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许下承诺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但是当要兑现的时候,又有几人还能保持着许下承诺时的那份天真和欢喜。
留下的却只是那个承诺留下的痛苦过程。
天色已然渐沉了下去。
古朴的街道之上,一个人慢慢的走着。
那个人的步伐并不快,漫无目地的街道上行走着。眼见天就黑了下去,可是他却连一点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满脸风霜的脸上,刻划着无尽的沧桑和沉默。
没有人去注意他一眼,好像这个人根本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人。在那人却也半点也不介意,对于街道两边上的奇怪眼神,他竟是也无动于衷。
突然一辆马车从远远的奔来,来势甚急,那人却是不避不让,仍是在街道之上不紧不急的走着。眼见那马车就要到了撞到了那人身上,车夫急忙勒住马头,马儿一声嘶鸣,人立而起。
那人却是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仍然走着。
“狗东西,难道你要找死吗,见到了云海山庄的马车,也不避让一下?”车夫不由破口大骂,好像这人本身就是他奴仆般在供他使唤叫骂。
那人听得车夫的无礼言语,回头望了一眼车夫,却只见那车夫约摸二十多岁的少年,英俊非凡。然而身上却是一种少年人嚣张跋护之气,不由淡然的摇了摇头,转头又向着前方走去。
少年受此大辱,不由脖然大怒,一挥手之间,丈余长的马鞭便朝着那人的后背抽去。可是那鞭子刚到了那人的背后,少年突然觉得鞭头一转,竟是朝着自已反抽过来。少年这惊非同小可,躲避已是根本来不及了,只得抬手去挡。
‘啪’的一声,少年只觉和手腕一痛,已然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鞭。
“狗东西,竟然敢使妖法。”少年大怒,已然从马车之中抽出一柄长剑,飞身跃下马车,指着那人大骂。
“严青,发生了什么事情?”随着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一张中年女子的俏脸已露到了车厢之外。
“姑姑,这狗东西竟然敢挡我们的路,所以小侄要给他一点教训。”少年并不知道,刚才自已那一鞭,被那人漫不经意的随手破去,若是那人想要他的性命,只怕就算是他有十条性命,也早就死在了那人的手中。
“青儿,不得胡闹。”女子沉声道:“这里又不是云海山庄,这条街也不是我们的,我们要过,别人也要过,你怎么如此的霸道。”
“可是……”严青不由的脸色已变的十分难看。
然而那人却在这时回过了头,紧紧的盯着那女子的脸,眼光竟是再也离不开了。
女子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变化,轻轻的笑道:“这位先生有礼了,奴家的夫君是云海山庄的严重云,若是有时间的话,先生也去山庄坐坐吧。这个少年是我的侄儿严青,刚才冲撞之处,还请看在奴家夫君的面上,不要与年青人计较。”
“夫君,你嫁人了。”那人茫然道:“你竟然嫁人了。”
这人疯疯颠颠,女子不由一皱眉,严青却是不由怒道:“云海山庄的严夫人,你不知道就也罢了,怎么还会有如此无礼的言语。”说话之间手中长剑已然拔出,直指着那人。只要严夫人一句话,严青就会冲上前去将这个疯子斩杀。
“青儿,退开。”严夫人不由沉声喝道:“这位先生又没有怎么样,你怎么如此的无礼。”
“先生,先生……”那人茫然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突然的手臂一挥,丈余之外一棵碗粗的大树不由的倒了下去。这时那人距大树足有丈余,也不见那人如何运气作势,就随手一掌劈断一棵大树。那人的身子却是如若一只苍鹰般跃到街道边上的房顶之上,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以严青的眼力,竟是看不出这人用的是何门何派的轻身功夫。
等到那人走远,严青的脸色已不由的变得十分难看。
刚才那人随手一掌就将那株碗口粗细的大树劈断,这样的掌力,就算是以掌力名重江湖的严重云也绝对远远不及。想起刚才自已的无礼,若是那人真的动了杀机,自已就算是有十条性命也必定早已死在了那人的手中。
严青回头望着严夫人,只见严夫人也是一脸的茫然,可是严青却隐隐的感觉到了严夫人必定已发觉了那个怪人一些自已不知道的秘密。
“青儿,快回云海山庄。”严夫人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严青不由奇道:“姑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会懂的,快回去,我有话要和你叔叔商量。”严夫人不由急道:“我已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即然他回来了,也应当让你叔叔知道一下,不然所有的事情都麻烦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了严夫人脸色的郑重,严青也知道这件事情必定十分重要。严青跃上马车,急忙驾起马车在街道上奔行而去……
比起先前的一切,这时连严夫人都已知道这件事情变得十万火急……
“你是说那个人可能就是杜笑尘?”严重云一脸的惊异,奇怪的望着自已的夫人。
严夫人沉声道:“能随手一掌就将丈余之外碗口粗细的树劈倒,转眼就能在我的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的轻功掌力,就算是你也绝对不能轻易做到。”
“江湖之中劈空掌的高手也不少,也未必一定就是杜笑尘。”严重云故作镇定的道。
“你不用故意安慰我了,你应当知道,江湖中劈空掌能练到那样境界的人并不多。”严夫人叹道:“他的模样虽然已苍老了,可是我却仍然感觉得到那个人就是杜笑尘。”
严重云苦笑道:“那也未必,杜大哥已在江湖中失踪了十八年,从来都没有他的半点消息。就算是真的是他,他也一定会明白你的。”
“可是……”
“不要多想了,一切有我。”严重云轻笑道:“夫人,多多休息。”
严夫人轻轻的点了点头,严重云却是大步的走了出去。
在这时,严夫人突然发觉严重云的步子竟是那样的沉重。
就算是这个名满天下的云海山庄庄主,在听到了杜笑尘这个名字时,也不由的变了。只因为他们两夫妻对不起杜笑尘,伤害了杜笑尘。
严重云大步的走出了后厢院,在马房之中牵出了自已的爱驹,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山庄之外走去。
如果真的是杜笑尘,他一定要去面对,无论杜笑尘要如何,他都只有去面对。自已做出的事情不能去面对,那是懦夫而不是一个男子汉。
杜笑尘在那里他虽然不知道,可是他也要去找到杜笑尘,给自已一个赎罪的机会。
