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何人投毒
一天午后,县刑警大队办公室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来。队长陆伟抓起电话听着,站在一旁的是技术员田皓。田皓一见队长陆伟那严肃的表情,知道出案子了。
果然陆伟对田皓说:“走,莲叶乡发生了投毒案!”说着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田皓应声跟了上去。
两个人上了车,田皓开车,快要出城时,陆伟让停车,然后下车买了两只酱板鸭。陆伟对田皓说,莲叶乡派出所副所长周仁是他警校同学,好久不见了,这次可以抽空和校友小酌两口,叙叙旧。
车子很快到了莲叶乡,接待陆伟一行的是乡派出所所长尚鹏,简单寒暄后,三人便驾车向案发地驶去。路上尚鹏向大家介绍了案情:一个叫董真的农民报案,说他和妻子就着冷酸菜正要吃饭,突然闻到菜里有一股类似农药的味道,他赶紧端起菜碗来到猪圈,把剩菜倒进猪槽里。没多久,吃了剩菜的猪就开始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尚鹏说到这儿,小车已到了董真家。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门口指天画地、唾沫飞溅地乱骂着:“龟孙子,站出来!老娘要你断子绝孙!”
尚鹏摇着头说:“她是董真的老婆杨花,哎,泼辣无比。”
见警察来了,杨花大大咧咧地迎了上来:“警官,你们来啦!查,给我查出来,枪毙这狗东西!”
陆伟并不搭话,他见屋檐下坐着一个中年农民,低着头一声不吭。尚鹏轻声对陆伟说,他就是董真。陆伟打量了一下董真,这是个在中国农村随处可见的典型农民:黝黑的皮肤,木讷的表情。
陆伟走过去说:“董真,你带我们四处看看。”
董真带着陆伟一行走近猪圈,突然一只黄毛狗“汪汪”地冲着众人叫起来。董真“喝”了一声,那狗一转身跑开了。董真说这是他家的狗,他们外出时狗就老老实实地呆在猪圈旁看家。陆伟朝猪圈看去,那猪僵硬地躺在圈里。田皓翻身跳进猪圈作进一步勘察,陆伟则沿着猪圈走了一圈。他突然发现猪圈屋檐下挂有一个粗布口袋,走近闻了闻,一股恶臭。
董真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说道:“里面装的是农药。”
陆伟心里一震,赶紧戴了手套,取下布袋子打开来,里面果然装了两瓶农药。
董真望了一眼布袋里的农药,嘟囔着:“咦?怎么少了一瓶?”
经过杨花再次确认,袋子里的确丢了一瓶剧毒农药“氧化乐果”。通过现场分析,下毒的人应该是绕道来到董家,从猪圈屋檐下拿了一瓶“氧化乐果”,然后下毒。奇怪的是负责看家护院的狗近在咫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通过了解,董真幼年丧父,家境贫寒,高三时,他母亲又突然病倒。董真是个大孝子,他放弃高考,把钱留给母亲治病。但母亲已病入膏肓,弥留之际,母亲希望看到儿子能成个家,可他家哪还有钱娶媳妇?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董真选择了入赘成婚。就这样,董真到了杨家,娶了杨花,董母含笑而去。杨家也算有情有义,他们替身无分文的董真厚葬了母亲。董真记着杨家葬母之恩,老老实实安心当了上门女婿。
杨花与董真婚后只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杨小草,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初中毕业后,杨小草就一直在外地打工。董真在莲叶乡的口碑极好,杨花虽然泼辣,但属于心直口快的那种,与邻家有什么小摩擦很快就过了,也没人和她计较。说到有人要下毒弄死他们全家,村民们都表示不可能。
投毒案毫无线索,众人回到乡派出所。田皓带了现场提取的相关物品准备回县里,临行前,他想起了陆伟买的酱板鸭,于是提醒陆伟。这一提醒,陆伟这才想起今天参与案件调查的民警中没有老同学周仁。陆伟问尚鹏,尚鹏说周仁正在侦办一件连环盗窃案,抽不出身来。两个人正说话间,一辆警车开进了派出所大院。
车里下来一个五大三粗的警官。陆伟一看,笑容立马涌上脸来:“周仁!你还是那样精神!”
从车里下来的人正是周仁,他先是一愣,又立马反应过来,笑着大步流星地走来一把握住陆伟的手:“呀!陆伟,好久不见!”
