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老薛终于又见了面。地点就约在鼓楼顶楼的中间,那个一到黄昏就可以俯瞰整条暖黄街巷的地方。人一如既往的多,我拨开来往的人群走到鼓楼的正前方,一抬眼就瞧见老薛可爱的笑颜,在重重叠叠的人群里显得尤为真切。我用力地朝她挥了挥手,一如当年我俩分别时的最后一幕场景。
几年的时光好像恍恍惚惚地就过去了,可我心里始终没忘的,是这个女孩子,还有,那两位同样面目可爱的男孩子。
那些年岁里的陪伴,到底没随着时光的洪流消散在漫漫的韶光里。
友谊,是一场老而不死是为贼。
2
忘了提一句,我们四人分别是我、老薛、皮皮和老蔡。
我和老薛,应该也算得上是“青梅青梅”,上了中学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我俩都是那种很皮的小姑娘,老薛是天生胆大,虽说外表长得文文气气的,却爬上山抓过蛇,下过沟抓过龙虾。相比而言,我就算是那种胆子略小了点,但好奇心与挑战欲无穷无尽的那种熊孩儿。
有回中午吃饭,我俩讨论着如何在这单调的校园生活里找出些趣事,思来想去倒也折腾出了个好点子。所谓校园,即为学习的地方。这学习的地方呢,当然就坐着一群我俩这般年纪的学生。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呢,除了学习,大抵就是交友啦,有的人,交的是同性,有的人呢,交的却是异性。
我俩模仿校领导的样子,缓缓地踏着月色,揣着个小手电,瞪着个眼睛,行走在学校各个隐秘的场所,去发现、找寻那些荡漾了些许情愫的朋友们。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俩趁着心情顺遂,便在晚自习下课后就出去干大事了。
虽说胆大,但毕竟是第一次,心里多半还是忐忑的,尤其是,我俩挑的地儿——实验楼,实在是有些阴森。因为走廊不是声控灯,又为了防止开灯把巡逻的校管大爷招来,我俩便挺了挺脖子,故作沉稳地打开了备好的小手电,一层楼一层楼地走着,美其名曰——“视察”。
我俩就这么踏着慢步走,一路上都没什么成果。我正思忖着这校风其实还是不错的,走在前头的老薛突然就停住了步子,浑身一抖,吓得我一个猛子往前看。
完蛋,只见前方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两道人影,姿态稳得不得了,且其中一人手里正抓着手电直直地朝我们这边照来。
走廊太黑,完全看不清对面是谁,但有着这装备的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像我俩一样的冒牌货,要么就是……
莫不是遇上真的校领导在检查吧!
呜呼!
我和老薛对望一眼,吓得赶紧转头就往后面的玻璃门跑去。结果我才跑了没几步,手肘就被老薛一把抓住。
“湛湛你快看,为什么他们也跑了……”
我张大嘴巴,望着身后撒开腿跑得比我们还欢的二人,傻在原地。
3
于是乎,我和老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认识了隔壁班的皮皮和老蔡,惊魂未定的四人在确认了对方的相同来意之后,便聚在实验楼里,开着两个小手电,开启了四人巡逻的奇怪组合……
天晓得事情是如何自然而然地演变成这样的,如今回想起来也真是觉得,我们四个第一次的照面照得也忒秀了些。
所谓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呢,也着实奇怪,它要么不来,一来就砸过来一堆。第二天中午吃饭时,我俩又好巧不巧地在排队时遇上了老蔡和皮皮。四人排在吃面的队伍里,竟是很自然地聊起了家常,随后又很是自然地端了四碗牛腩面一一落座。
彼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们四人就着面条的腾腾热气,彼此默契地从对方的眼里寻到了几分狡黠的气息。我心里哦吼一声,然后啊呜一口吃掉了卷起来的面条,连发梢都荡出了几丝美滋滋。
时间慢慢地移到了晚上,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我和老薛走到楼梯转角处,果然看到了等在那儿的皮皮和老蔡!
看见我俩来,皮皮举起右手,放在嘴前“稳重”地咳了一咳:“可都准备好了?”
我忍住笑意,和其余二人正儿八经地回道:“都准备好了!”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此次“视察”的地点选在了操场,相较上一次,场地显得更宽阔些,其间活动的人群也就更多些。
由于队伍的人数翻了个倍,我的胆子也随之翻了个倍,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绕着操场走着,一边谨慎地防着正牌老师,一边时不时亮出手电往某些形迹可疑的人脚上照,颇有些小说里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坏蛋作风。
就在我们迈着庄重严肃的步子走第二圈时,两点钟方向突然出现了个人影,就着远处灯光的照射,他的眼镜噌地反射出一道凌厉的光。我吓得一个哆嗦,手电在地上慌里慌张地抖出了个“Z”形。
眼瞧着那人抬脚要走过来的架势,我连忙关掉手电,叫了一句:“你们看,那人像不像老赵?”
不知是谁倒吸了口冷气,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异常清晰,把我的鸡皮疙瘩又结结实实地刮起了一层。
老薛哆嗦地回了一句:“好像……真的是他。”
“快跑啊!”
老蔡大喊一声,我们四个啥也顾不上了,顿时作鸟兽散状。
4
被老赵那么一吓后,我们四个倒是再没动起过“视察”的念头,但彼此的感情倒是结结实实地升了温。一来二去,也就慢慢地熟悉了各自的脾性。
老蔡外刚内秀,表面看着是个钢铁直男,内里其实还带了点忸怩气质,酷爱编程、nBA,也爱追剧、做手账。皮皮话痨且自来熟,一张小嘴天天叨叨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然而却是个隐藏的理科大拿,做题时隐隐有股青春小说里的男主气息。老薛就不用多说了,于我而言呢,是整个青葱时代里最好看最勇敢的小仙女。我嘛,拿身高当伪装,天天扮成小学生,哪儿有好玩儿的就去哪儿凑,凑着凑着,竟也凑出了几个朋友。
在那些没什么烦恼的日子里,有了几位朋友,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每天清晨,我挽着老薛的胳膊,穿过花草漫地的石板路赶去上课。有时中午碰上了皮皮和老蔡,就一起排队吃牛腩面。我们会在放学时一起去吃不太健康的烧烤,也依然,会在老赵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默契地一一低头,生怕他察觉出什么。有时遇上个天气很好的周末,我们便一起乘车去图书馆写作业,写累了就跑到三楼的露天平台玩双扣或是飞行棋,输的人请吃冰淇淋。
有回全年段去象山春游,我们四人便组了个小分队去海边坐摩天轮。眼瞧着三个没出息的家伙随着摩天轮越来越高,咽口水的頻率一个比一个猛,我便引着他们去看海面上的盈盈波光。
5
当初的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听从父母安排的老薛会在填志愿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设计。也怎么都没想到,彼时话痨的皮皮与一向不稳重的我在选择师范后,都慢慢地学着变得温和端正。只有老蔡,他依旧努力地坚持编程,时不时还会在群里被我们几个调侃头秃。
岁月到底会改变些心性或想法,然而在我眼里,他们始终停留在16岁的那一年。一回头,我就可以瞧见他们的天真笑颜,仿佛下一秒就有人贼贼地提议着:“晚上去‘视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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