黑暗之中似是有某种声音在向着严重云招手,有事还等着他去面对。而这件事情,他却必须去尽快的面对。良驹在黑暗之中奔行如风,子夜的露霜已然湿透了他的长衫,可是他却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的凉意。
只因为他的心中现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找到杜笑尘。
茫外在附近找了半夜,严重云突然想起了十八年前杜笑尘离开云海山庄时的那座‘十里亭’。如果杜笑尘回来的话,那座亭子他一定是会去的。严重云一夹坐下马腹,马儿一声惊叫,向着十里亭的方向飞奔而去……
十里亭仍然,可是早已物是人非。
亭子已破旧不堪,可是隐隐之间,严重云却发觉到了那座亭子之中隐隐有着火光。严重云不由大喜,急跳下马背如飞一样向着亭子之中飞奔而去。
以他的轻功,虽然比坐下良驹更快,可是他竟已忘了自已可以更省力的到亭子之中。
亭中一个大汉静静的坐在火边,那汉子全身上下都污浊不堪,只如丐帮的叫花子一般无二。可是严重云一见那人,却是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把抱住那人。那人却是一把推开了严重云,淡然道:“想不到你竟然也找到这里来了。”
“大哥。”严重云的眼中已满是泪花:“你终于回来了。”
这个人,严夫人感觉得不错,正是十八年就已离开的杜笑尘。
杜笑尘涩声道:“严大庄主不要忘记了自已现在的身份,我现在回来了,你所有的一切声名地位,都将还回到我的手中。我现在回来你有什么值得高兴,也许你马上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来了。”严重云苦笑,向着自已的马儿一吹口哨,那马儿似是听懂了严重云的意思,急忙奔了过来。严重云却是站起从马背之上取下了一个酒袋,长叹道:“这是我们当年离别时埋在梅树下的‘竹叶青’。
“你还记得?”杜笑尘的眼神之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异色。
隐隐之间,杜笑尘的眼中竟是也闪过了几点泪花,
严重云苦笑道:“每年的七月十六,我们都每次取下一坛,煮酒焚香,期盼着大哥能回来。”
“你们?”杜笑尘不由的一愣。
“我和阿清,也就是你的未婚妻子。”严重云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叹道:“可是我却做了对不起大哥的事情,阿清现在已是我的妻子,所以大哥无论要怎么样对我,我都绝对没有半分的怨言。”
“喝酒,不要说这些。”杜笑尘长叹。
说完这句话,杜笑尘已然从严重云的手中夺过了酒袋拔出酒塞,然后仰头鲸吸长饮。
“酒不是这样喝的。”严重云的眼中闪过泪花,夺过酒袋,同样的仰头痛饮。然后杜笑尘夺了过去,严重云又夺了过来。两个人就像是两个人酒鬼在争抢,可是谁也不会知道,他们是将两人之间的所有一切情义,都随着酒喝下去。
他们酒的并不是酒,而是对方的情义。
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只是属于他们自已的情义。
两个人的酒量都不小,而且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喝酒,一袋酒转眼已到了两人的肚子之中。严重云苦笑道:“大哥,我们回云海山庄,那里有喝不完的好酒。”
“你一个人回去吧。”杜笑尘长叹。
说这句话的时候,严重云突然发觉杜笑尘的眼睛之中,竟然是那样的暗然。
“为什么不回去,你是在怪我和阿清吗?”严重云涩声道:“难道你就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们吗?”
“不是。”杜笑尘的眼睛望向了远方:“你是云海山庄的庄主,阿清已是你的夫人。如果我现在回去,阿清会怎么想?你又让我们三人如何的去面对,即然彼此都无法去面对,不如我还是浪迹天涯,追寻着自已应当做的事情。”
“可是你又为什么要回来?”严重云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即然你已回来了,又为何不去自已面对着应当面对的事情。难道你回来,只是为了折磨阿清吗?如果你不见她,你知不知道她会有多伤心,她已为你伤心了那么久,难道你忍心让她再自责一辈子吗?”
杜笑尘一时不由的愣住。
现在他的确没有想这么多。
或许,他原本就不应当回来,来打扰云海山庄原来平静的生活。
可是,他又怎么能不回来?
十八年前的承诺,他独身一人远赴关外。当他完成了自已当年的承诺返回中原之时,又怎么会想得到曾经那在十里亭说过:‘我等你一辈子’的阿清竟然已嫁给了自已最好的兄弟?
难道,这就是人世间的不公。
当杜笑尘在知道阿清已嫁与严重云的时候,他的心都被撕碎了。在那一瞬间,他曾想过去杀了严重云,杀了那个人面兽心的恶贼。
当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属于另外一种变化的方式,他却已然无法去面对。如果不是严重云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十里亭,说出了没有忘记所有情义的事情,他说不定真的要去云海山庄大开杀戒。
可是现在却已不能。
严重云和阿清毕竟还记得当年的情义。
他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一个是自已曾经深爱过的人,另一个却是自已曾经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如果不是当年的那个承诺,或许现在他们三个人,早已以云海山庄为基业,在江湖中已做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他还是不肯回来。”严重云苦涩的对着严夫人道。
“为什么?”
严重云不由的苦声道:“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也许我们三个人都绝对无法面对着彼此。他无法去面对着我们已是夫妻的事实,而你我,也会愧对他一辈子的。”
“可是云海山庄是他一手创出来的,除了云海山庄,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严夫人不由的担心道:“若是他不回云海山庄,又能到那里去。他是那样的孤傲,绝不会投靠以前江湖中的朋友。”
就在这一瞬间,严重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他现在和杜笑尘易地而处,阿清会不会对自已也如对杜笑尘一样的关心?
隐隐的内心深处,严重云突然升起了一种嫉妒的感觉。
难道,就算是阿清嫁给了自已,自已在阿清的心目之中,地位都无法与杜笑尘相比吗?难道阿清的心中,永远都已无法放下当年那个在十里亭相别的少年?
