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钢

　　

　　老娘要嫁人

　　这几年，但凡一个人、一件事想走红，得靠“炒作”，吸引的是人气，赚到的是名气。炒作不能瞎炒，要炒得恰到好处，就得靠专业策划师。张林就是这么一个“炒作高手”，在城里一家网络公司做总策划。

　　最近，张林请了假，赶回了乡下老家。为啥？因为他老娘要改嫁！

　　张林回到家，张林娘难为情地扭捏半天，才对张林“坦白”对方是村头的老栓叔。老栓叔是个老光棍，整天乐呵呵的爱唱戏，因为穷，一直没讨上老婆。张林爹死后，他常到张林娘家里帮忙挑水、劈柴，一来二去，有了感情。

　　看着娘满头的白发，张林的鼻头突然有些发酸：“娘，爹走得早，您委屈了大半辈子，是该为自己考虑了……不过，摆酒席就算了？”

　　张林娘直摆手：“不摆不摆，会被村里人笑话的……”

　　娘俩说话间，一辆小车停在了院门外，从车上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张嘴就问：“张总在家吗？”张林见是个陌生人，一脸疑惑迎了上去。

　　来人自称姓宋，县旅游局的局长。宋局长介绍说，县里有座凤凰山，自然资源相当不错，县里决定开发旅游，在电视台投了几百万的广告，可宣传效果不理想。听说张林擅长策划，就专门前来求教。

　　张林看了看宋局长递上的材料，皱了皱眉头，说：“凤凰山资源虽然不错，但类似景点太多，游客凭什么买你的账？再投几百万广告也没用。”

　　宋局长一听急了：“那咋办？”

　　张林伸出两个手指头：“炒作！”他故意装出几分神秘，“举个例子，那些所谓明星出轨的照片都是狗仔队拍的？其实都是明星找我们公司策划的。”

　　宋局长有些不解：“这样的丑闻对明星有什么好处呢？”

　　张林说：“对我们来说，新闻不分好坏，只看值不值得炒作。你所谓的丑闻，只会让明星越来越红，所以他们会乖乖给我们一大笔钱。”

　　宋局长恍然大悟，立即邀请张林到凤凰山实地考察、策划。

　　状元楼，女儿蜜

　　隔天一早，宋局长亲自开车来接张林。到了风景宜人的凤凰山，两人来到一座气势雄伟的古代建筑前，宋局长介绍：“山下的小山村，仅唐代就考中七位状元，族人为了教育后代，便修建了这座‘状元楼……”张林想了想，眼前一亮：“可以签合同了。”张林承诺，一个月内，让景区游客数量翻一番。

　　这天，宋局长正陪外宾参观状元楼， 来了个老板模样的男子，搂着一个妖艳女子，两人肆无忌惮地喧哗不止。宋局长上前劝阻，男子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妨碍谁了？小心惹毛了老子，买下整个状元楼，把你们全赶出去！”宋局长火了：“这是国家文物，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男子从包里甩出一沓钱：“老子开房地产公司，就是有钱！”

　　宋局长感到既生气又丢人，连忙招呼外宾离开。自称房地产公司老板的男子则在身后继续叫嚣：“你开个价，老子要在这里建别墅，生一大堆小状元，哈哈哈……”

　　过了几天，宋局长刚到办公室，秘书拿着报纸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宋局长摊开报纸一看，一则新闻映入眼帘：“房地产老板财大气粗，欲拆千年文物为情人建别墅。”

　　这时，宋局长手机响了。张林在电话那头异常得意：“新闻看到了吗？你们就等着点钞票吧。”

　　宋局长忙问怎么回事，张林解释道：“这是炒作计划第一步，接下去，你需要开个新闻发布会，把这件事进一步炒大。”

　　宋局长在张林这吃了颗定心丸，忙去准备发布会的事情了。

　　