见两个人唠叨个没完,尚鹏不耐烦道:“天色不早了,走,去我家,叫嫂子炒两个菜,边吃边聊。”
陆伟笑着将酱板鸭提在半空中说:“噢,不用麻烦嫂子,酱板鸭,现成的。”
一见酱板鸭,周仁眼睛都绿了:“你够意思,还记得我的嗜好,走!”
陆伟赶紧拦住:“哪儿去呀?”
“去老尚家呀!”
陆伟一脸不屑:“周仁,太不厚道了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去你家,今天喝定你啦!”
周仁一听,脸上挂着笑容却不说话。陆伟打趣道:“咋的?是舍不得酒?还是不欢迎?要不,怕老婆?”
周仁脸色阴了下来,但很快又堆上了笑容,说:“你呀,就是属耗子的,我正好有一瓶剑南春,哎,还是被你老远就闻出来了。”
三人一边聊一边走,来到了莲叶乡南边街后的一栋居民楼。周仁领着二人走进楼里,门开了,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眼前。陆伟一见,心里吃了一惊,好一个靓丽的女人:端庄秀丽,雍容华贵,韵味十足。奇怪的是,陆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周仁介绍那妇人是他的妻子,名叫胡蝶。三人在客厅里坐下,东拉西扯闲聊开了。
很快,胡蝶将酱板鸭切好装盘端了上来。陆伟又看了胡蝶一眼,终于忍不住问道:“嫂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胡蝶脸上挤着笑容,说:“是吗?”
“不会的,她都没怎么去过县城。”周仁赶忙给陆伟倒酒,“来,喝酒。”
尚鹏喝了杯里的酒,对陆伟说:“你怎么会见过她,周仁金屋藏娇,他三个月前才把老婆调到我们乡……”
“你们聊着,我去弄两个热菜。”胡蝶说罢转身进了厨房。
2.杨花失踪
三个人接着喝酒聊天,直到深夜,尚鹏和陆伟才回了派出所。第二天一大早,陆伟刚起床,田皓就敲门进来了。他把一叠卷宗递给陆伟,说:“队长,检验结果出来了。”
陆伟看了看,说:“走,去会议室,叫上老尚。”
三人来到会议室,田皓说:“毒查清楚了,在剩菜和猪体内的毒药是同一种农药‘氧化乐果。中毒者多表现为肌肉痉挛、抽搐、口吐白沫,最后因呼吸麻痹死亡。另外,在相关物品上提取的指纹都是董真或杨花的。”
尚鹏说:“看来凶手很专业,他一定是戴了手套。”
陆伟看着手上一份有关农药的资料,突然,眉头皱了起来:“奇怪,袋子里有两种农药,凶手为什么偏偏选用‘氧化乐果,而不是‘敌敌畏?”
尚鹏说:“都是剧毒药,随手拿一瓶就行了呗。”
陆伟摇着头说:“不对,资料上说‘氧化乐果很刺鼻,而‘敌敌畏无色且有淡淡的芳香。凶手为什么偏偏用味重的毒药下毒?”
陆伟这一席话让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迷茫。每个人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如果凶手用的是“敌敌畏”,那么董真就发现不了菜里有毒了。凶手究竟想干吗?难道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或者下毒的人是一个不太熟悉农药的人?
毒检结果出来了,但并没给案情带来进展,反而增加了新的谜团。陆伟、尚鹏决定重新部署警力,对董家的人际关系、经济状况、仇怨等可能的因果关系进行分析挖掘。
经排查、走访,重点嫌疑人皆被一一排除。一周过去了,一切都毫无结果,莲叶乡似乎又恢复了平静。陆伟只得无功而返回到了县刑警队。
两天后的早上,陆伟刚走进办公室,电话铃又响了,是尚鹏打来的,他说:“杨花失踪了!”