“其实,我早就应当想得到,他还活着。”严重云叹道:“就在七个月前,关外十三鹰最后一鹰死于一个神秘高手的手中之时,我就应当想得到,那个人就是杜笑尘。杜笑尘是答应了你要为你的家人报仇,才远赴关外,那些人死了,杜笑尘自然还活着。”
关外十三鹰是十三个人,当年关外十三鹰来到中原挑战,而严夫人阿清的父亲就是死于十三鹰之中老二铁眼鹰的手里。
可是当时已与她有了婚约的杜笑尘赶到之时,十三鹰已回到了关外。
当她求着杜笑尘为自已的父亲报仇的时候,杜笑尘竟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杜笑尘只说了一句话:“我一定会带着十三鹰的首级,来做为娶你的彩礼。”
然后杜笑尘远赴关外,就在杜笑尘离开的时候,阿清同样也对杜笑尘许下了一个承诺:“我等你一辈了。”
十八年的了无音迅,时势变迁,昔日的少女阿清已变成了严夫人。
他们从来都以为杜笑尘已然死了,毕竟杜笑尘只是一个人,而对方却是有十三个人。天时地利人和,杜笑尘一无所有,要对付十三鹰又是如何的困难重重?
当严重云听到了十三鹰都身死的消息之时,严重云的心中还闪过了一丝的侥幸。
可是杜笑尘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已的所有幻想都变成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虽然我也想他还活着,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能隐忍着十八年与我们没有任何的消息。”严重云叹道:“我当时想过,那个神秘的高手绝对不是他,可是那个人却偏偏是他。”
“毕竟,他回来了,我们不是应当为他觉得高兴吗?”严夫人苦笑,可是无论如何去强做笑颜,她都实在笑不出出来。
十八年的青春都浪费在当年的一个承诺上边,而当这个承诺自已却永远都无法兑现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啊!
“是的,他回来了,我们应当高兴。”严重云笑的简真比哭都要难看。
无论任何人都不会明白他们心中的那种痛苦。
他们背叛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已最好的兄弟和曾经最爱的人。
“我能找机会去见见他吗?”严夫人的眼睛盯在严重云的脸上。
严重云不由一愣,叹道:“这件事情,你无论如何做,为夫都绝对不会对你有半分左右。毕竟是我们对不起杜笑尘,而所有的一切,我们都应当自已去面对我们做下的错事。”
“你是不是后悔娶了我?”
“夫人,你怎么会突然有了如此的想法,你要知道,我是真的爱你才娶你。”严重云沉声道。
“我只是想的太多,你可不要见怪啊!”严夫人苦笑。
可是这件事情却绝对不能怪他想的太多,而且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着她而来。又如何不会让严夫人误认为严重云已把兄弟情谊看的比自已更重要?
“我想,杜大哥一定还会逗留在十里亭等你去见他,给他一个解释。”严重云涩声道:“虽然他已知道了我们成婚的事实,可是我相信他应当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就离开。以大哥的心性,也绝对不是那种随意就可以放手的人。”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你随着我一起去见见大哥?”
“云海山庄里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去打理,为夫说实话也是无颜面对大哥。所以这件事情,夫人最好还是自已去见杜大哥,有些事情有我在场,你和杜大哥说起话来了也会有所顾及。”
“不用了,他已来了。”严夫人突然脸色一变,失声道:“我感觉得到他的存在,他突然就好像站到了我的身边一样,我们的任何话语,好像都被他听到了一样。”
严夫人喃喃自语,却是没有注意到严重云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
无论用什么方法来说,现在严重云的脸色都已变得十分难看。
如果自已的妻子心中的对别人比自已的存在更敏感,无论任何一个男人都是绝对受不了的事实。就算那个人是自已曾经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也绝对不能有这种感觉。
情感是无私的,那只是两夫妻之间。
然而,对于外人来说,所有的情感都是自私的。
女人绝对不会容忍自已的丈夫心中还有其它女人比自已的地位更重要。
相对而言,男人也绝不会容忍自已的妻子心中别人的地位远远的超过自已。
“阿清,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严重云的脸色不由的一变:“大哥根本不可能在这里来,你的感觉肯定错了”
“不,我没有错,我绝对不会错的……”严夫人的眼神变了,变得痴迷了起来……
严重云只有阴沉着脸,任何人都绝对看得出来不严重云已经十分不高兴了。
突然一个声音轻轻的叹道:“不错,你的感觉没有错。”说话声中,一道人影已若苍鹰般的从房梁之上落下,那人一身粗布麻衣,却不是杜笑尘是谁?
“笑尘,你……”严夫人不由大喜,可是刚叫出的话却没有说完又吞回了肚中,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已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女阿清,现在她已是严重云的夫人。在自已的丈夫面前,绝对不应当跟任何一个男人叫的如此的亲热。
就算是自已曾经最爱的人,也绝对不应当。
“严夫人,你好。”杜笑尘微微一笑,手中已递出了一个麻布而织的布袋,沉声道:“这是我给你送来的东西,本来我应当让重云带回来的,可是我却还是想到云海山庄来看一看。”
“我明白。”严重云不由的苦笑:“这里是云海山庄,也是你一手创下来的基业。所以你愿意回来,我们都应当十分高兴才对,如果你要收回你自已的掌中之物,我也绝对不会反对的。”
在这时,严重云竟已隐隐有了退却之意。
毕竟,云海山庄终究杜笑尘一手创下来的。
如果没有杜笑尘,也必定没有云海山庄。
“我只不过是一个愿意浪迹天涯的浪子,再也不想坐到自已原来的这个位置。”杜笑尘叹道:“这次回来,我只是想将原先承诺给严夫人的东西还给她。”说话声中,杜笑尘手中的布袋一扔,只听得一阵‘叮铃’的响声,却是有几面铜符掉了出来。
“鹰行令?”严重云的脸色不由一变:“大哥竟然一人将关外十三鹰全部杀死了?”
