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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渡河岸

时间:2023/11/9 作者: 神剑 热度: 18379
张会芬

  巨龙潜入崇山峻岭,匍匐前行,带我们进入时空隧道,在幽暗的轨道上左冲右突。倏忽而过的日光,就像突至的靈感,一闪而逝又隐含希望。

  这是八月中旬的一天,我们三名驴友,从宜昌出发,向川西挺进。目的地不是游客众多的九寨沟、黄龙、康定古城,也不是米亚罗、色达、黄河九曲。我们要抵达的终点,是旅行社未及开发的秘境——莫斯卡,这个被雪山森林草原拥抱的原始藏寨。

  甲居人家

  乘巴士车,不知翻过几座山,越过几条河,清早从成都出发,几近天黑时分,我们一行三十多个驴友,终于落座在甲居藏寨曾阿热家。

  所谓甲居,藏语指百户人家。照我后来的理解,甲居,就是人类最好的居住地。曾阿热家的客厅很大,摆着两排长条桌凳。我们全坐到桌前,并不显拥挤,像回到家里一样。曾阿热跑进跑出,忙前忙后,为每个客人安排房间住宿。他的老婆、媳妇等家人喜气洋洋,几分钟就端上来十几盘菜,有一钵蘑菇汤、一盘腊香肠、数片腊猪肉、细细的土豆丝、辣椒炒瘦肉、麻辣豆腐块、小白菜、鸡蛋炒西红柿、素炒豆芽、茄子、粉条、鸡蛋面饼……好吃得不要不要地。

  曾阿热家有三层,底层住牲畜,二三层住人,楼上楼下十几间客房,有一人间的,也有两人间、三人间和四人间的,我们住的两人间,有两张床,石头和泥巴混合的墙壁上,有一个小窗口,窗外黑黢黢的,天上的星神像要飘落下来。我不想荒废如此难得的夜晚。随同驴友,走入这异乡山路。

  这里海拔两千米左右,有点凉爽,我加了一件薄衫。大家一路无话,享受这真正的黑夜,看披戴月亮和星星辉光的山影,心内空明无物,一路尘土洗净。路边坡下几米有几栋民居,室内有莹莹灯光。我们大胆进屋问候,藏族大姐热情把我们让进屋。宽敞的客厅内,四壁彩画,木质的茶几桌子,也画满红黄蓝绿喜庆的图案,倍感温暖。我安然落座沙发,让朋友给我拍了几张照片留念。也许一生,只会来一次,我一定得抓住机会。转回睡觉,躺在大自然的摇篮里,格外踏实安稳。

  天微亮,我和室友已走在清静的山路上。此刻才看清,我们住在山尖上,可眺望远方的山峦,俯视青翠的山谷。曾阿热的房子站在一车来宽的公路边,约二百平方米,木石结构,墙体由大小不等的石块砌成,房顶是四角尖锐的宝塔形状,顶层是经堂,楼顶挂着几杆蓝、白、红、黄、绿五色风马旗。在藏族文化里,蓝色代表天,白色代表云,红色代表火、黄色代表土,绿色代表水。这都是他们崇拜和祭祀的神灵。在山西平遥古城,每个大院正中,都有一个特大的水缸,专门放水,供奉财神。许多汉族家庭里,供奉的是玉石和珠宝。寨子门窗和屋檐呈红色,其他墙体部分是白色或褐色,房子通体三色相间,像童话里的房子。举目四望,山坡上下房子的形状和颜色大体相同。

  星星点点的寨楼,如游弋于碧海的帆船,正待启航。

  放眼看向东面山顶,一束巨大的强光,推出几波滚滚云浪,呈金黄、橘红、粉红、铅灰,在辽阔的淡蓝天空上,次第翻涌。藏楼顶上的经幡,直接云海。这里的嘉绒藏民随太阳苏醒,楼顶的炊烟款款步向天庭。脚边亮闪闪的黄金菊和红彤彤的瓜叶菊,正和太阳眉目传情。花草和树木的清香潜入心肺。再看西边山峦之上,气势磅礴的云层瞬息万变,一个眨眼,就变成另一幅画。近前,漫山茂密蓊翠的树木,缓缓洇润开来,由近及远,呈墨绿、蓝绿。阳光穿透云层,打在远处的山峦上,豆绿和乳黄相间而行,至天、山交接处,烘托出一带金色的山脊,绵延数里。山脊上的云层浪花奔涌,一会儿乳白色,一会儿橘红色,一会儿金黄色,忽儿是一片羊群,忽儿是飞奔的马匹,那些调皮的云朵就在这纯净湛蓝的舞台上,变着戏儿,我只能屏住呼吸,盯着看。