陆伟、田皓连忙驾车赶到了莲叶乡。尚鹏率民警早已到了现场。那董真更是失魂落魄,焦急不堪。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上午,董真和杨花在地里干活,快到中午时,杨花先回家做饭。杨花对董真说,饭做好了就来叫他。可是董真左等右等也不见杨花来叫他,他感到情况不对劲,慌忙回到家中。进屋一看,淘好的米还在盆里,灶里却没生火。董真到后门查看,发现地上散乱着一地的柴火。
陆伟和田皓随即对现场进行勘察。他们在猪圈的墙壁上发现了带血的抓痕,在墙壁与地脚基石的夹缝里还发现了几块掉落的指甲。从抓痕的深度来看,杨花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气。董真又提供新的情况:猪圈阁楼里的尼龙绳不见了。
陆伟又看到了猪圈旁的那条狗,此时那条狗正被一条绳子系着。尚鹏叹着气说:“跟上次一样,这董家的狗又没有叫过。”
经分析,凶手是趁杨花抱柴火时勒死她的,随即隐藏了尸体。凶手竟然在办案民警的眼皮底下作案,这是对公安工作的严重挑衅,简直猖狂至极!县有关领导做出批示: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破案。于是县里派了一百名警力到莲叶乡。与此同时,村民也自发组织了近两百人寻找杨花。他们对方圆十里地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杨花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县局又调来了一只警犬。训犬员将警犬带到杨花房间里,把杨花之前穿过的衣服给警犬嗅。警犬嗅了一下,机灵地抖了抖身子,虎扑一般地向后门冲了过去。大家兴奋地跟着警犬跑出来,没想到警犬转了个圈,最后竟然在猪圈旁边趴了下来,那里正是杨花最后失踪的地方。
尚鹏问道:“这是咋回事?”
训犬员解释道:“从警犬的表现来看,有人在猪圈旁对杨花的尸体进行了非常专业的处理,让她的体味再也没有出现。”
“凶手绝非等闲之辈。”尚鹏喃喃说道,“他究竟是怎样做的呢?用床单裹住带走?用口袋装了带走?不对,这些都会留下气味的!”
尚鹏拿出香烟,挨个发了一支。陆伟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地吐了出来,说:“田皓,要不,这事你给瞎掰瞎掰?”
“我?”田皓挠着头皮。这些年来他一直跟着陆伟,要说提取现场物证,搞个技术鉴定什么的,那田皓是高手中的高手,可让他分析案情,他真的就只能瞎掰。陆伟每次遇到思维瓶颈的时候,总是喜欢拿他“开涮”借以活跃思维。
田皓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左右看了看,见没外人,说道:“我觉着呀,从董家的狗不叫这一点看,凶手就是董真!杨花这么强势、霸道,连女儿都跟着她姓杨,这样的女人,谁受得了。至于董真是怎样藏的尸体,那就得问董真了。”
尚鹏一听,呛了一口烟,严肃地说:“你还真会瞎掰,要是因为这个,那这二十年来杨花早死八百回了。再说投毒案中,要不是董真发现及时,当时躺在地上的就不是他家的猪了。还有,这次杨花遇袭的时候,董真正在地里干活呢,他干完活回家的时候邻居们都有看到,难道他有分身术?”
田皓吐了吐舌头,道:“是……是陆队叫我瞎掰的。”
对杨花的搜寻工作整整持续了三天,毫无结果,搜寻的人员相继撤回。第四天,唯有董真没有放弃,他早早地起床爬到后山找。陆伟劝董真想开些,警犬都找不到,何况人。董真像没听见,一个人在山里又找了整整一天。
陆伟问道:“董真,你再好生想想,究竟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董真说:“想了,我这段时间天天想,可就是想不到谁会下手害我全家。我看一定是前辈子作了孽,老天要惩罚我:我十岁不到,爸就没了;二十岁不到,妈没了;现如今,老婆也没了……”董真说到动情处又抹了一把眼泪,陆伟在一旁看了,不由得心里直泛酸。
3.药物催情
寻尸未果,陆伟和田皓只得回县城。他们驱车去了汽车站,去接杨花的女儿杨小草。
两个人刚到汽车站,就远远看到一个扎马尾辫,身穿蓝色运动衣,背个黑色背包的女孩。待走近女孩,田皓却迷惑地打量着她,问道:“咦?你小名是不是叫‘燕子?”
女孩吃惊道:“是呀,奇怪了,‘燕子这名只有我本家的亲戚知道,你是……”
田皓指了指杨小草头发绳上的饰品说:“大概十几年前,在黄塘乡,我见过你。当时你头上也戴着这个银燕子,你说这银燕子是你奶奶给你的。我见它漂亮,让拿下来给我看看,你不肯,还想咬我!要不是你妈妈拦住……”
提到杨小草的妈妈,田皓这才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可还是晚了,杨小草哭了起来:“一个月前我给妈妈邮寄包裹的时候,我还跟她通了电话,没想到竟然是最后一次!”陆伟瞪了田皓一眼,田皓内疚地吐了吐舌头,赶紧接过杨小草的背包,安抚着带杨小草上了车。三人来到刑警队,陆伟问了杨小草一些情况,但都没什么价值。陆伟只得安排田皓先送杨小草回莲叶乡。
陆伟回到办公室。过了一会儿田皓回来了,他诡秘地笑着说:“陆队,你知道我为什么对燕子记忆深刻吗?”