杜笑尘没有再说话,转身大步的向外走去,他走的是那样的从容。望着杜笑尘的背影,严夫人突然高声叫道:“杜大哥,你为何不能留下来?难道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吗?”
声音叫的极大,以杜笑尘的耳力,就算是一里之外,也能听出动静。可是现在杜笑尘却偏偏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所有的一切,原本就好像根本与他无关一样。
可是,就算是杜笑尘不愿意听见,也绝对没有任何的办法去抗拒。
但是,饶是如此,杜笑尘也要离开。
如果留在云海山庄,他如何去面对阿清,又如何去面对严重云?
虽然是严重云和阿清对不起他,可是他却不能让他们为难。在这种时候他可以放手,可是严重云和阿清却已绝对不能放手了。
即然他们不能放,就算是他不愿意或者是不能放手,也只有放手一途了。
“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就自尽在你的面前。”严夫人不是突然从那里来的勇气,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剑,对着杜笑尘高声喝道:“我绝非是贪生怕死之辈,说到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得到。”
杜笑尘的身子突然间停滞了下来。
他的人就好像是一只已然成了强驽之末的箭,根本已不能再动半分。
也许,他已太了解阿清,只要是她说出来的话,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做到,绝对不会有半点的犹豫。如果阿清真的为了他如此的一死,他又能如何的去面对自已?
只因为,他太爱她。
就算是经历了十八年,她已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他也仍然爱着她。
严重云的心突然一阵翻腾,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是我,阿清会不会如此做?
不会。
最终他自已给自已的答案是绝对不会,他没有杜笑尘的痴情,没有杜笑尘绝世武功。就算是杜笑尘的豪气干云他也学不了半分,在这个男子的面前,原本已然高大的他突然似是变得渺小了起来。
突然间,严重云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丝痛苦。
只要杜笑尘一日不离开云海山庄,阿清的心就一定会停留在当年那个为了一句承诺而远赴关外十八年的情痴身上。自已在阿清心目中的地位,也永远无法占据到最重要的位置……
云海山庄十八年前的庄主杜笑尘回到了云海山庄的消息在江湖中一散开,马上已传的沸沸扬扬。
只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过于惊人。
失踪了十八年的江湖豪客,突然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去,任何人都绝对会十分惊异的。许多人见惯了江湖风浪,可是这种事情都也十分少见。
严重云更是江湖中大发英雄帖,邀集天下英雄共与云海山庄为杜笑尘接风洗尘。
十八年前杜笑尘已就是江湖中名满天下的绝顶高手,仰慕杜笑尘的江湖中人不计其数。
凡是只要知道了杜笑尘回到了云海山庄的人,都急急忙忙的赶到云海山庄与严重云一聚。不管是为了仰慕杜笑尘还是因为云海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总之他们都来了。
杜笑尘却总是避而不见。
因为他不想见,现在他已不是什么云海山庄的庄主。也绝对不能以庄主之礼去接见任何人,但是若是让他以一个云海山庄的门客去会见江湖旧友,更是让他难受万分。
严重云虽然不知道杜笑尘为什么不肯接见任何人,但是他有却知道杜笑尘的脾气。只要是杜笑尘不同意的事情,任何人去说都绝对无法改变杜笑尘的决定。
所以杜笑尘一直躲在云海山庄‘听雨轩’的时候,他是绝对安静的,任何人都绝对不敢打扰他。
就这样一直过了一个多月。
有一天杜笑尘正在自已的房中打座,外边却是传来了严重云的声音,轻轻的笑和:“大哥,今天来了几位江湖中的朋友,都是不远千里而来,所以小弟想请大哥去见上一面。不管如何,也给小弟一些面子好吗?”
杜笑尘打开房门让严重云进房,冷冷的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不想见到任何的外人吗?我回到云海山庄的事情,江湖中已传的沸沸扬扬,这件事情已让我十分烦恼,你若是不想让我生气的话,就最好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我是绝对不会见任何外人的。”
严重云脸色不由一变,急忙道:“这几位朋友,在江湖中都是大有身份,他们万分恳求见见大哥。小弟已答应了他们,若是大哥不去,小弟……”
“你想怎么样?”杜笑尘冷声问道。
“小弟岂敢对大哥怎么样。”严重云急忙解释道:“若是大哥不愿意见他们的话,小弟自是回绝了他们便是。”
“带我去见见他们也好。”杜笑尘突然叹道:“毕竟你是云海山庄的庄主,身份不比常人。若是在江湖朋友的面前丢了面子,也等于是丢了云海山庄的面子。”
说完这句话,杜笑尘已大步走出了自已的房间,向着正堂走去。
云海山庄本就是杜笑尘一手创建出来的,山庄的里布局也都没有变。
这时不用严重云带路,杜笑尘自已也知道应当如何去大堂接见客人。严重云眼见杜笑尘已走出了房让,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色,急忙大步的跟上……
行到了大堂之中,只见四个人坐在大堂客座之上。却是一名道士两名青衫老者和一个算命先生,杜笑尘目光扫过,却是只见四人各自神华内敛,显见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严重云急忙上前介绍,指着当先的那名道士笑道:“大哥,这位是名满天下的白云观观主动无尘道长,以一手追风剑法名重武林。无尘道长出道四十余年,在江湖中向无敌手,尤以快剑被称为道家第一剑,声名尤在武当掌教之上……”
“这位想必就是杜笑尘杜大侠了。”算命先生站起来长声笑道:“杜大侠以双掌威震江湖,我这江湖卖艺的,自是也听说过杜大侠的名号。今日我褚无失有幸得见杜大侠,真是三生有幸。”
杜笑尘听在耳中,脸色不由一变,失声道:“原来是‘算无遗策’褚先生和白云观主到了,晚辈真是失礼之极。”
