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从小玩心就重,读书时没少逃课翻墙出去玩,结果高考结束,考了个“家里蹲大学屋里系”。在外面闲晃了快一年,眼看爹妈就要断我的粮草了,我一咬牙,打算去摆地摊。
卖什么呢?别看我手里没几个子儿,狐朋狗友倒是一大堆,正好有两个哥们儿有路子,可以向我提供二手手机。嘿,你还别说,这二手手机搭上山寨手机,我的生意还挺红火。
这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一个夜市摆摊卖手机。刚支好摊子,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过来了,站到摊子前看了老半天,他胳膊上别着个袖章,看样子是附近路口的交通协管员。
甭管他是谁,只要不是城管就行!我看他黑黑瘦瘦的一副穷酸样儿,猜他不太可能掏钱买手机,顶多看一会就走了,就没搭理他。
谁知过了一会儿,老大爷蹲下来拿起一部旧手机,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问:“这手机能录像吗?”
我一听,感觉有戏,赶紧笑呵呵地道:“这部手机拍照录像效果都很棒,而且便宜,才一百八。”
老大爷倒是没急着讨价还价,而是让我教他怎么用它录像。
我打开录像功能,老大爷一看,手机屏幕里的影像一片模糊,急了:“不清楚啊!这咋行?”其实这只是一部二手的山寨手机,像素很低,我赶紧向他解释,说到了白天再录效果就会好一些。
老大爷摆摆手,有些窘迫地问:“有在几米之外录像也能看清人脸的吗?坏手机也行,能不能打电话都无所谓,只要价钱不是太高。”
我拿起另一部手机道:“这个就不错,价钱也不高,才三百多。”
老大爷听了,顿时面露难色,看样子这个价格对他来说高了。我有点好奇,便问:“大爷,你为啥非得要能录像的手机?”
老大爷只是淡然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我有用。”
他不肯说出实情,我也就没再追问,敷衍着说:“我帮你瞅着,有这样的手机就给你留着。”
老大爷非常诚恳地说了声谢谢,这才离开。
随后几天,老大爷天天都会过来问我,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手机。说实话,卖那样的手机我挣不到啥钱,就根本没怎么上心这事儿。
这天晚上,老大爷又来了,脸上、手上有许多擦伤,他默不作声地蹲下来,踌躇良久才开口问道:“这里面,录像功能最好的是哪一部?”
我帮他挑了一部,试完录像功能后,老大爷还算满意,便问我多少钱。我看着他脸上的伤,有点心酸,没忍心加钱,直接报出了入手价格,三百六十块钱。
老大爷没还价,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裹成一小团的塑料袋,把里面的钱全掏了出来,数了数,共有三百九十七块六毛钱。“还能剩三十七块六,够我一个星期的饭钱了。”老大爷说着,数出三百六十块钱递给我。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是当我拿上这些钱的那一刻,心里竟然莫名地有些负罪感。
老大爷拿了手机,又让我教他怎么用录像功能,来回学了近二十遍,总算学会了。临走前,老大爷嗫嚅了半天,才问我,要是手机没有损坏,回头还能不能再卖给我。
我开玩笑地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价格要比现在低一些。”
老大爷听了,心满意足地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位老大爷,不过我倒是期待他能再次过来,高高兴兴地把手机再卖给我。钱一分不少还是他的钱,手机还是我的手机。
可是,我没等到老大爷出现,倒是先遇到了供货问题,给我提供二手手机的哥们出了点事儿,我的货源也就断了,只能先去批发一些便宜的山寨手机补充货品了。
又是一个晚上,我照例在老位置支起摊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位老大爷又回来了。和上次相比,他脸上又多了一些瘀青和擦伤,但看上去却精神多了。
“我来卖手机了,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还好没有摔坏。”老大爷开心地说着,把手机递给我,让我检查。
我接过手机,他又提醒道:“对了,这手机我只用了一次,录了一段视频,我不知道怎么删除,你给删了吧,不然耽误你下次卖手机。”
我装模作样地检查着手机,却没有直接删除视频,而是点开想看个究竟。抖动的镜头里,出现了两个小伙子的身影,他们挤在等绿灯的人群里,紧挨着一个女孩儿,悄悄地伸出了手……
我的心猛地一颤,手机差点摔到地上,那两个身影,对我来说,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老大爷看我点开了视频,兴奋地解释道:“这两个小混混,经常在十字路口偷等绿灯人的钱包和手机,被我抓到过两次。可是他们太机灵了,一个人得手,另一个人立马就把东西转走了,我没抓着证据,冲上去还被他们打了一顿,警察来了也没招。这一回,他们偷东西的时候我先偷偷录了像,然后再冲过去,警察来了咱也有证据,看了录像直接就把他们抓走了。唉,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干啥不好干这个,这样下去真是毁了……”
我失魂落魄地看完了视频,掏出四百块钱塞给老大爷。
老大爷沉浸在兴奋中,并没有觉察出我的异样,他笑道:“小伙子,你记错了吧?我买手机时给你的是三百六,不是四百。”
我听了,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只是生硬地说了一句:“你是英雄,这是你应得的。”我没有勇气告诉他,视频里的两个小毛贼就是给我供货的那两位好哥们,这部手机就是他们偷来的。
我没有继续摆摊,回到家,收拾好东西返回了久违的校园,准备复读。我知道,在踏入社会之前,我还需要再去补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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