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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玉麒麟

时间:2023/11/9 作者: 故事会 热度: 10520
楚横声

  祸从天降

  明朝末年,朝廷腐败,盗贼蜂起。偏偏连年大旱,这一年,竹河县竟然颗粒无收,百姓们实在过不下去,纷纷举家逃亡。

  就在这时,竹河县的首富伍东魁仗义疏财,命人造了十口大锅,每日里蒸饭熬粥,赈济灾民,救活了无数百姓。

  这一日,伍家的大院里又挤满了人。突然,一个乞丐急匆匆地闯进来,嘴里喊着:“伍老爷,有人叫我送东西给您。”

  

  伍东魁一看,乞丐手里抱着一个檀木盒子,不禁心里疑惑,有人送东西给他并不奇怪,但为何偏偏要找个乞丐来送?伍东魁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他一眼便认出,那是爱子伍知书身上的玉佩。伍知书今年十六岁,聪明好学,是家中的独苗,也是他的命根子。这块玉一直是爱子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盒子里呢?

  伍东魁心中一紧,一把抓起玉佩,发现下面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贵公子正在舍下作客,愿阁下独自携玉麒麟前来换人。黄昏时分,西山脚下,若阁下失约,恐令公子多有不测……

  伍东魁心里不安,脸上却不动声色,他问那乞丐,是什么人要他送这盒子来的?乞丐回答说,是一个戴着大草帽的人,只是那人的草帽遮挡了大半边面目,他并未看清那人模样。伍东魁知道从这乞丐嘴里问不出东西来,便叫人赏了他,打发走了。

  伍家这尊玉麒麟,是祖传之宝,玉质极佳,雕工精美,可是伍家对此一直秘而不宣,谁会打它的主意呢?可字条上流露出的杀机,让伍东魁心里一阵阵发寒。

  他想报官,但又想竹河知县林清学只会搜刮百姓,让他对付绑匪绝不可能。自己的手下,也多是胆小怕事之徒,断断不能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

  转眼黄昏已至,伍东魁单身匹马来到西山脚下。早有两个蒙面人等在那里,其中一个粗壮的家伙手按刀把问道:“玉麒麟带来了吗?”

  伍东魁不动声色地说:“我要先见我儿子。”

  另一个人冷笑一声,说道:“你儿子还没死,可如果你不交出玉麒麟的话,他的小命就难保了。”

  听了这话,伍东魁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定了定神,说:“玉麒麟早就没了。我今天前来,是想与你打个商量,我愿出白银五万两,换回我儿性命,不知可否?”

  那人大怒,叫道:“伍东魁,你是来消遣我们的吧?如果你没带玉麒麟,便请回吧。我会让你知道骗我的下场。”说完,他带着壮汉上马就走。

  伍东魁大喊:“等等,玉麒麟真的没了,但赎金我们可以再商量……”

  那两人根本不理他,策马扬鞭而去。伍东魁长出了口气,喃喃地说:“小三子,现在全靠你了。”

  势不两立

  小三子是伍东魁的家人,长得瘦瘦小小,为人机灵,而且有一身好轻功。伍东魁料定和这些人是谈不拢的,于是事先安排了小三子在远处藏起来,趁着天色昏暗,只要小三子能偷偷跟踪这两人到老巢,他就可以带人出其不意地杀进去,救出儿子。

  可一个晚上过去了,始终不见小三子回来。伍东魁一夜没睡,第二天清晨,他忍不住倦意,刚合上眼睛,突然听到外面乱了起来,一个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老爷,不好了,小三子死了。”

  

  伍东魁冲到门外,只见小三子倒在血泊之中,浑身上下都是刀伤,嘴巴张着,只剩下了半截舌头,看舌头上的伤口,竟像是小三子自己用牙齿生生咬断的。看了这副惨相,伍东魁忍不住流下泪来。

  在小三子尸体旁边,放着和上次一样的檀木盒子,伍东魁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盒子里面,放着一根戴着戒指的断指,伍东魁一眼认出,那是儿子伍知书的手指。

  盒子里面同样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血字:今日黄昏,西山脚下,不见玉麒麟,你子必死。

