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栋

　　

　　嘉庆年间，出了件黑狗连续咬伤朝廷命官的怪事。督察院右督御史裴大人、光禄寺卿张大人、吏部侍郎钱大人先后遭了殃。

　　从三人身上的咬痕可看出，狗缺少两颗门牙。顺天府尹左怀春断定，咬伤这三人的黑狗是同一条。他倍感不解，黑狗为何单咬朝廷命官？皇上也听说了这桩蹊跷事，吩咐左怀春，一定要把黑狗抓住。

　　这天，左怀春听说黑狗有下落了，就带着捕快出门缉拿。走在路上和几辆囚车擦肩而过，左怀春放眼一看，囚车上的人竟是不久前被黑狗咬伤的裴大人和张大人！

　　左怀春正疑惑他们为何被捕，替皇上传旨的小桂子看到左怀春后走了过来，小桂子低声说道：“裴大人和张大人今天被人参了一本，此二人贪赃枉法，皇上气得够呛，这不派我传旨，捉拿二人嘛！”

　　就在这时，捕快跑来说，黑狗找到了。左怀春一喜，忙让捕快把黑狗带来。黑狗被五花大绑，一旁还站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老乞丐哆哆嗦嗦地说：“狗是俺养的，但它自己偷偷跑出去咬伤了别人，俺真的不知道，不关俺事啊……”

　　捕快撬开狗嘴一看，正少了两颗门牙。此时天色已晚，左怀春让捕快先将老乞丐和黑狗收监。

　　第二天，左怀春正想去找钱大人禀告黑狗被抓一事，没想再次看到了小桂子和一辆囚车。左怀春定睛一瞧，囚车上竟是钱大人！一问才知，昨日裴、张经拷问后，供出与他们同流合污的，还有钱大人。

　　真没想到，钱大人也是个贪赃枉法之徒。左怀春琢磨起来，黑狗咬伤的三个官员都是贪官，莫非它能鉴别官的好坏？左怀春想到这儿，决定进宫请示皇上。

　　皇上听左怀春讲完，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说黑狗很可能有鉴别贪官的能力？”左怀春顺着话往下说：“皇上所言极是！老乞丐曾说，黑狗从没咬过这几个贪官之外的人，臣觉得，它极有可能是一条具有鉴别贪官能力的神狗！”

　　皇上听后，下旨让老乞丐带黑狗进宫。黑狗一见到皇上，开始还有些发抖，可当皇上将一只猪蹄扔给它后，黑狗不但不抖了，还边吃边摇尾巴，两只前爪靠在一起，抬起来上下晃动，活像是在作揖。皇上越看越好玩，又扔给它一只鸡腿，这下黑狗更乖了，像玩杂耍的小丑似的，不停地在地上打滚、磕头。

　　皇上高兴了，他对左怀春说：“明日朕就让黑狗对着文武百官嗅一嗅，看它能不能找出贪官来。”

　　皇上走后，左怀春有些忐忑，老乞丐说：“大人不用担心，依俺对黑狗的了解，它明日一定能找出贪官来！”左怀春问他为何如此肯定，老乞丐却不肯说。

　　第二天，皇上让文武百官一字排开，然后牵着黑狗从他们身边走过。黑狗走过十几个官员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可当走到太常寺卿刘大人身边时，黑狗突然狠狠地扑了过去，刘大人当时就变了脸。

　　皇上心想：黑狗唯独咬了刘大人，说明他很可能是个贪官。皇上派人暗中调查刘大人，不几日，消息传来，刘大人果然有问题。

　　皇上十分满意，高兴之下，当着满朝文武说了黑狗具有鉴别贪官能力之事，并将黑狗连续咬伤四个贪官的事说了出来。大臣们听后，个个惊得目瞪口呆，随即高呼万岁。

　　皇上要奖赏老乞丐，老乞丐却不肯接受，他说：“黑狗能让皇上高兴，那是小民的福气，如果日后它惹您不高兴了，还请饶小民不死，至于赏赐，小民万不敢要。”

　　皇上答应了老乞丐的要求，把黑狗留了下来。皇上时不时让黑狗嗅一嗅满朝文武，可它再也没咬过人。皇上得意地想，这下满朝文武里没有贪官了。高兴没几天，有人检举小桂子私收他人钱财，把皇帝的举动偷偷汇报给官员。官宦勾结是大罪，皇上看罢证据，气炸了肺。把小桂子打入大牢后，皇上想到了黑狗，黑狗这期间不知嗅过小桂子多少次，可也没见它有反应啊！

　　这天，地方官前来纳贡，皇上设宴招待，众人正吃得高兴，黑狗忽然蹿进了宴会大厅，跑到皇上身边作起揖来。之前皇上把它当成神狗，所以一直宠着，现在皇上想到它没能嗅出小桂子，再看它这副摇头摆尾的狗样，不禁心生嫌弃。

　　皇上一皱眉，踢了黑狗一脚，可黑狗流着哈喇子又往皇上身边蹭，皇上又是一脚，将黑狗踹出老远。黑狗倒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来到桌前，叼走了皇上刚吃一口的烤鸭。这下皇上暴怒，抄起酒壶就往狗头上砸，烤鸭“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黑狗也恼了，扭过身子就咬住了皇上的胳膊。

　　皇上当初说过，这黑狗有分辨贪官的能力，它咬谁谁就是贪官。如今黑狗竟咬了自己，岂不在说皇上也是贪官？皇上一气之下命侍卫把黑狗乱棍打死，还把气撒在献狗的左怀春身上，罚他连降两级……

　　这天，左怀春上街，恰巧看到了当年的老乞丐，他揪住老乞丐就喊：“你的狗咬了皇上，害我连降两级，你说，这狗究竟怎么回事？”

　　老乞丐跪在地上说：“大人息怒，事到如今，小人就跟您说实话吧！黑狗从小就跟着我，学会了我乞讨时磕头作揖的样子。这黑狗特别馋，谁给它好吃的，它就给谁磕头作揖。它为何连咬四个朝廷命官？这是因为有一日，钱、裴、张、刘四位大人在天字一号大酒楼吃饭，黑狗溜进酒楼，想混点吃的，可钱大人他们见黑狗在桌前晃悠，不但没给它吃的，还联手痛打了黑狗一顿，把它的两颗门牙都给打掉了。黑狗从小就记恨那些不给吃的还要打它的人，所以才在之后咬了那几位大臣，至于他们都是贪官，我也没想到啊！皇上这次挨咬，不为别的，就因为把馋狗惹怒了！”

　　左怀春惊得目瞪口呆，他真没想到，所谓的鉴官狗只是一条馋狗。再想到黑狗那瘦骨伶仃的样子，他不禁感叹，“馋狗不肥”这句老话真是半点不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