我一直觉得,能有三两好友或是闺蜜知己,共赏一轮明月,不论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还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都是人世间最美好最浪漫的意境。但今晚我真的不想看月亮,更不想看什么红月亮。

工作餐加餐

5月29日,吃晚饭的时候,发现指挥部的工作餐多了两个菜。咦,是给我们加餐了吗?问煮饭的师傅,平时的一荤一素一个汤。今天为什么“超标”了。

  厨师大哥说豆花是一个村民特意送来给村抗震救灾指挥部工作人员的,还有一瓶水豆豉。他说了送豆花女人的名字,说村干部和我应该认识她。我说我不太记得名字,人或许见过。他说就是经常在大浪坝沿路骑三轮车流动摊点卖豆腐的那个女人。说她做的豆腐、豆花都好吃。附近的村民都爱跟她买。油炸五花肉是一个不认识的屠户送来的,一共8 斤。油炸了一半,另一半明天给你们做回锅肉。

  领导问有没有让我们的工作人员做接收捐赠记录?说无论物资多少,无论是捐给单位还是个人,都要让我们的专门负责接受捐赠的工作人员做好记录。

  厨师大哥是村委会附近村子里的农民,是指挥部临时请来给我们做饭的。对领导的问题觉得不太理解。觉得一碗豆花,几斤肉搞得那么认真,好像有一点指责他工作不周全的意思,有些委屈。解释说送豆花的放下东西就走了,就说大家辛苦,做了点豆花,送过来给大家尝个鲜。送肉的屠户是跟农业(农村)局畜牧站的人一起来的,应该跟你们衔接过了。他也给我留了电话,说是请我也帮忙做个宣传,村里的养猪户,如果因为地震受灾,猪圈倒了,没地方关猪,或是其他情况急需卖猪,他都可以来收。价格请大家放心,绝不压价。受灾严重的甚至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提高一点点收购。我觉得这真的是件好事,也正想把这个信息给我们村里的人,看他们用不用得上。

  领导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也说是误会厨师大哥了。还说这个本来也不是他的工作职责。只是就事论事提醒我们的工作人员,工作要做细,特别是救灾物资,来的渠道多,收了多少?发了多少?库存多少都要有台账,清清楚楚。还让专门负责物资接收的工作人员,对捐赠的物资进行登记。让几个村干部把屠户收猪的信息及时发布出去,让更多人知晓。

  开饭,觉得那天的晚饭真好吃,五花肉香,那碗冒着热气的豆花,甜。

磨破肩膀的00后

早就听说仁民街社区有一群00 后志愿者,在灾后救援中特别给力。其实说他们是志愿者只是因为他们符合志愿者的特征。志愿者,联合国定义为“自愿进行社会公共利益服务而不获取任何利益、金钱、名利的活动者”,具体指在不为任何物质报酬的情况下,能够主动承担社会责任而不获取报酬,奉献个人时间和行动的人。

  这群穿着五花八门服装,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志愿者团体。人员组成以漾濞县城仁民街社区居民孩子占多数,一群闲赋在家的半大小子。在5.21 地震发生后,相互邀约自发组织起来,要求到社区帮忙参与抗震救灾的年轻人。成员清一色00 后小伙子,大家就叫他们00 后志愿者服务队。因为他们没有像别的志愿服务队穿着整齐的志愿者服装和明显团队标识。他们说他们自己是仁民街社区的杂牌军志愿者。

  但就这支杂牌军,给很多人留下了好印象。让很多人记住了他们。

  镇上负责接收物资的工作人员,我的同事跟我说,这次在救援物资接收和发放过程中,物资接收和发放,要得最多的就是下车工,白天还好,来帮忙的人多。但很多物资是晚上到,送货的车急等下货后返回,人手不够。三更半夜,这群孩子随叫随到,一开始想着他们可能也就一时的热情,几分钟的热度。想不到坚持得最久的是他们。这群孩子真是帮了大忙了。

  地震过去十来天之后,应急救援基本结束,有组织的志愿者都有序撤离了。转入恢复重建工作,社区的这只杂牌军志愿者服务队中有好几个还一直在社区帮忙做拆除和回收帐篷等物资物品的工作,他们自己说要做到有始有终。

  很多人有一种感觉,说这次地震发生后,第一时间参与救灾救援的,不论城里还是乡下,年轻人占多数,其中不乏00 后。并且能做事,会做事。原来一直以为,这些在蜜罐里长大,没吃过苦的孩子,就知道吃喝玩乐。对他们的成长心存忧虑。现在看来,也可能是缺少历练。缺少一个让他们长大的舞台。