  伍东魁脸色煞白,捧着盒子落下泪来,好半晌,他才命下人去报官。小三子死了,这事想瞒也瞒不住。

  不一会儿,林知县带着差役赶来,伍东魁把事情说了一遍。林知县不高兴地问:“绑匪如此猖獗,你为何不早点向本官禀报,自作主张,以至于害了一条人命?”接着,林知县发号施令,命令差役们分头去调查。

  伍东魁沉默良久,突然脸色沉了下来,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说:“不劳知县大人了,我儿的事情,还是我来处理吧。”

  说完,他不再理林知县,大步来到屋外。伍家大院里早已站满了等待施舍的穷人。伍东魁冲着人群大声说道:“我伍东魁行善积德,从未做过亏心事。可有人贪图我家宝物,绑架了我的儿子,还杀死了我的家人。事已至此,伍某决不屈服。我请大家帮忙传个消息:有能将绑匪捉拿归案的,可得我十万赏金,有提供绑匪线索的,可得五万,若绑匪敢杀我儿,替我报仇者可得十万。伍某以我儿的性命发誓,我与绑匪势不两立。”

  院子里一下子乱了起来,人们纷纷咒骂绑匪。林知县吃惊地说:“伍老板,你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这消息传出去,岂不是逼着绑匪撕票吗?玉麒麟虽是你传家之宝,但你难道要为此而牺牲令公子的性命吗?”

  伍东魁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仿佛是苍老了十岁,他苦笑着说:“玉麒麟虽是传家之宝,但终是身外之物,我怎么可能为了它而害了自己的儿子?但玉麒麟确实已经不在我手中,你说,我还有其他办法吗?我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定会有人替我找出绑匪的。即使我儿死了,也会有人替他报仇。”

  毁诺之举

  

  悬赏擒匪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大家都在寻找绑匪的踪迹。伍东魁相信,这样下去,伍知书已经成了绑匪的烫手山芋,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收他的钱,放回伍知书。

  可事情并非如此,傍晚时分,有人将一封信射入院内,信上血迹斑斑,字迹潦草,依稀可辨出自伍知书之手:“爹爹,我快被他们折磨死了。求您赶紧把玉麒麟给他们吧。”

  伍东魁脸色惨白,一双手抖了半天,突然大喊:“所有人都听着,我宁可失去儿子,也不会让绑匪得逞,谁要能救出我儿,抓到绑匪,我再出十万赏金。”

  消息马上传了出去,整个县城都开了锅,大家都在找绑匪,据说,一伙土匪也悄悄加入了寻找伍知书的行列,二十万两白银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第二天中午,三骑快马冲进伍家大院,走在前面的两匹马上各坐着一名差役,是县衙的韩、方两位捕头,马后各拴着一根绳子,绳上绑着的两个人,已经死了。另一匹马上伏着一个人,在马上摇摇欲坠,身上都是血,一看正是伍东魁的宝贝儿子伍知书。

  伍东魁闻讯冲出来,抱住儿子大声呼叫。伍知书虚弱地说:“爹,多亏了两位差役大哥,要不我可能就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伍东魁命人将儿子送进房去,然后向两位差役施礼:“韩捕头,方捕头,多谢你们了,请下马来,容伍某摆酒为二位庆功。”

  韩、方两人欣然下马。原来,他们也被伍家悬赏所动,暗暗寻找伍知书的下落,凭着多年办案经验,他们找到了绑匪巢穴,然后冲进去出其不意地杀死两个绑匪,救出了伍知书。

  伍东魁安排了酒席后,来到儿子房间。伍知书早已换下血衣,在他的前胸后背,布满了凌乱的鞭痕,但让伍东魁最心疼的是,儿子肋骨处血肉模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

  伍知书哭诉道:“爹,他们说你交不出玉麒麟,就拼命折磨我,他们用一双木手在我肋部又搓又刮,还说要把我身上的肉一点点搓下来……”

  伍东魁看着儿子的样子,一双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他稍稍冷静了一下,又回到宴席,再次给韩、方二人敬酒,恭敬地说:“伍某有一事要向两位请罪,还望两位多多担待。近年来天灾人祸,百姓受苦,伍某为了百姓能有口饭吃,家财几乎散尽。所谓二十万两白银的悬赏,伍某根本没有能力拿出来,所以……”

  韩捕头霍然变色,说道:“伍……伍老爷……何……何出尺(此)言?你是赏(想)赖账吗?”