　　几天后，新闻发布会如期召开，宋局长义正词严地痛斥“房地产老板”的炫富行为，并承诺加强对状元楼的保护力度。这一幕通过张林所邀请的几十家媒体记者，第二天迅速成为网络热门话题。

　　凤凰山火了，周末，游客数量翻了两番。宋局长把支票送到张林手里，并要求趁热打铁，继续炒作。

　　张林娘却不安起来：“儿啊，没影的事让你们可劲儿宣传，不是骗大伙儿吗？”张林对此不置可否。

　　接下去，张林很快锁定新目标，居然是当地最普通的大红枣。张林找来一位身材火辣的模特，带着摄影师，前呼后拥来到一片枣林，引得许多村民都来看热闹。正是大枣丰收季，一颗颗红彤彤的枣儿挂在枝杈间，煞是惹人喜爱。张林让模特打扮成村姑模样，在胸前挂上一个小竹筐，又将一颗枣儿塞到她的口中，模特两眼脉脉含情，用嘴衔着枣儿放入胸前的小竹筐。一张“小嘴摘枣甜如蜜”的照片瞬间定格了。

　　张林自鸣得意道：“热恋中的姑娘用嘴摘下红枣，把它送给自己的情哥哥，这种枣就叫女儿蜜。这张照片发出去，凤凰山民俗会成为网络热门话题！”

　　宋局长和在场的村民都看呆了，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真恶心！”“这么摘不把嘴扎破了？”“这叫啥狗屁民俗？”

　　村民们愤愤地散去了。宋局长有些拿不准了，表示照片要请示县领导后再往外发。

　　张林兴冲冲回到家，张林娘一把拉住他：“儿啊，你咋能骗人？村里的姑娘都说，这是在骂她们哩。”

　　张林解释说这叫炒作，张林娘说：“娘不懂，可娘知道啥是美啥是丑，要炒也该炒那些美的吧？”

　　张林没跟娘多说，他打电话催宋局长早做决定，考虑到效益和政绩，宋局长最终答应了。

　　几天后，张林雇佣了大批水军，有的吐槽，有的叫好。凤凰山民俗再次成为热门话题。

　　老娘也炒作

　　眼见策划成功，张林准备回城了。这天他正走在路上，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起来了，村主任用大嗓门吼道：“村民们注意啦！今晚，在村中心广场，张林娘与老栓叔要举行婚礼，还要给大伙唱大戏……”

　　张林听傻了，直奔村委。果然，娘正与村主任商量婚礼，还说这叫自我炒作。张林想不通了，开始说不办酒的是娘，现在说要唱大戏的还是娘！

　　此时，宋局长打来电话，他慌慌张张地说：“上面说我们这是低俗炒作，要下来调查。”

　　事情出乎张林的意料，他决定今晚先去看看娘搞些什么名堂。

　　夜晚的村中心广场张灯结彩，格外喜庆，村民们早早搬着凳子，等着看热闹。张林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不一会儿，几辆旅游车开进了广场，宋局长和一位干部模样的人，带着几百名游客坐到了广场前排。

　　动静咋搞这么大？宋局长发现了张林，他把张林拉到干部模样的人面前，说是县里的许书记。

　　许书记乐呵呵地说：“我们请游客也来凑热闹，你娘了不起呀！”

　　一番话说得张林摸不着头脑，此时演出开始了。张林娘和老栓叔戴着大红花走上台，村民开始起哄。张林娘拿过话筒，颤抖着说：“俺活了半辈子，从没听说过‘女儿蜜。村里家家户户种枣，为的是换了钱贴补家用，供孩子上学，一筐筐红枣装满了亲人的期盼……”张林娘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主持人上前救场：“老栓叔是我们全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下面，请他为大家唱大戏！”老栓叔开始表演，独特的唱腔让游客大呼过瘾，都说这趟旅游没白来。

　　宋局长惭愧地说：“咱们炒作半天，还不如一位朴实的老汉哇！”

　　张林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