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对发型很有主张的女孩。
初中我买了一本书,张悦然的《葵花走失在1890》,文字里的一切散发着蓬勃疯长的植物的野性与凛冽。我当时很喜欢这本书,也喜欢上了张悦然。书里面有她的照片,她剪着厚厚的齐刘海,坐在马路上。我当年觉得这个发型很酷,很适合我这种天生就铆足了劲儿要与众不同的中二病患者。
于是我拿起剪刀,在宿舍对着镜子开始亲自修理我的头发。像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利剑出鞘,动作干净利落,十分果断。
到了班里,在同学们的打击之下,我才恍然大悟,一个菜鸟自己剪头发造成了多么严重的事故。
初中畢业,我头发已经长长了。我进了理发店,跟剪头发的大娘说自己的要求:“要两鬓留两簇长的头发,后面剪短齐肩。”那时我沉迷于电视剧《风云之雄霸天下》,对里面于楚楚的发型情有独钟。大娘是个爽快性子,也不劝我,任我胡乱指挥,我怎么说,她就怎么剪。
当时在后面皮沙发上等位的还有我小学男同学,人家初中抽条成一米八的帅小伙了。两人许久未见,我很是矜持,假装无意地从镜子里瞄他。看见他张开嘴,跟个傻子似的看着我的头发。
我忍不住想,难道他暗恋我?一直盯着我干吗?
直到高中军训时,所有人路过都会瞅几眼我的头发并捂嘴偷笑,我才后知后觉,可能是我当初的于楚楚同款发型吓到了他。
高一有个别班的男生经常和我打电话。其实他长得不帅,痞里痞气。我现在一点都不记得我们每天抱着电话聊了些什么,印象最深刻的,是我们电话之交终于决裂的那一天。
那天午休,他在班门口喊我出去,我当时因为考了班里倒数,心情特别不好,不愿意。他就牛气哄哄地跑进教室来拽我。
拉扯之间,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手指紧紧扣住旁边的桌子,疯了似的对他吼:“你神经病啊?我不出去,别拉我!”
我进的是实验班,班里都是乖乖念书的好学生。当时还在教室的同学都惊愕地看着我俩,可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止这场闹剧。最后他奈何不了我,便恶狠狠地用手指着我说:“好,你不出去是吧?你等着。”然后转头跑了。
我当时觉得特别丢脸,在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中,一个人站起来,默默地回到座位上,低着头看书,眼泪一滴一滴打湿了纸面。
我跟谁都没商量,跑到理发店剃了个毛寸,一茬一茬扎手的那种短发,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正儿八经念书的生涯。
剃毛寸之际,正是冬天。每天早上,我们都要跑20分钟早操。我一面迎风奔跑,一面在心中骂骂咧咧,真冷啊,头皮都要冻僵了,男生们到底是怎么光着脑袋度过冬天的?
我再没有和那个男生通过电话,在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中,成绩冲到了班级第三名。后来,在高中校园里,还碰到过那个男生,他没心没肺笑着喊我的名字。我翻个白眼假装没听到,从他旁边风也似的走过。
我18岁谈的第一个男朋友,分手多年后,在朋友圈看到我干枯的黄色长发,没忍住,给我打了电话,认真地说,你别乱折腾了,对自己好点知道吗?我记得你以前头发特别黑特别顺,可好看了。我一时之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头发里缠绵的岁月,剪了,断了,长了,乱了,就这么一年一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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