  此时,太阳从山顶站立,天光大亮,万物朝圣。

  我站在一处观景台边,栏下是千丈山谷,万米碧海,红白相间的寨楼,似海中岛屿,一半潜水,一半出海。再瞧,一株株大树张开臂膀,朝我奔来,向我招手,我真恨不能一跃翻栏入丛林,躺入这林海的摇篮。美在眼前,在手边,我却抓不住,留不了,去不得。活在人世,真有太多的不甘。

  这是站在海拔两千多米高的山上,氧气稀薄,空气纯净,离天神近,距红尘远。许多少数民族,大都选择在山高林密,人迹罕至的边远地带扎根生活,是有意还是无意,难以揣摩。可知的是,离人群远的民族,更好地保存了他们自己的文化和习俗,保留了自己的民族个性,继承了人性上善良单纯的原性,敬畏天地自然。在海量游客涌入的当下,我不知道他们还能保持多久。只有感恩上苍,让我在人生之途上,曾有过美丽的遇见,铭刻在心,用我笨拙的文字,去播种,去呼唤。

  萍水相逢总是短暂,我是离人,终得归去。

  往回走的路上,一条棕色浅毛小狗,从后面抄到我们前头,走一段停下,回头看我们,眼神柔柔的,待我们走近,它再继续走,反复几次,我们明白了,它是当地的看家狗,以主人的姿态,在给我们引路呢。把我们送到曾阿热家,它才往回独自去了。

  吃罢早餐,坐车到一个小集镇上,看到一头白毛肥猪,慢条斯理摇着尾巴,在公路边悠闲地散步。我们问开车的曾阿热:这猪在外面,不怕被别人拉去宰杀了吗?他说:我们这里的猪都是在外面散养的,没有丢失过。

  呵呵,生活在这里的动物,植物,想必都很自由幸福呢。人呢?当然也一样。我们的房东曾阿热家里有两台车,儿子和他各开一辆。家里开旅馆,顺带开餐馆,为房客提供旅游车辆服务。一路上,他的话一直没停过,眼角一直眯着眼睛笑呢。比导游还称职,问啥答啥,不问也主动介绍。他家早餐桌上的老面馒头和粥,没喂饲料、货真价实的腊香肠和腊猪肉,这种小时候才有的,纯纯的肉香味道,现在还时常想念。那次寨上山顶的清晨妙景,那神一般的相遇,一见,即是永远。

  梭坡山上

  在去曾阿热家途中,车行至大渡河边,不远处看见泸定铁索桥,热血上涌。我们跳下车,跑至河边。时值初夏,遥想八十多年前,正是这个季节,中国工农红军在此打响了一场重要战役。中央红军主力由安顺场沿大渡河右岸北上,时值大雨,红四团官兵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跑步前进,一昼夜奔袭240里,于5月29日凌晨6时,按时到达泸定桥西岸。22名突击队员手抓铁索,脚踩铁链,冒着枪林弹雨和密集炮火,用鲜血和生命夺下桥头,并与东岸部队合围占领了泸定桥,为红军北上打开了紧急通道。我走上桥头,轻轻抚摸着沉重的铁索,仿佛看见殷殷血迹,铁链下奔涌向前的河水,高唱着一曲英勇不屈的赞歌。

  穿越数条隧道,忽有人叫:“看,对岸山上好多炮楼!”抬眼眺望,只见一座座高过炮楼数倍的建筑物,耸立于苍翠的山腰和山顶,不曾见过。司机说:“那是碉楼,近千年历史啦。”大家一下子来了兴趣,当即决定明天去对岸看看。司機说:那边山道险,路又窄,旅行社没有开发。我们高兴地欢呼:太好啦!没有人去的地方风物才原始,值得一看。

