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电影选择了我
他出现了,骑着一辆摩托车,戴着头盔,看不清他的脸庞,只有一双有神的眼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如果只看摩托上的人,没有人会知道他是张震。当在门口停下来,摘下头盔,露出乱乱的头发,在场的人每个人都看到了他,但是每个人都在忙自己手中的事,好像没有人看到他一般。这幅场景被印在我的脑子里,我从没有见过一个明星,出场得如此简朴、妥帖。
张震出身于电影家庭,父亲和哥哥都是演员。他认识的电影不是通向名利的捷径,而是一个年轻人打了一份顺手的工,是安身之所。
《意林》:怎么看你的演艺之路?
张震:记得我拍第二部时,我还在杨德昌的公司做工。那个时候,拍出《海角七号》和《赛德克·巴莱》的魏德圣还是副导演,我每天和他开一辆车。记得魏德圣家里放着一只2000CC的汽水罐子,他每天往里存钱,存满了就拿着罐子开拍。他还给我看自己写的剧本。那是台湾电影衰败的年份,我们总聚在一块聊:“想要把电影做得更有意思一点儿。”
《意林》:当时的机会多吗?
张震:并不多。我觉得自己是个偷懒的人。因为喜欢出去玩儿才做了演员。当时台湾电影境况不好,也想转做幕后,但是我到幕后要做什么呢?做导演?我没有那么强烈的表达欲;当时虽然片约不多,但总是来了,还是演戏。有时因为公司缺人,就去做临时演员,当临演不能太演,有些人在那个画面里,就是会有存在感;有些人哪怕站在镜头中央,你也不想看到他。
《意林》:你就是那个站在边角也会发亮的人。可以说这是一种天分吗?
张震:我觉得自己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人,一切可能是早就安排好的时间表,对于电影而言,可能并不是我选择了电影,而是电影选择了我。
任何事,如果你没有天分,努力就会有一些回馈
与张震合作过的陆川说,拍摄《王的盛宴》时,张震永远在现场,永远很安静。他和吴彦祖是剧组中在拍摄间隙不脱戏服的人。为了营造汉代效果,戏服采用纯棉面料,一层层穿上再加上三四十斤重的铠甲,又重又热。那是夏天,其他演员往往镜头一结束就扯下戏服躺在地上,张震站着,顶多靠着,他说,一脱戏服劲儿都泄了。
拍摄他所饰演的韩信被绞死那场戏,张震拒绝了道具人员在绞索上做个小机关的建议,这个小机关可以避免压到他的颈动脉,张震说,那样他就感觉不到绞索的力量了。他真的被吊了那么久。坐在监视器前,陆川心惊胆战;饰演萧何的沙溢在旁边看着,边看边哭。合作之后,陆川与张震成为好朋友,一起喝酒,陆川欣赏张震的生活方式:“你看我特别喜欢他,他很单纯很善良,崇尚艺术,并不觉得这是在装逼。像我们在大陆跟别人说自己特别喜欢文艺片就怕被说,他完全不惧这事,他很自然地说出他对艺术的喜爱,这让我觉得很感动。张震就是给了我一个坐标,让我知道在现在这么一个红尘名利场中依然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
《意林》:你印象最深刻的一场戏是什么?跟侯孝贤导演合作是什么感觉?
张震:都很深刻。记得跟侯孝贤导演合作,第一次是《最好的时光》,我拿到的剧本只有一页纸,在片场,导演告诉我要进到房间,做什么样的事情,我就照做了,连摄像机什么时候开都不知道,因为导演往往不喊开机。
《意林》:可以说在《一代宗师》之前,你是一些资深影迷的心头好,但是这部电影之后,你算真正成为大众明星。我看了这部电影,你虽然只有三场戏。我们都知道,你为了拍这部电影,坚持练拳并获得全国神枪杯八极拳大赛一等奖,有媒体称你为“神都无法阻止的人”。
张震:我觉得做任何事,如果你没有天分,努力就会有一些回馈。当时的付出对我来讲是值得的。突然让我演传统武术的角色,我心里没底,你叫我去练,我有时间,我就跟你耗,时间耗下来,过程中我感受到很多,包括对事情的判断,我知道自己的改变。有了这个改变,我演那个角色的时候就会很轻松,因为我知道他是怎样变成师父级的人物的。
《意林》:有人甚至专门去找了被你打了半年的那棵树。
张震: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大家把“应该的”变成了“珍稀的”。所以我觉得成功人士特别少,因为太多人可能偷懒。天分很重要,后天努力更重要,否则天分随时可能会用完。我见到的成功的人就是一直在为喜欢的事情付出。付出当然要看值不值得,这件事不值得,就选别的值得的。但能有一件事让你在现代社会不断地去追求、去付出是美好的,这种美好能永远延续下去。
《意林》:你曾经浮躁过吗?
张震:有过呀,我经常问自己最想要什么,对于钱,一直觉得够用就好;风头,我经过很多,红过,也不红过。红当然很爽,不红,还是做这件事,也很爽。
《意林》:有人说,你好酷,除了在电影上看到你,在娱乐新闻里,几乎看不到你的身影。
张震:做演员还是要有一些深度、一些厚度的。演员最大的资本是时间,这段时间可以做的决策很有限,应该把握好每一次机会,每次都呈现不同的变化,让观众有惊喜,让自己也感到乐趣。我并不是不愿意多曝光,是要看曝光对角色有没有帮助,如果对角色没帮助,只是对我自己有帮助,那我并不是卖自己,我没有那么大的责任感去直面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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