褚无失连叫不敢,指着两名老者道:“这两位是‘淮河双隐’,杜大侠在江湖中行走的时候,两位早已在江湖中退隐,只是这两年耐不住红尘繁华,才又重出江湖。”
“失敬失敬。”杜笑尘连连向四人抱拳。
他终于知道严重云为何要破例让他见外人了,而且不惜去打扰他的清修。
只因为这四个人在江湖中的声名已太盛,无尘道长剑术之高,当世已有人称之无尘道人的剑术更在武当掌教之上。褚无失和淮河双隐在江湖中的名头也是极大,褚无失行走江湖多年,原先本是一名将军的军师。后来那名将军战死沙场,褚无失才成了江湖中的一名算命先生。
淮河双隐更是了不得的人物,当年杜笑尘在江湖行走的时候,就已听说过淮河双隐的名头。当年淮河双隐九战大金国金光寺的十八名高手,从无一败绩,两人的武功之高,据说已不在丐帮的帮主之下。
这四个人,在江湖中的地位绝对不会比云海山庄的庄主身份低。
而且杜笑尘也对这四个人神往已久,只是十八年前出关之后就再也与中原武林没有任何的联糸,没有机会相见。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站到了自已的面前,就算是先前对严重云的私自做主有着不满。可是现在见到了这些武林名宿,所有的不愉快都一扫而光。
严重云急忙请几人坐下,安排下人来倒茶送水,忙的不亦乐乎……
杜笑尘抱拳向四人笑道:“晚辈对几位前辈都神往已久,今日一见,真是杜某三生有幸。”
四人同时笑道:“杜大侠客气了,我们几个人也是久闻杜大侠的威名。得知杜大侠回到了中原,又带回了关外十三鹰的死亡消息,我们四人才特意到来与杜大侠一会。”
杜笑尘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心中暗思这几人并非是因为自已而来,为了关外十三鹰的消息或许是真。却是不点破,只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他要给这些江湖中留下一些颜面。
也不得不留一些颜面给他们。
以这些人在江湖中的身份地位,自是绝对不能在任何人的面前丢了面子。有时候在某些江湖中人的眼中,也许比自已的性命都还要重要。
突然见得严重云脸色一变,走到杜笑尘的身边弯腰低声道:“大哥,有事情。”
“什么事情?”杜笑尘不由淡然问道。
任何事情,他都不太放在心上了。以云海山庄在江湖的地位,敢来上门招惹的人并不多。而现在他回到了云海山庄,江湖中已传得沸沸扬扬,他相信以自已的声名,还可以镇压得住任何的仇家。
“阿清她……”严重云的不由的将脸凑到了杜笑尘耳边,声音却是低得连他自已都听不清楚。杜笑尘猛的听到了阿清的消息,也是不由自主的向着严重云凑了过去。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杜笑尘已分了心。
这在这一刹那间,所有人突然都动了起来。
动的快捷无比。
无尘道人的剑法独步天下,可是他的擒拿手功夫也绝对不在他的剑法之下。这时无尘道人双手急抓向杜笑尘的双手。褚无失长袖一挥,五枚银针直射向杜笑尘的肚腹。淮河双隐最后出的手,可是他们出手比任何人都要快,转眼已到了杜笑尘的面前,急抓向杜笑尘的双臂。
因为他们本来就坐在杜笑尘的旁边。
这样的四个人同时出手,天下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接得下这样的一招。
杜笑尘也绝对不能,更何况现在他却早已分心。就算是正常的情况下,他也绝对无法去接得住这样的当世四大高手联手一击。
可是杜笑尘毕竟是杜笑尘,一个人无论如何去分心,他的本能反应却仍然还在。
就在淮河双隐的四只手一探到杜笑尘的双臂,杜笑尘却是急忙身子向后一闪,双掌声同时拍出。淮河双隐的眼前突然失去了目标,同时受了杜笑尘一掌,各自退后三步。然而褚无失的银针却已射入了杜笑尘的肚腹之间。
杜笑尘的面色一变,刚要立身而起,突然觉得丹田之中一阵刺痛,真气竟是无法凝聚。
褚无失的银针,竟是已伤到了他的经脉,这样的准头,就算是以杜笑尘的见识也是从未见过。可是杜笑尘却是仍然站了起来,双掌一错,迎上无尘道长的一抓。两人的双手一接,只听得一阵如爆豆般骨折声音,无尘道人急忙回退,双手关节竟是被杜笑尘一掌击的全部脱臼。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的面前使障眼法。”说话声中,杜笑尘的身子突然一跃,飞扑向褚无失。他最恨的就是褚无失,也正是褚无失的暗算,他才受了伤。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才是江湖中人的本性。
江湖中人,只怕任何一个人都会同意他这样的做法。
褚无失脸色疾变,眼见淮河双隐和无尘道人都吃了杜笑尘的亏。虽明知杜笑尘中了自已的银针,内力已然大打折扣。可是现在杜笑尘飞扑而至,褚无失仍是不由的急忙后退,不敢拭其锋芒。
杜笑尘突然身一个翻身,掌势一变,凌空挥出。褚无失只觉面前一阵刚猛的内劲扫过,胸口已然受了一击,张口‘哇’的吐出了一口血来。
“劈空掌。”严重云突然一声暴喝,杜笑尘正对着褚无失,背后突然受了一击,同样的吐出了一口血来。这一掌杜笑尘完全没有设防,硬受一击,不由自主的身子摔倒在地,竟是再也站不起身来。杜笑尘的眼中不信之色多过了更多的痛苦,他绝对没有想到严重云竟然会在背后伤了自已。
褚无失吓的面无血色,只有他自已知道,若是杜笑尘再补给他一掌,他不死也得重伤。这时上前重重的一脚踢在杜笑尘的胸口,大骂道:“小王八蛋,看你还能逞强。”
杜笑尘又是一口血水吐出,冷冷的望向严重云,却是对褚无失看都不看一眼。
在这时,他除了对严重云的惊异,其它的事情都绝对不会再放在心上。
“住手。”淮河双隐对着褚无失冷喝道:“杜大侠是当世英雄,与我们无怨无仇,你如此折辱杜笑尘,我们可是看不过去。”说话之间淮河双隐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
褚无失看得两人神色不善,却是也不敢招惹淮河双隐,只得退后。
“严重云,你好自为之。”淮河双隐望着严重云寒声道:“我们和无尘道长当年都是受过你父亲‘九洲大侠’严万程的恩情。才会如此的帮你,从此之后,我们淮河双隐欠你父亲的恩情已还清了。”
说话声中,淮河双隐大步的向处走去,无尘道人望了严重云一眼,也是大步的走了出去。
在这时,三人的步子分外沉重。
恩情和道义之间,他们的选择的确已太过于沉重。
无论什么样的东西,他们都可以去面对。可是面对之后,他们绝对是痛苦的。
自已曾经欠下了某个人的大恩,可是当那个恩人的后人来求自已某件事情的时候,就算是万山火海他们也一定要去面对。
这些面对,他们都没有选择。
就算是死,他们也只有认命,谁让自已欠下了别人的恩情还没有还清。
等到三人走远,褚无失才问道:“严庄主,你准备怎么样处置杜笑尘?”