陆伟打趣说:“你不是说因为头饰吗?喔,不对,她一定是你的初恋情人!”
田皓笑道:“真会开玩笑,她那时才五岁。她是和她妈妈到我外公的药铺去买药,被我记住的。”
“买药?”陆伟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瞎掰!你外公的药铺在黄塘乡,杨花为啥跑那么远去买药?”
“嘿嘿,”田皓得意地说,“这药就是那么奇怪:莲叶乡的女人要买这种药,就得跑到黄塘乡去买;反过来,如果黄塘乡的女人要买这种药,就得跑到莲叶乡去买。”
“装神弄鬼!”陆伟当然不信。
田皓急了:“真的!这副药叫‘石燕方。我当时觉得好奇,就偷偷翻了外公的药典,一看终于明白,这‘石燕方里主要有两种药,一种是古生代动物中华弓石燕的化石,另一种是叫阳起石的硅酸盐类矿物。二者分别烧碾成粉末,再与当地一种植物花粉混合,这种粉末对男性催情有效果——那是相当的霸道!”
陆伟听着,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又猛然问道:“这药是催情,还是治疗阳痿?”
“主要是催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嘛,农村妇女害羞,怕被熟人知道,所以她们一般跑到外乡去买这种药。”
陆伟听了,顿时陷入了沉思。田皓嬉笑道:“怎么,陆队,你也想买一副?”
陆伟却不答话。田皓收住了笑容,他明白陆伟已经陷入了思考。但他搞不懂,十五年前杨花买的一副药能跟今天的案子有什么瓜葛。
过了一会儿,陆伟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田皓,你可立大功啦!”
“什么情况?” 田皓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伟分析道:“从杨花买催情药来看,董真对杨花没有感情,以至于杨花要靠催情药来维持夫妻生活。整个案子中我们都在调查董家和外界的恩怨纠葛,却忽略了他们家庭内部情感的关系,说不定这里面还真有名堂。咱们呀,就从二十年前查起!”
4.疑云渐散
陆伟立马电话联系了县教育局,查到了董真当年高中时的班主任刘老师的住址。刘老师住在横田乡,去横田乡正好要路过莲叶乡。
这次是陆伟开车,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到了莲叶乡。陆伟突然停住了车,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窗外不远处的一个妇女。田皓顺着陆伟看的方向看去,哟呵,好靓的女人。只见她穿一身得体的邮政工作服,虽然人到中年,但风韵不减。
“什么情况?陆队,我记得你好像不好色的呀。”
陆伟不说话,若有所思,突然他拍着脑门,叫道:“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
田皓好奇地问:“她,她是谁呀?”
“胡蝶,”陆伟笑着说,“她是我那个老同学周仁的妻子,上次我没把她认出来,今天看见她穿着邮政工作服才想起来。”
陆伟笑着,正要重新启动车子,田皓却一把挡住,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盯着车窗外的胡蝶,很认真地说:“我说,陆队,这胡蝶身上是不是有案子啊?”
田皓接着说:“你想想,一辆警车开着开着突然‘嘎地停在路当中,这里所有的老百姓都朝这边张望,唯独那个美女硬是瞄都没瞄一眼。她肯定是看见了的,只是装着没看见而已,为什么要装?那就是‘有情况!”
陆伟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再看那边的胡蝶,只见她一溜烟地拐进了一条巷子里。陆伟突然想到了在周仁家喝酒时的情景,的确从头到尾她都怪怪的,但究竟怪在什么地方,他也说不清楚。
车重新启动,几经周折,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已经退休的刘老师。
刘老师虽然已退休多年,但对董真仍印象深刻。在陆伟面前,他甚至用才华横溢来形容董真。刘老师还拿出了当年“缴获”董真写给初恋情人的几首情诗。陆伟拿过情诗一看,叹道:“好字,这字写得潇洒流畅、优美俊逸。”陆伟读起其中一首名为《恋蝶》的诗:今生不与蝶相伴,来世化蝶心不甘。若是蝶儿飞别处,木鱼青灯西湖畔。
陆伟赞叹道:“果然是风流倜傥!”但他心里却很纳闷:真不敢相信这情诗是出自董真之手,还以为他是一个木讷呆板、胸无点墨的庄稼汉呢!
