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记性是不好,其实原来我跟她关系挺好的,可你看,我硬是想不起来她叫什么了。
她是湖北宜昌人,父母都是新中国成立前参加革命的军人。兄弟姐妹8个,都在当地工作,她是老幺,在哪个医院外科当护士长,找了同科室的医生结婚,夫唱妇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可是事情总是那么寸,就在她儿子三岁的时候,她又恋爱了。对象是在她科室住院做阑尾手术的中学美术老师,比她小五岁。说不上谁追谁,反正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那时候,她一头扑进了爱情里,一切不管不顾。“我俩谁也不怕看见,每天下班他来接我,我就坐在他自行车后座,招摇过市,去写生,我还给他当模特。”她笑着对我说,我听得目瞪口呆,“那你爱人呢?噢,我是说当时那个,还有你家人?”她有一丝丝愧意:“我前夫是好人,我家人当然反对,可他们管不了我。”
到底当地不是大城市,离婚要面对的风风雨雨太多。她一时也下不了决心,就有一天算一天地拖。一天傍晚,她正在自行车后座招摇呢,有人从后面喊她:“你家着火了,你还到处跑。”她没理会,以为是讽刺话。待回了家,才发现家里真失火了,家被烧得黑黑的,什么都没有了,所幸人都不在家。
也不知怎么被触动了,她毅然离了婚,孩子和钱都留给了前夫。她和老师都辞了职,一起來到武汉,她到了我们医院公共卫生科,新爱人开了画室,教小朋友学画画,名声挺大。
我见过她新老公,挺有艺术气息的,长长的头发,扎个马尾。后来我妹妹出书要找个画家画插图,我还给牵过线。她又生了个儿子,三口之家,也其乐融融的。
工作忙,我俩难得见一面。又过了几年,一次我路过公共卫生科,算算一年多没见她了,刚好有时间,就想看看她。转了一圈,没看见她人,碰到另一个同事,问起她。同事很惊奇地说:“你不知道吗?她体检发现肺癌,很小,去做了手术,一直没来上班,
大家说去看她,都找不到她。”
我大吃一惊。找了她的电话打过去,只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录音:“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翻来覆去。
幸好我妹妹有她新老公的电话,好在一拨就通了。他声音有些低沉,先谢谢我关心,说她做了手术,现在没事了,但一直住在山上的庙里休养,不肯回家,也不许家人去看她,去了就闭门不见。家人只能送些物品和香火给庙里,希望她过得好一些。
不知从何安慰,我只说好好照顾小朋友,正准备挂断,突然听见他悲伤地说:“她……现在变得很迷信,总说是自己的报应,说当年和我在一起是作孽,所以活该这样。她还出钱印了忏悔文……”他大概说不下去了,挂了电话,我听见他的一声哽咽。
你看我拉拉杂杂说了这许多,硬是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了。
只是,她曾经对我说过的自行车后座,我一直记得,还有当时她燃烧的眼神,那么纵情,我怕我永远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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