严重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寒声道:“杜笑尘毕竟曾是我最好的兄弟和朋友,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可是若是留他在世上,我也终是不放心,所以我念在兄弟的情份上,打算给他一个痛快的。”
“我不同意。”褚无失突然大怒:“你若是杀了他,我就杀了你。”
“你……”严重云的脸色不由疾变。
“杜笑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的很。”褚无失寒声道:“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武功高强,才识过人。我们如此对他,已是万分对不起他,若是你再杀了他,我一定会为他报仇。而且,我还会将你的所作所为公布天下,让天下英雄都认识你的真面目。”
严重云也不由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他知道褚无失说得出做得到。有了杜笑尘的前车之鉴,要想杀褚无失灭口已是万难。不由沉声道:“好,我就废了他的武功,将他囚禁起来,供养他一辈子可以吧。”
“好自为之。”褚无失寒声道:”我的脾气向来不好,对于我的仇人向来有仇必报。刚才杜笑尘打我一掌,我还他一脚夫,已然扯平,你若是折辱于他,只怕你自已的良心都永远不安。”
“多谢良言相劝。”严重云不以为意,寒笑不语……
地牢之中昏然无比。
一个人被关在了铁笼之中,那人缩在铁笼的一角,沉沉的睡在里边。
他的头发太长,嘴角边上的胡须也太长,几乎已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已呆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
除了每天会有一个聋哑老人会为他送上一日三餐的饭菜之外,其它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在这里还会有一个人。这个地牢之中,也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其它的任何人。
在这里,本来就是早已与世隔绝,根本不可能与世间的任何东西有任何的联糸。
聋哑老人每天在送饭的时间,都是极短,那人也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可是那老人却知道这人必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不然也绝对不可能被看管的如此严密。而且每天严重云都会问及这个人的情况。
七月十四。
鬼节。
每年的这一天,民间的老实人都会早早的关上门,好像生怕群鬼出现,会把灾难降临到自已的一家人头上。今天聋哑老人送饭的时间比平常稍微早了一点,他也仍然照常的将以前的饭菜送给那人。
那人幽幽醒来,望了望聋哑老人,也不说话,只是端过饭菜就吃。
吃到了一半,那人的嘴中突然‘碰’的一声轻响,那人不由一愣。随即眼光一扫四周,发现附近并没有任何人盯着之后,才慢慢的从口中取出一物出来。
赫然是一把钥匙。
那人面上不由一阵惊喜,沉思静想了一会儿,突然将钥匙插进了锁住铁笼的大锁之上。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那铁笼上的大锁竟然被打开了。那人却是不动声色,大步的走了出去。
在这时,那人的步子竟是变得有些拘搂。
或许是在无数的失望之后,突然降临的欢喜却已让这个人无法去轻易接受。
地牢的门被那人推开,外边却是也早已天黑,那人对四处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十分熟悉,快速的走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他已离开……
“他竟然逃走了。”严重云坐在正堂的虎皮椅子上。
看到那个聋哑老人将这个消息用手写出来的时候,一向沉得住气的严重云也不由的惊异了起来。在这个根本听不懂任何言语的聋哑老人面前,他几乎已忘了对方听不见他说话。
这个消息实已令严重云太过于惊讶。
一个武功全废,七经八脉全部由他亲手打断的废人。竟然逃出了他视为固若金汤的地牢,这样的消息,又如何能不让严重云惊讶万分。
就算对方武功全失,以杜笑尘在江湖中的地位。若是将这个件事情传到了江湖之中,只怕他自已将也永远无法再面见江湖同道。而他最害怕的,就是让阿清知道了当年自已的罪行。
十年的岁月,实在已太长。
当年被他称作不辞而别的人,突然若是出现在云海山庄,只怕阿清会恨自已一辈子。
“杜笑尘,算你厉害。”严重云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他完全已忘记了,是他自已对不起杜笑尘。而杜笑尘却并没有半点对不起他。
如果十年前不是在云海山庄设计废了杜笑尘的武功,然后将杜笑尘秘密监禁。只怕现在杜笑尘已是独霸一方的武林霸主。
可是,严重云却已想不起自已的过错和不是。
他的心中,对杜笑尘只有一句话。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有任何的选择,只要杜笑尘在江湖中翻身,就绝对不会放过他。而他也绝对不能让杜笑尘再在江湖之中有翻身的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杜笑尘以绝后患。
聋哑老人看着严重云凌厉无比的眼神,身子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他当年已知道自已犯下了什么样可怕的过错。只要严重云一怒之下,自已就马上死无葬身之地。
“你先退下,这件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严重云压住自已心中要将这个老人击杀的杀手,慢慢的在老人的手心里写下了这一句话。聋哑老人连忙跪下向着严重云不住的磕头,然后急忙退出了大堂。好似生怕严重云突然又改变了这个决定……
等到聋哑老人一退出,严重云突然就似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了下去。好像他的浑身上下,竟是再也没有半根骨头一样。
他知道自已的一切几乎已经完了。
杜笑尘的武功虽然费了,可是他却隐隐之间感觉得到杜笑尘比以前变得更加厉害了。如果杜笑尘的武功真的已全都废了,而且七经八脉又全部未复的话,杜笑尘要想逃出云海山庄,绝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杜笑尘的武功已在这十年之间恢复了,而且变得更加厉害。
可是现在他却已不能再逃避。
或许十年之前他可以逃避去面对杜笑尘,可是现在却已根本无法去逃避。