刘老师摇头叹息:“命运弄人呀。”
陆伟好奇地问:“刘老师,您还记得这诗中提到的蝶儿姑娘指的是谁吗?”
刘老师说:“当年的校花呀,那女娃真可谓是天姿国色……喔,她叫:胡蝶。”
“胡蝶!”陆伟、田皓几乎同时叫出声来。怎么可能是胡蝶?陆伟脑子里敲锣打鼓一般,有很多事情似乎立马就能迎刃而解,但他此时脑子里却很乱。
陆伟迫不及待地问刘老师:“有毕业照吗?”
“有,不过就缺少董真一人,因为他当时已经退学了。”刘老师说着,从书桌上找出一本相册,翻开递给陆伟。
陆伟看着照片,真的是胡蝶。刘老师又递过一叠纸。陆伟接过来,只见上面也是一首情诗,陆伟随便捡了一首,道:蝶儿美貌绝当代,天下无人配相爱。我愿沦为臭流氓,劫得佳人归山寨。
陆伟禁不住又点评起来:“这诗比起刚才的,感觉差了不少。”
刘老师点着头说道:“这是另外一个男生写给胡蝶的,喔,就是照片中紧挨着胡蝶的那个男生。”
陆伟拿起相册,再仔细一看,竟然失声惊叫起来:“周仁!”
没错,那人正是陆伟警校的同学周仁。陆伟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周仁卷进这件案子中来。在告别时,刘老师又提供了当年那个班级的班长的地址。陆伟和田皓马不停蹄又找到了老班长。在老班长那里,他们得到了更为重要的信息。当年在所有的追求者中,周仁最是一表人才,但胡蝶却更倾心于才华出众的董真,而且就在董真退学的那个晚上,胡蝶把第一次给了他。
后来,董真得知胡蝶和周仁好上了,他因嫉生恨竟然溜回学校,把他和胡蝶性爱的过程写成大字报贴在了校门口,让周仁颜面尽失。老班长还提到一件事,有一次他遇到周仁,两个人一起喝酒,结果周仁喝高了,又提起当年的事。周仁说:董真这娃太不是东西了,有机会老子非得弄死他!
从老班长家回来的路上,陆伟心里纠结得要命,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老同学夫妇竟然跟这件案子牵扯上,这叫陆伟情何以堪。
车快到莲叶乡时,陆伟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情况,杨小草曾经提到一个月前她给家里邮寄了一个包裹。陆伟赶紧下了车,他让田皓立马去董家找那份邮寄单。
田皓开车走后,陆伟见公路旁边有一条岔路可以上山,山上是一个废弃的粮仓。陆伟信步走上山,在粮仓外的石阶上坐下,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响了,是田皓打来的。田皓报告道:邮寄单是董真签收的。
其实这个结果早在陆伟意料之中。现在一切都明白了:董真在取包裹时见到了胡蝶,而且周仁一定知道了他们见面的事……
5.风云突转
陆伟不能再往下想了,他告诉田皓呆在董家并且保护好董真父女的安全。陆伟又给尚鹏打电话,要尚鹏一个人来后山粮仓与他会面。
天色暗了下来,陆伟朝山下望去,看到尚鹏开了警车沿着山路上来。尚鹏把车开到了陆伟的跟前,陆伟钻进了车里。尚鹏赶紧问:“你查到什么了?”
陆伟把在董真班主任那里找到的资料递给尚鹏,尚鹏看着资料,听陆伟介绍着情况,不停地惊呼着。末了,尚鹏揉着额头说:“我的天,他们三人是同班同学,周仁竟然从未提起!”