  翌日一早,我们三人坐一辆越野车,从山脚沿着一条仅一车宽的土路,绕山盘旋而上。大家一路说笑,嘴巴不停。我偶尔向车窗外看去,左侧是山,右边是崖。越往上走,弯路越多,拐弯处几近直角。再低头看右侧,下方悬崖千丈,势如斧削,大渡河在谷底咆哮。一个拐弯,我发现右轮胎与路肩边沿只隔五寸左右,顿时哑口,心跳加速,闭上眼睛祈祷平安。两位同伴不看窗外,眼看前方问这问那,笑声朗朗。开车的年轻师傅一路说笑不停,轻松自如。我收紧四肢,不敢声张,生怕影响司机的注意力。

  终于看到前方一面约20余米长、两米多高,立于路边的石墙,这是一幅反映当地梭坡乡嘉绒藏民生活的彩画,背景是泥巴色调的牛羊等牲畜群像,主题是五位藏族妇女或站或坐的劳作场景。

  梭坡,藏语为蒙古族,传说当地数百年前,很多蒙古族人经常来此地放牧,故而得名。再往上走一会儿,一座两层办公楼模样的白色粉墙房子立于路边,屋顶最高处飘扬着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房顶正中是五个大红宋体字:莫洛村委会。

  数百年前,这里战旗猎猎,满目疮痍。由于甘孜州梭坡乡特殊的地理位置,历史上相对封闭。吐蕃王朝宫廷政变时,部分王室贵族潜逃至此,以大渡河为天险,以梭坡甲都为顶点,沿着毛都龙大峡谷沿岸,修建了很多碉楼,以巩固军事防御。并在梭坡甲都岩巅修建了都城,即如今的东女国古城遗址。如是,遥远的西藏阿里的古格王朝文明,随之迁徙到这里,与当地的文化交融。传说当下盛传于梭坡民间,男女老少都会唱的民歌《阿罗罗》,是东女国国王的妹妹出嫁时唱给她的故乡和亲人的。我在网上听过藏民唱《阿罗罗》,调子非常好听,深情悠扬。原来此歌的故乡在这里。

  一个人,一首歌,都有它曲曲折折的来路呢,这世间,没有一物是简单苍白的。就像泸定铁索桥,看似简易普通,它却在中国历史上显示出非同寻常的意义,像古碉一样,彰显着坚定不屈。

  在不见边际的绿色森林中,红白相间的寨楼与泥土色的碉楼相依相偎,融为一体。据史料记载,以前的房子都是一房一碉,后因战争、地震、风雨摧残,倒塌多半。鼎盛时期的丹巴碉楼不下3000座,我们足下的梭坡乡留存最多,现有175座古碉,是丹巴最大的古碉群。放眼望去,古碉们有挺拔刚强,威风凛凛的,有被岁月拦腰斩断,仍挺立不倒的,有身体趔趄,弯曲如弓,依然坚守岗位的。其中最牢固的一座嘉绒碉王是一个十三角碉,它站在碉楼群的最高点,约建于元末明初,世界上仅存一座。最高的一座古碉67米,相当于25层楼,约建于元朝。历经数百年风雨,仍屹立在梭坡乡的高山上。

  我们进入山顶一户藏民家中,这是一个两层寨楼,上下十几间房,一个30多平方米的院落,院中间置有盆景,红花绿叶,精神抖擞。院墙外的桃子都涨红了脸,仙人掌伸出了一个个甜蜜蜜的小指头,无花果粉嘟嘟的小脸蛋渴望人去抚摸。我忍住嘴中冒出的唾液,准备离开时买一些带回家,这可是高山无污染有机水果。

