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学时代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怀旧的氛围,追星的是少数派,谈恋爱的也谈得很不上档次,最多在操场边拉拉手。更多的时候,是集体在赶作业,补课,准备考试。喜欢的男生固然存在,但在跑完眼前这个800米之前,还是先把他搁一边。如果非要说有一代人共通的记忆,那大概是竞争。集体怀旧?感觉想必很糟。
1987年和1988年据说是个生育高峰,我们前后这三届的学生无论中考还是高考都人数最多,正好这一代父母又多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于是竞争异常激烈。
中考前我的日记是这么抱怨:都说高考难,我觉得中考比高考难多了,高考好歹全国有那么多重点大学能报考,而中考,整个区只有两个市重点!初三的那个寒假,我大年初二就背着一书包练习卷回学校参加理化竞赛班,课堂上做完试卷,老师让前后桌互相批改,后桌的校草在放学时堵着我哭诉:“你就不能放点水!”这很像是甜文中的一个情节,可文中人只有满腔悲情——“今天是年初二啊,为什么我还得上学!”
我上了高中才知道初中太幸福了。高一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我们就得以每节课150个生词的进度应付两本英语教材,课间几乎没有人说话,除了上厕所也很少有人离开座位。纵然后来我渐渐适应,没这么紧张了,月考和周测还是时时悬在头顶的利刃。
高一的寒假更加悲惨,大年初一,我妈把我赶进房间去学习,我表示抗议。走亲戚的姨妈、伯母、爷爷、奶奶都被叫来评理,大家一致认为:“你昨天不是已经休息过了吗?今天应该学习。”最后我一边痛哭一边做题地度过了新年第一天。
网上流行的“一觉醒来,又回到中学”的畅想,如果发生在我身上,一朝回到2003年,我可能需要喝点王水静一静。所以时代记忆有什么可回望的呢?美好的往昔不是没有,想来却明明都是置之任何时代都共通的。
高中时深受我们喜爱的化学老师调任其他学校,我们想留住他,联名上书,派出能说会道的班干部去校长室门口堵校长,又是撒娇又是抗争,发誓“上天入地,踏平校长室”也要把老师留下,最后自然没能成功。我现在回想起来,感觉有点重点班学生恃宠而骄的成分,回忆时却忍不住露出微笑。这不就是年少时最美好的那部分吗?
年少时最美好的部分不是恋爱,也不是偶像,更不是流行歌曲,而是少年意气。它是自我觉醒,是自以为是,是胆大妄为,是无知无畏,是激情,是固执,是勇气;是以义气为名和同龄人抱团结盟,与成人世界顽固对抗和偶尔的一点点媾和;是认定父母老师都世故、愚钝,而自己最真诚、最深刻,众人皆醉我独醒;是长大后的我们想起时会又感动又羞愧,鸡皮疙瘩掉一地。
少年意气才是属于青少年的特质,而不美好的那些阴暗面——嫉妒、猜忌、嘲讽、排挤和虚与委蛇,倒像是成人世界的投影,我们在成长之路上越来越习以为常,直到失去所有少年意气。无论是生于50年代在山上乡下度过青少年时期的一代人,还是生于80年代在教室里度过青少年时期的一代人,或者生于新世纪,从小学起就学会在网上直抒胸臆的一代人,皆是如此。
我没有做过知青,但我中学时在图书馆看池莉的《怀念声名狼藉的日子》,心中总能泛起共鸣的涟漪。
许多年后我所怀念的,也并不是属于某个时代的特殊记忆,而是妄想站在世界对立面的,那个曾经的自己。
夏茗悠
北京大学学士。
复旦大学硕士。
业余写作&编剧。
新浪微博:@夏茗悠
微信订阅号:znxmyzn
最新作品《无法直视》回归超人气校园题材,青春/懵懂/倔强/执着, 《陪你到世界终结》超人气女主麦芒&神秘男同学绝密番外,随书附赠四大主角彩色人物卡四张。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