陆伟补充说道:“另外,刚才田皓还在董家找到了那份邮寄单,签收人正是董真。”
尚鹏说:“也就是说,胡蝶和董真见过面。”
陆伟点着头,又说:“我还从老班长那里了解到,周仁对董真公布他和胡蝶性爱过程的事耿耿于怀,还曾经放狠话,要弄死董真。”
尚鹏挠着脑袋说:“难怪周仁一直没申请将妻子调来莲叶乡工作,他这是不想让妻子再去想起这个初恋情人。直到二十年后,他认为一切都该过去了,这才向组织申请把妻子调了过来,可没想到一个无意的包裹又把昔日的一对恋人‘裹到了一起。周仁压抑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恨奔涌而出,他决定杀了董真以泄心头之恨。周仁常走村下乡,狗都认识他,所以都不叫。周仁来到董家,由于不太懂农药的物理性质,慌忙中他把臭味较大的药放进了食物里,导致下毒失败。第二次他潜伏在猪圈附近伺机动手,但正好董真不在,却让取柴火的杨花发现,他便顺手拿了尼龙绳勒死了杨花并藏匿了尸体。”
陆伟听完尚鹏的分析又说道:“周仁在警校里学的是刑警专业,他的反侦察能力极强,只有他有能力在杀人藏尸后连警犬都找不到,而董真却做不到这一点。”
尚鹏啧啧说道:“我说难怪,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这周仁怎么跑去侦办什么盗窃案,原来他是在为自己作案提供时间和掩护。”
“车!”陆伟突然指着窗外叫道。尚鹏吓了一跳。夜色里,两束灯光正沿着山路朝山上飞驰而来,车越来越近了,两个人一看,那车里坐的竟然是周仁。
“老尚!”周仁一溜烟把车开了上来,两车并行,车窗对着车窗,“哦,陆伟也在啊。”
尚鹏答道:“我们碰碰案情呢。”
周仁笑着问:“喔,那碰出点眉目没?”
“有了,我们初步锁定了一个犯罪嫌疑人。”陆伟说话时眼睛看着周仁,然而他的余光已经注意到尚鹏从腰里悄悄地掏出了手枪。
“啊,这么快,谁啊?”
“你啊。”陆伟的笑看上去是那样的犀利。
周仁一听,笑得前俯后仰。大笑了一阵后,他疲惫地趴在方向盘上,过了很久,才说:“厉害,最终还是被你们查出来了。”
尚鹏警惕地注视着周仁,他想如果周仁有丝毫的异常举动,他将立马采取行动。
周仁显得异常平静地说:“老尚,把枪收起来吧,不要走火了,人的确不是我杀的,但我想我应该知道案件的起因。”
原来事情的前半部分,陆伟和尚鹏都分析对了,但在“董真取包裹”的地方他们偏离了轨道。董真在邮局邂逅胡蝶其实并没有交谈什么,胡蝶看到董真很吃惊,说了一句:“啊!你现在怎么邋遢成这个样子了?”董真这才知道给他发放包裹的工作人员原来是胡蝶。他满脸恐慌和羞愧,取了包裹一言不发就走了。胡蝶下班后给周仁说起这事,周仁还埋怨她,不该那样打击别人的自尊。直到后来传出董真妻子遇害的消息,他俩才意识到可能是胡蝶的那句话引发了悲剧。董真一定认为自己的人生毁在了这个女人手里,于是他选择用杀死杨花的方式来解恨。
周仁接着说:“我和胡蝶之所以回避着董真家的事,一是因为我们不想把当年的事再扯出来;二是因为这些都是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但现在你们既然都已经查到这个分上了,我还是说出来吧,毕竟这种推断是最符合案情的。”
陆伟点点头,尚鹏把枪重新插回腰里。尚鹏问:“现在怎么弄?”
“连夜传唤董真!”陆伟说着掏出手机拨了田皓的电话。
电话通了,田皓问:“陆队,什么情况?”
陆伟说:“你当初真的瞎掰对了,董真有重大嫌疑。你先把他稳住,我们马上就到。”
还没等陆伟反应过来,电话那头传出“啊”的一声惨叫!
陆伟惊恐万分:“田皓一定是把手机开了外音,董真也听到我刚才的话了。”
三人开车向董家奔去,到了董家发现屋里亮着灯,屋里传出女孩的哭声。三人交替掩护着冲进屋里,只见田皓正躺在地上,杨小草拿了衣服盖在田皓身上。田皓的脸上、衣服上全是鲜血。
陆伟扶起田皓的头大喊:“田皓……田皓!”
田皓声音微弱地说:“陆……陆队……”陆伟赶紧把耳朵凑拢。田皓从嘴里挤出:“枪……枪……”
陆伟一听,打了个寒战,他赶忙掀起田皓的衣服,见田皓腰间皮带上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枪套!
尚鹏惊呼道:“不好,他是要逃!”