  屋里只有一位30岁左右的妇女,她五官棱角分明,大眼睛高鼻梁,嘴唇丰满,身材玲珑,古铜色的脸庞,据她说祖辈都在此地生活。看她可人的长相,活脱脱一个古丹巴美女。她的嘴唇一直张开微笑,热情为我们让座倒茶,让我们在她家上厕洗手洗脸,带我们登上屋顶观看四周碉楼。紧挨她家屋旁就有一座古碉,我们看清,古碉是用片石夹泥砌成的,棱角笔直,墙面光滑,下宽上窄,有几个小窗口,开在两层楼以上部位。房子主人说碉楼高20多米,内有楼层十余层,每层可容纳十余人。这座碉是四角碉,还有五角碉、六角碉、八角碉的,但一般都是四角碉。

  房顶四周是舞动的经幡,远远近近的寨楼和古碉星罗棋布,掩隐在葱绿与嫩黄相间的林海,如一幅镶嵌在历史镜框中的油画,战争的烟火,岁月的沧桑,远去的文明,扑面而来。高高耸立的古碉,诉说着风雨,也宣告着不屈与尊严,即使身居险境,倍受摧残,也要固守自己的一方领地,活出自我独特的风韵。蓝天白云之下,大渡河九曲十八弯,千回百转,百转千回,它见证了无数的历史烟云,炮与火,血与泪,人间的,天上的,它都知晓。但是,它不说,不屈不挠只管向前奔流。

  莫斯卡

  曾阿热兄弟开车带我们前往莫斯卡。走过数十里柏油马路,进入一车来宽的土路,时常有些石头土块,一摊摊堆在路肩,曾阿热说,这是近两天下雨后从山上垮塌下来的泥石流,他两天前走这段路没见这些石头。我心一沉,随即深感幸运。没有冒险,难见美景,难有奇妙的体验。人烟少处,必有佳境。

  山路左弯右曲,河流左曲右弯,一路相伴。路边亮绿纯净的河水,泛着乳白色的光,在太阳抚摸下欢快地歌唱。路边忽儿过去一片原始森林,忽而是无边无际、波浪起伏的草原。几个小时后,房子稀少,山渐高大。在海拔3900米的高原上,我看见梦中的莫斯卡,像一个婴儿,躺在三座高山草原的摇篮里。

  下车四望,村子很小,不到一小时可步行一周。房子陈旧,就像是随意搭建的,非常原始。游人稀少,除了我们这一行三十几人,山上山下的游客加起来不比我们多。只有一条土路,这是村里唯一的公路,路边有一个公共厕所,是两间土屋。路上大一个坑小一个窝,有一些马便牛粪。村民的住房都是两层简易楼,用石头和木板混搭的房子,靠墙码放了一层层柴火。有当地藏民牵马带游客往山上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上着掉色枣红毛衣,下着灰色牛仔裤,脚穿半旧运动鞋,腰围红白相间的长袖运动衫,牵着一匹黑马,从我面前走过,我想给她拍照,她见状扭头快速走开。

  据说,莫斯卡村有600多人,但我见到的村民不足三十,估计大都外出放牧了吧。坡上有两所学校,一所汉语一所藏语。村中的男孩子上学,女孩子在家,这是当地的习俗。

  村中一百多所房子,围绕中央的金龙寺辐射开去,这是他们信仰的外现。日穹活佛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可见他们之所以能长期独守此地,精神自足是最重要因素。他们行有马,食有肉、奶,坐拥雪山森林草原,蓝天溪流鸟兽。不知是上帝的恩赐,还是他们对天地万物的虔诚,藏民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在此宁静生活经年。

  我想登上村旁的最高峰,海拔4000多米,快到山顶时,呼吸不畅,我不再继续往上,走到山上一丛丛经幡前,举起双臂,向天空祈祷。据说,这些舞动的风马旗象征藏民与神佛的沟通,可以达成天、地、人、畜的和谐吉祥。我多么想,能够从此地带一些神灵的气息回去。在山上,路旁,房顶,藏民到达之地,都有五色经幡,他们随时都不忘与天地日月、山川河谷进行交流,以一颗虔诚之心,同万物和谐共处。

  莫斯卡村有一股原生态的气息。住房、人、畜,高山、草原,村旁流过的溪水,少有人烟的环境,静谧,安详。他们把自己看作大自然的一分子,所以才让我们见到这世上最大最肥的土拨鼠。人在地上,鼠在地下,平分秋色,相亲相爱。