云海山庄的基业,还有他的妻儿子女,都在云海山庄。若是杜笑尘真的要来对付他的话,就算是他逃到了天涯海角,杜笑尘也一定会有办法找到他。
即然已逃不掉,他就选择了留下来面对。
更何况,所有的情况也未必会有他想的那样差。
以他十年苦修的武功,严重云现在自问也一定有能力与杜笑尘一战。
杜笑尘再强,也终不过是一个凡人。只要他在江湖中给自已的朋友发出消息,他们也一定会全力截杀杜笑尘。那时江湖之中,杜笑尘就绝对再无立足之地……
江湖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些怪事。
白云观观主无尘道人在自已的居室之中死了,死在自已的宝剑之下。
无尘道人死的地方,并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无尘道人死后,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好像是突然完成了多年的心愿高兴而死的一样。
这件事情轰动江湖,白云观在江湖中追查凶手,却是根本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过了不久,褚无失在青城游山玩水的时候突然死了。
据在场见到褚无失的人所言,一个黑衣人突然对着褚无失暗算。褚无失被那个黑衣人三招所杀,最后一招却是五枚银针射入了褚无失的脑中。
褚无失临死之前,还对着那个黑衣人笑道:“我欠你的终于还清了。”
‘算无遗策’褚无失在江湖中行侠仗义,名头极响。可以说天下之间欠他恩情的人不计其数,而他却从来没有欠过任何人的。
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也曾经欠过了一个人,也许他所欠的那个人,只有用他的性命才能还得清那笔欠债。
又过了十天,有人在淮河二老的宅院之中发现两人竟然也死了。
淮河二老是名震江湖几十年的武林名宿,武功高强。江湖之中谁都知道这二人的武功,绝对可以排名到当世武林之中的前五位之中去。可是两人却被人取走了首级,而且就在当天,竟是谁也没有听到宅中有任何动静。
当世之间,能不动声色就将淮河二老击杀然后取走两人首级的人,除了鬼神之力,只怕已根本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能力。
江湖中人纷纷猜测两人的死因,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猜测得出来他们真正的死因。
因为这件事情,完全已出了任何人的意料。
也许还有两个人知道淮河二老的死因,除了那个凶手之外,或许还有名满天下的云海山庄庄主严重云。这件事情,只怕严重云早已料到了……
当这些消息传到云海山庄的时候,严重云就知道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就算是自已想躲避,也知道绝对不能躲过去了。
即然杜笑尘连无尘道人褚无失和淮河二老都杀了,他就必定不会放过自已。若不杀了严重云,杜笑尘是绝对不会死心的,仇恨也是绝对不可能会湮灭的。
夺妻之恨,暗算侮辱之仇,任何人都绝对不能放下。
更何况是在江湖中快意恩仇的杜笑尘。
若是杜笑尘能放下这一段恩怨,只怕太阳真的会从西边出来的。
至于杜笑尘会什么时候来,严重云却已不是最担心的了。无论杜笑尘什么时候来,他都可以去面对,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可以去面对。
自已曾经犯下的过错,严重云知道自已只有去面对。
如果连这一点他都无法去面对的话,他也根本不能被称作一个男人。一个在江湖中有着自已声名和地位的男人,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连这一点勇气都没有。
严重云而且十分骄傲,他有着常人无法相及的地位和声名。
更有着守护云海山庄的责任。
就算是必死无疑,他也没有逃避的理由。就算是杜笑尘能放过他,他自已也根本再也无法再与杜笑尘在这个尘世之间同存。
同样,严重云知道杜笑尘为什么要先杀了褚无失等四人。
因为杜笑尘要让严重云知道,他的武功恢复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就是要逼得严重云心情愫乱,然后再找严重云报仇雪恨。
或许,也是要让严重云露出破碇,然后对严重云发起致命的一击。
而这一击,也足以让严重云死无葬身之地……
严重云静静的坐在石亭之中。
他已感觉到了杜笑尘的存在,就好你已突然倒了他的身边一样的清晰。可是严重云却仍是强作镇定,他绝对不能在自已生平对厉害的对手面前露出半点的怯态。
严重云当然知道若是自已有半点的怯态,就是已露出了最大的破碇。
静静的坐在石亭之中,他就是在等着杜笑尘。
即然来了,他却反而不急了。所有的事情早一天解决,他也可以早一天解脱,无论是谁死谁生,他都可以毫无遗憾。遗憾的是若是这件事情让阿清知道了,也许她会恨自已一辈子的。
就在严重云还在想着自已晚上究竟是应当吃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背心一阵寒意传来。严重云急忙收敛心神,回头观望,却是一个黑衣人静静的站在自已的背后,就像是自已的影子一样。
“你来了。”严重云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或许,他一辈子最不想再见到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黑衣人。
可是他却不能不见,也不得不见。
对方是来找他报仇的,无论见与不见,都绝不是由他的意愿行事。所有一切的主动,都完全掌握在杜笑尘的手中。
“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还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黑衣人冷笑,他的声音嘶哑,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言语,或许他早已忘记了自已原来说话的发音。
严重云苦涩的一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只要我还活着,你就绝对不会死心。因为我对不起你的太多,所以若是不杀了我,你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十八年关外生涯,十年的暗无天日。”杜笑尘长叹:“二十八年的大好青春,我都浪费在当年的那一个承诺上边。可是我仍然还是不想让阿清见到你我之间的一战,所以只有等到阿清回到了娘家,我才出来与你一决生死。”
“你还爱着阿清?”严重云虽然明知自已是多此一问,可是他却仍然还是问了出来。
杜笑尘点头道:“是的,那个承诺虽然已永远都无法去兑现,可是我爱她却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你……”严重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怒火。