周仁定住眼神,思考片刻,说:“董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逃是逃不掉的。”
尚鹏急切地问:“那他抢枪干吗?要到哪里去?”
周仁突然眼睛一亮说:“他一定会去一个地方。”
陆伟也明白过来:“董真是个大孝子,他知道这次自己完了,他肯定会到父母坟前去拜祭。”
事不宜迟,众人把田皓抬上了车,让杨小草照看着,尚鹏开车送田皓去医院。
6.真相大白
周仁和陆伟关了手电,一路摸黑朝董家祖坟奔去。夜色中,两个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坟靠近。他们透着夜光,看到一个黑影正跪在两座坟堆前抽泣诉说着:“爸呀,妈呀,你们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人间受苦,二十年来,我就没过一天的好日子!”
陆伟掏出手枪又拍了拍周仁。周仁当即领会,冲着那黑影喊话:“董真,老同学,我是周仁,好久不见,咱俩聊会儿。”
那黑影仍然跪在原地抽泣着,并不理会周仁的喊话。陆伟意识到了不对劲,刚要冲过去,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那黑影应声倒地。陆伟和周仁赶紧打开电筒跑了过去。只见董真倒在血泊里,他是朝自己的胸口开了枪。
董真死了,杨花的尸体仍然是个谜,田皓经抢救脱离了危险。
一周后,陆伟抽空到医院看望田皓。田皓问起案情,陆伟细说了一番,末了叹气说:“我们仍然没能找到杨花的尸体。”
田皓眼珠转了转说:“陆队,可不可以让我再瞎掰瞎掰?”
陆伟会心一笑:“行,你说吧。”
田皓说:“这几天我在琢磨一个问题,这董家的狗一直都是放养着的,为什么杨花失踪后,他家的狗就被拴起来了?这狗会不会知道杨花藏哪里?”
陆伟一听,差点跳起来!激动不已地说:“你娃天生就是干刑警的料!”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开车直奔莲叶乡派出所。
陆伟找到尚鹏和周仁说明了情况,三人赶紧上车,又一次来到董真家。村民们听说找到杨花的尸体,都跑来看热闹。
陆伟径直来到董家,解开狗脖子上的绳子。那狗显得异常兴奋,它在原地蹦跳了三五下,便箭一般地向后山蹿去,陆伟等人立马快步紧紧跟着。那狗穿过树林,来到一块杂草坪,在一个突出的土堆前停了下来,嘴里“呜呜”地哀叫着。
“会不会错了?这里是埋那头死猪的地方。”有村民说,“第一次搜山的时候就已经挖开看过了。”
陆伟一听,心里也凉了半截。一个村民拿来锄头挖了起来,很快,一股恶臭从泥土里弥漫出来,大伙儿捂住口鼻伸长脖子看着。泥土被刨开,周仁走近看了看,失望地说:“陆伟,真的是猪。”
空气似乎在这股恶臭中凝固了。陆伟神色凝重,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董真最后那得意的笑容。
尚鹏无奈地说:“把泥土再重新填上吧。”
看着泥土一抔又一抔地重新填上,陆伟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百思不得其解:杨花的尸体究竟藏在哪里?董真这样大费周章地毒死一头猪又是为什么?
那狗仍旧站在土坑旁,望着土坑,嘴里“呜呜”地叫着。陆伟的注意力突然集中到了狗的身上。
“等等!”陆伟突然叫填土的村民停住,“再挖,快,杨花在死猪的下面!”
果不其然,掀开猪的尸体,下面有一个系着尼龙绳的尿素化肥口袋。打开口袋,里面装着的正是杨花的尸体!
说到这尿素化肥口袋,它有两层,里层是厚厚的PVC塑料袋,外边还有一层结实的编织袋。另外尿素化肥具有浓烈的尿液味道,正是这种味道干扰了警犬的嗅觉。
事情真相大白,这一切都是董真的精心安排:第一次投毒案中看起来是猪无意中毒死亡,其实都是董真有意安排,他就是为了用死猪掩藏杨花的尸体。在杨花失踪案中,董真从屋后的小树林偷偷跑回家勒死杨花后,把尸体放进化肥袋扛到后山,埋到了死猪的下面,然后溜回地里,由正道回家……
根据风俗,杨家族人请来阴阳先生为杨花重新选了坟地,好生安葬。至于董真的尸体,杨家和董家都不愿意接纳,最后只能火化,撒在了他家的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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