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觉醒来,窗外仍是沉沉的夜。宿醉的后遗症很大,脑袋疼得厉害。
剧烈的风在外面呼号,使劲儿拍打着玻璃窗。他不想动,只偏头看向窗外。那里有一棵香樟树,总是青葱的模样,就像少年挺拔的脊梁。此时,却被狂风猛烈地冲击,几欲折断。
他心里微微一动,叹了口气。他想到了自己。怀揣着梦想从家乡赶来,用不多的积蓄创办了一家小公司,几年过去,小有成就,人前人后总是一副风光的样子。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发展下去,不料股市风波骤起,投进去的几十万顷刻便没了,公司也因此宣告破产欠债不菲。
公司被拍卖的那天起,他便倒了下去,整日喝酒,作息颠倒,妻子劝他返回家乡安心度日,他勃然大怒。两人大吵一架,妻子含泪带着儿子回了娘家。今天被头疼搅了昏梦,望见那棵在狂风中摇晃的香樟树,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悲从中来,自怨自艾。极突兀地,久久未曾亮起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犹豫了,自己这般境地,对方是来讨债还是来挖苦他的呢?他踟蹰许久,对方却没有放弃,咄咄逼人地执着呼叫。
烦不胜烦的他终于接起,一个熟悉的嗓音——是家乡务农的大哥:“幺儿,俺们都晓得你心里苦,但日子总不能不过啊,欠的债可以还上,倒了的公司也还可以再办,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啊!俺们都在家里等着你呐!”
后来大哥又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儿子稚嫩的话语他也没听见,因为他已泪流满面,呜咽如困兽。那通电话挂掉后,天边已见鱼肚白,狂风也已止歇。在这熹微晨光中,他擦干泪水,起身倒掉剩菜,打扫干净卫生,最后,他提起收拾好的行李,离开了逼仄的斗室。
行至楼底时,环卫工人正在清扫大街,而昨晚在风中摇摆的香樟树,掉了泰半绿叶,却仍是骄傲伫立,如同青葱少年。他转身,与它背道而行,脸上浮现许久未见的微笑。
是的,风吹不断的,是有根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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