自已的妻子被别人爱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是严重云的修为,也是不由的脖然大怒。在于某种东西来说,绝对是完全自私的,不能留下任何的空间。
或许,这两个男人和阿清之间的情感,就是不能给对方留下任何的空间吧。
“无尘道人,褚无失,淮河二老,都是因我而死。”杜笑尘寒声道:“他们除了了禇无失之外虽然都是自杀的,可是他们都还算是一个汉子,可是我却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严重云笑了。
他笑的十分慈和。
杜笑尘毕竟就是杜笑尘,任何事情都可以说得清清楚楚。
就算是仇人,杜笑尘也绝对会完全的尊重。
“来吧,让我们兄弟再比试最后一次武功。”说话声中,严重云的身子突然跃起,如若一只苍鹰一样的飞扑向杜笑尘。
他们两人本就是同出一门,武功路数大致相同,所相差者不过是修为而已。这时严重云的身子扑至,杜笑尘只是一声寒笑,双手同样的迎上。
同样的武功,两人所使的招式也完全一样。
‘啪啪……啪……’一连三声轻脆的响声,两人已然连连对了三掌。两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都各自向后倒退而出,杜笑尘的脸上隐有异色,显见对严重云的武功估量已然失算。
一个人无论如何苦练十年武功,就算是没有大成,也必定会有不少的精近。
“十年苦练,还请师兄多多指点。”严重云一声寒笑,掌势突然一变,却是一掌拍向杜笑尘的面门。这一掌拍的并不快。可是这一掌之后的繁杂变化却是极多,就算是以杜笑尘之能,也不敢轻拭其锋。
可是杜笑尘却并没有退,而是直接迎了上去。
他本来到云海山庄就是为了找严重云报仇雪恨,只要能杀得了严重云,任何的代价他都绝对在所不惜。就算是用自已的性命去换,杜笑尘也绝对愿意。
当严重云的一掌重重的拍在杜笑尘的肩上之时,杜笑尘也一掌拍在了严重云的胸口。
两人不由同时倒退,嘴角缓慢的渗出了血迹。然而两人却如同两只受了伤的野兽般死死的盯住对方,就好像要把对方吞到自已的肚子里去一样……
“住手。”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叫起,两人不由自主的同时向着女子的声音望去。
声音竟然是阿清的,两人不由同时的心神俱震。
他们之间的决斗,最不想让人见到的就是这个女子。可是现在这个女子却偏偏出现在两人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已逃不过这个女子的眼睛。
可是他们却不能因为这个女子停止决斗。
杜笑尘的身子突然一动,如闪电一样的欺入严重云的怀中,一拳重重的打在严重云的嘴巴上。严重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倒后一倒,可是就在这一倒之间,严重云也同样一脚重重的踢在杜笑尘的肚子上。
两人现在却好像是市井之间的流氓打架一样,任何的手段都已用了出来。
阿清飞扑过来,眼见杜笑尘一拳就要击中严重云的胸口,阿清飞身上前,用身子挡在了严重云的身前。杜笑尘这一拳全力发出,威力自是不可与其它的拳法同日而与,阿清硬受一拳,不由自主的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但是严重云却是身法一变,手中一把小刀飞射向杜笑尘的咽喉。
阿清突然飞身上前,竟是将杜笑尘抱住。然而严重云的飞刀却是没有射入了杜笑尘的休内。
血光飞溅,阿清一声闷哼,飞刀竟是已射入了阿清的背心要害。
“夫人。”严重云急忙上前要抱住阿清,可是杜笑尘飞起一脚将严重云踢的倒飞出去,急忙阿清抱住怀中。
“阿清,你怎么样?”杜笑尘急忙问道,眼神之中全是焦虑之色。
无论任何人都绝对看得出来,杜笑尘对阿清的关心绝对是真心的。
“放开我的妻子。”严重云慢慢的站起来,眼神之中似是喷出火来,对着杜笑尘怒道:“你不配碰我的妻子一下,你快给我走开。”说过严重云又冲了过来。
杜笑尘一声寒笑,正要一脚将严重云再踢开,可是阿清却是摇了摇头,轻轻的笑道:“阿尘,你不要再和重云打了……我……”开始说话之时尚好,可是到了后边,却是边说边咳出了血来……
“阿清。”杜笑尘急忙惊叫,一只手已然按在阿清的背心要害,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阿清的休内。他竟是要以自已的浑厚内力为阿清疗伤。
严重云这时竟是再也不顾与杜笑尘拼命,也是急忙一只手按在阿清的背心,连忙输内力为阿清疗伤。
阿清却是慢慢的摇了摇头:“没有用的……我……快不行了……”阿清拉着严重云的手道:“重云,是我偷偷的从你的书房中偷了地牢的钥匙,放……了大哥的,你怪我……吗,我……永远……都是……”
“我知道。”严重云急忙抓住阿清的手,好像生怕一松手,阿清就会远离他而去。
“大哥,你……能原……谅我们吗?我们对……不起你……”阿清说话越来越吃力,说到最后,血水竟是从她的口中涌了出来。
刚才杜笑尘的一拳和严重云的飞刀,实在已将这个女子伤的太重了。
“我能……”杜笑尘忍不住转过头去……
可是他知道自已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对严重云的仇恨,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更不忍心让自已深爱的女子最后一程都走的不安心。
严重云恶恨恨的抬头看了杜笑尘一眼,眼中全是恨意……
突然,严重云的手中又多了一把飞刀。
飞刀并没有射出去,而只是插入入了自已的胸口之中。
“阿清,我们一起走。”严重云说的是那样的轻松和从容。
在这时,他竟是对自已的生命没有半分的留恋。或许在这个世上,除了阿清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其它东西再值得他留恋下去……
杜笑尘却是不由的愣了一下,耳边仿佛又听到了那两名话:‘我一定会带着十三鹰的首级,来做为取你的彩礼。’‘我等你一辈了。’
那两名承诺,突然似是变得那样的遥远……
尾声
云海山庄在江湖之中土崩瓦解。
杜笑尘独自一人去了关外,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杜笑尘。
或许,他们的一切只是给世人留下了一个敬醒。
当一个人许下承诺的时候,是那样的真执。
可是许下承诺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但是当要兑现的时候,又有几人还能保持着许下承诺时的那份天真和欢喜……
《本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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