  伍东魁解释说,当时救子心切,只好出此下策,这笔钱是一定要给的,可现在无论如何拿不出这么多钱,只好请他们等上几年。

  韩、方二人如何肯信,大怒之下,拂袖而去。半个时辰后,两人又转回来,二话不说,用锁链锁了伍东魁,径自将他押到县衙。

  林知县坐在大堂上,一拍惊堂木,大喝:“大胆刁民,你口口声声说要悬赏捉贼,岂能说赖就赖?伍东魁,你若不交出二十万,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伍东魁哈哈大笑:“伍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曾说话不算话过?但这二十万我是不会拿出来的,其中的缘故,两位捕头自然明白,想必林知县也心中有数吧?”

  林知县脸色大变,冷笑道:“大胆,竟敢在公堂上胡言乱语,来人呀,给我重打八十大板。”

  “何必要用板子?”伍东魁大声说,“听说衙门新添了一件刑具,叫木手刮肉,堪称一绝,小儿已经领教过了,何不在伍某身上再试一次?”

  官逼民反

  众人闻言大惊,林知县恶狠狠地瞪着伍东魁,说道:“一派胡言!什么木手刮肉?”

  伍东魁哈哈大笑,说道:“知县大人恐怕和绑匪是一路的吧。三年前,大人听说我家有玉麒麟,曾要求一看,被我拒绝了,想必一直念念不忘。我伍某人施饭舍粥,为百姓所拥戴,料想大人也看不顺眼。绑架我儿,一方面大人是想得到玉麒麟,另一方面恐怕是想借机报复伍某。”

  “大胆伍东魁,竟敢诬蔑本官,你有什么证据?”

  “开始我没有怀疑过你,”伍东魁说,“据我所知,朝廷发放的赈灾银两,全都被你们私吞了,但伍某敢怒不敢言。我只是可怜百姓,为了救活几条人命,不惜散尽家财,本以为此举可以替你分忧,不想却招来了仇恨!”

  伍东魁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我看到我儿身上的伤痕时,什么都明白了。先前我曾亲自去木匠铺为小三子打造棺材,恰好看到王木匠拿着一双木手,正准备送往县衙,那木手制作精细,巧夺天工,所以我的印象极为深刻,如今看到我儿遭受木手酷刑,终于知道这木手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林知县听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是本县穷尽心力,发明出来的‘搜神手。任他是钢筋铁骨,也抵不住这木手的三搓两刮,实在是绝妙的刑具啊。不过,这算不得证据,你怎么肯定令郎的伤一定是木手弄的?”

  伍东魁恨恨地说:“看到我儿的伤后,我突然想起了小三子临死前的样子。当时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咬断自己的舌头?现在我终于知道,他是想告诉我,绑匪就是韩捕头啊。”

  韩捕头结巴地反问:“他……他……咬断……鞋(舌)头,怎……么就……能到(告)诉你鹅(我)的身份?”

  “因为他曾经对我说过,你是个天生的混蛋,老天让你少长了半截舌头,让你说话跟放屁一样,”伍东魁鄙夷地说,“所以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想暗示我,你就是杀他的人。可惜了小三子,竟死在你这杂种手里。”

  林知县放肆地大笑:“你够聪明,这么说,玉麒麟根本就是在你手里,只是你不想交出来吧?”

  “你错了,”伍东魁长叹一声,“我家虽号称竹河首富,但近年来赈济灾民,开销庞大,早已无力支撑。半年前,我已将玉麒麟变卖,换回银两救济灾民。否则,我一定拿它来赎回我儿。”

  林知县愣了半天,凶狠地说:“既然你知道是我们设的局,你还想活着出去吗?来人,伍东魁以赈济灾民为名,收买人心,意在图谋不轨,谋反朝廷,经本官查证属实,将其收监。”

  伍东魁被押入大牢,他买通狱卒捎出话去,让儿子伍知书尽快带领家人逃离县城。

  可正当他担心家人安危之时,却听见外面一阵大乱,接着就是差役们狼哭鬼嚎的声音。不多一会儿,冲进来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打开牢门,喊道:“伍老爷,林知县和他的爪牙已经被我们打死了,连你这样的善人他们都容不得,干脆,咱反了吧。”

  伍东魁思索片刻,无奈地摇摇头,说:“官逼民反,那就反了吧……”

   (题图、插图:黄全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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