  特别是年龄比较大,从苦日子熬过来的那一辈,对他们的看法转变最大,说关键时刻这些孩子担得起事,扛得起责任。看来,是我们小瞧他们了。

  我一个朋友说:他的侄儿也在这个队伍里。救灾物资来得最多的那几天,孩子几天都没回家,说有一天晚上他们五个孩子下了满满一卡车矿泉水,她侄儿子肩膀都磨破了。

  她还说他们这个侄儿是最不让他们省心的一个孩子了,十八岁,要说大也不大,要说小也不算小了,读书成绩不好,不成器。整天在家睡懒觉,打游戏,什么事都不做。单亲家庭,他妈妈一个人拉扯他长大不容易。说多了就跟他妈吵架。他们看着着急也是没办法。在社区做志愿者帮忙一个月,回家开始帮她妈妈做事了。还说想学门技术或是自己开个小饭店。说感觉孩子就是这样,在猝不及防间长大了。

能回家的感觉真好

地震发生后,因为第一时间去了灾区,等我回到我住的小区,和邻居见面,已经是震后第四天晚上了。第一个过来和我打招呼的是邻居阿珍,快人快语的她一连串的问题:今天才见着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地震的时候你在哪里?有没有吓着?这几天晚上你在哪里睡?……

  我说这些天一直在下乡。他们就问我乡下是不是好一些?说城里好些楼房成了危房,老街子(古城)的老房子受损最严重,几乎没有可以住人的了……

  震后第三天,准确的说应该是震后第四天的凌晨,我回了一趟城,我上班的镇政府大院灯火通明,很多救灾物资到达,很多物资正在发往灾区,大大小小的车辆排了几公里的长队。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我的车停在后院开不出来,索性躺在车里睡觉。天蒙蒙亮,趁来拉救灾物资的车少一些,将车开出政府大院。

  回家,家里一片狼藉,客厅地板上水流了一地,开始还以为是鱼缸被震裂了,细看才发现是滤水网堵住了水箱的水漏,取出滤网后恢复正常。离开时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原以为是窗子玻璃碎了,其实也只是摔碎了一个花盆。查看了一下其他几个房间,墙体没有明显的裂痕。扭开水龙头,有水。抓紧时间洗了一把三天没洗的脸,感觉像剥去了一个面具,一下子清爽了。换上干净衣服和鞋子。再出发。

  等我晚上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又搭起了几顶大帐篷。住宅楼单元楼道前贴上了可以使用的绿标。心一下子安稳了。

  邻居过来说,中午专家来鉴定过了,我们的房子可以住。但阿珍还是不准我回家住,说万一再震怎么办?还说她搭了小帐篷,让我和她一起住。我说帐篷我也有,一直放在车子后备箱里,他们几个说,那大家挪一挪,挪个位置出来让我搭帐篷。我拧不过他们,说帐篷不搭了,我把车停旁边,然后我在车里睡。

  我在这个小区里住了18年,我是一个不善交际的人,平时跟很多邻居也没什么交往,很多连名字都不知道。大家见面也就点点头,打声招呼。谈不上交情。

  大家也说,是地震让大家有了在一起的机会,有了相互帮忙的机会,有了相互了解和照顾的机会。头天我出门去下乡的时候,邻居李大姐蒸了馒头煮了鸡蛋让我一起吃。我说我吃过早点了。她塞了两个鸡蛋在我包里,让我在下乡路上饿的时候吃。

  之后几天,我已经住在家里,但下乡回来,我每天会下楼去和邻居聊聊天,说说每天发生的事,互相问候一声。

  半个月后,大家陆续搬回了各自的家。小院慢慢恢复了平静。偶然也有余震发生,不大,有震感而已。大家也觉得灾难应该是真的过去了。

  生活回到正轨,依旧奔波,依旧奔忙。但回家,可以洗舒服的热水澡,有可口的饭菜吃,有可躺可坐的舒适沙发,有丰富多彩的电视节目,有可以安眠的软床,觉得,生活十分美好。

  这些天,参与恢复重建工作,困难很多,问题很多。一场灾难,让好不容易脱贫摘帽的漾濞经济再度面临挑战。很多刚刚摆脱贫困的老乡还来不及喘口气,又要为重建家园而拼搏。但大家都有信心。

  相信,只要人还在,大不了,从头再来!有国有家有靠山,不怕。

  相信,漾濞人民勤劳的双手,一定可以重建漾濞。凤凰涅槃,漾濞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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