  许多人来莫斯卡,就是为了见土拨鼠。我千里之外奔来,就是想看看拒人千里之外的异类。

  从山上下来,我一人在村里晃悠,前后不见人,远远地看见三两游客在沟边漫步,或骑马游玩。我想找土拨鼠,不知在哪儿。走到一条小路边,有一些石头。我低头一看,石头旁边有一个土洞,直径约一尺来宽。嗨!我来了精神。蹲下身,拿出几块饼干,对准洞口叫道:“喂!亲爱的土拨鼠,出来玩,有饼干吃哦!”等了一分钟,没动静,我又喊:“嗨!出来玩,看,好甜好香的饼干呀!”我吧嗒吧嗒假装吃饼干,眼睛盯着洞口。仍没反应。心想,这洞里可能没有土拨鼠吧。想去别处找洞,但是已经12点半了,一点半我们就要集合返回,大老远来此,最重要的心愿没有了结怎么成,心下着急起来。我把饼干丢在洞口,从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圆面包,朝洞里轻声叫唤:“亲,出来吧,看看多大的面包,好香哦。”我吧唧吧唧嘴唇,接着说:“我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只为看你一眼,亲,你给我一个面子啵,不见到你,我回去后都不好意思说来过莫斯卡。”我把面包伸入洞里晃了几晃,揪了一些小碎末在洞口,屏住气息。忽儿,洞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忙把面包递至洞口,一个黑嘴巴灰褐色的鼠头缓缓露出来,一双警惕的眼睛一见我,立马缩回去。我大喜,拿着面包在洞口晃,小声叫道:“亲,出来吃面包吧,不吃我就走啦。”大大的鼠头露出来,快速吃了几下洞口的面包碎屑,眨眼又不见了。我把面包又递进洞里去,见鼠头伸出来,我慢慢退,慢慢退,出来一整个鼠头,咬了一口面包就进洞了。我跟着把面包伸进洞口,鼠头又出来了,我又退,慢慢退,它终于走出洞口,露出全身,咬了一口我手中的面包,马上缩回头,它前左脚把前,右脚把后,随时准备撤退,眼睛梭了我几下又盯住面包,突然,它一口把整块面包咬走,退回洞去了。我又拿出一块奶油饼干。两分钟后,它缓缓走出洞口,咬一口饼干,嚼几下,再咬一口,又嚼几下,我后退,它馬上停下,看我一眼,我不动,它往前走几步,又咬一口饼干。现在,它终于站在了太阳底下,约两尺来长,重20来斤,圆滚滚的体态,一身灰褐色的毛发顺溜油亮。当地藏民把土拨鼠当自己的村民,经常给它们喂食,所以它们身体壮实,不怕当地人。只是对于我们这些入侵者,有些警觉,但是熟悉以后,就不惧外人了。现在,他自如地站着享受我手中的饼干,吃完一块,我马上递一块它继续吃,我真想摸一下它柔顺的脊背,但怕它受惊吓退回去。这时一位妇女带过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趁他们给它喂饼干,我赶紧拿手机录下视频。时间到了,我得赶快去集合。

  亲爱的土拨鼠,再见了!以后,我只能在梦里,在视频中和你见面了,保重!祝你长寿并祝你的村民吉祥,在这一片纯净的土地上,和山川日月,雪山草原,森林河溪,与万物生灵和谐平静地生活,继续你们的童话吧。

  坐于飞奔的动车上,我在微信朋友圈反复读著名诗人毛子的一首诗,我把其中的沙漠换成莫斯卡:

  莫斯卡并不渴望了解,它只/保持它自己。/我们从千里之外赶来,就想看看/拒人千里的东西。/拒绝越来越稀有啊。想想这世界/人们总是需要太多,唯独缺少/不需要的能力。/可以没有吗|可以不要吗/可以在他们的正确中/完成不正确吗/如果有一种/和盘托出而又守口如瓶的事物。/眼前的莫斯卡算一种,我们的寡言/是另外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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