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　山

　　

　　这天晚上，王力下班回来已经有些晚了，就准备到楼下小吃摊买一份炒饭回来吃。他走到小摊前，发现摊主不在，只有他七八岁的儿子在那儿守着。王力便问道：“小朋友，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你爸爸呢？”

　　见有顾客上门，小家伙连忙热情地招呼开了：“我爸爸回屋去了，马上回来。叔叔，你想吃点什么？炒饭、炒面，还有炒河粉……”

　　王力见这小家伙还挺机灵的，笑着对他说道：“来份炒饭吧，帮我打包，我拿回去吃。”

　　小男孩招呼王力坐下，又一溜烟似的跑去把他爸爸叫了回来。很快，王力就听见厨房里起锅的声音，接着摊主掀开帘子从厨房走出来，把一个包好的饭盒递给他，笑吟吟地说：“您的炒面，请拿好。”炒面？王力有些纳闷，赶紧打开饭盒一看，果然是满满一盒炒面！

　　摊主不明就里，还满脸堆笑地对他说道：“正宗北方炒面，味道好劲道足，保您吃了一回还想二回。”

　　王力不太喜欢吃面食，所以任凭摊主说得那么好，他还是摇摇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点的是炒饭。”

　　摊主的笑容僵在脸上，磕磕巴巴地问道：“怎么，弄错了吗？”

　　“是呀，我明明对你儿子说要一份炒饭的。”王力的语气里也显出一丝不快与委屈。

　　摊主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转过头朝身后的儿子厉声问道：“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对我说叔叔要一份炒面？”

　　他儿子被他这副神情吓坏了，怯生生地答道：“我听错了。”

　　摊主一听，立刻就发火了：“你这个混小子，我教过你多少遍了，你还是这么粗心大意！”他扬起手就要朝儿子扇去，吓得儿子直往王力身后躲。

　　王力连忙劝道：“大哥别这样，这‘饭和‘面发音相近，别说小孩，就算是大人，稍不注意也会听岔，怨不得他。再说这也不是多大个事儿，犯不着发那么大火。”

　　摊主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看着儿子惊慌可怜的表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王力手中接过饭盒，让他稍等一会儿，自己马上去重新给他炒一份炒饭来。摊主转身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对儿子念叨起来：“这面肯定没人要了，今天又要少赚几块钱，你说说，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的学费攒齐啊！”这时候王力才弄明白为什么摊主会那么生气，心里顿时一片感动。

　　饭很快炒好了，王力付了钱拿着它回到家，心里却沉甸甸的。心想这店主也怪不容易的，辛辛苦苦为了孩子攒学费，本来这小本生意也赚不了几个钱，没想到今天还因为自己浪费了一份炒面。王力越想心里越不安，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当时没说清楚，让那孩子听错了，后悔自己不该那么挑剔，炒面就炒面呗，就算自己不喜欢，也总比这样让别人难过好吧？

　　想着想着，最后王力决定干脆再去一次，去把那份炒面买回来。反正也就几块钱的事，这样既能让父子俩不受损失，自己也不用再自责了，岂不两全其美？王力“噔噔噔”地又跑下楼，朝小吃摊快步走去。这时天已经黑了，父子俩还守在摊前，盼着有生意上门。

　　王力走过去大声问道：“老板，刚才那份炒面卖出去了吗？”摊主摇摇头。

　　“那好，帮我热热，我要了。刚才我女朋友回来，说她还没有吃饭，正好她又想吃炒面。”王力编了个理由。

　　摊主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好，好，您等等，我马上去给您热热。”说着兴冲冲地跑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王力坐到他儿子身边，正想和这孩子说说话，谁知小孩却狠狠瞪了王力一眼，把身子扭向一边。“怎么了，小朋友，在生我的气呀？”王力问道。

　　见孩子不说话，王力又哄他道：“是不是怪叔叔让你挨了骂？那现在叔叔将功补过，把面买下了，你还不高兴吗？”

　　可小男孩却一点儿也不领情，还呛了王力一句：“谁让你买的，讨厌！”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眼里也蓄满了泪水。

　　见自己一片好意却没得个好脸色，王力暗骂自己是自讨苦吃。摊主的儿子见王力不说话了，偷偷瞅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在厨房里忙碌的父亲，好像想对王力说什么，又一直没开口。眼见他爸爸就要把面热好了，他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拉着王力的手央求道：“叔叔，你可不可以不买那份炒面？”

　　王力听了不禁很奇怪：“说好的怎么能又变卦呢？再说你爸爸已经给我热好了。”

　　孩子一听，更加着急了，泪水“扑扑”直往下落：“求求你，叔叔，你就别买那份炒面吧，那是我想给爸爸今天过生日吃的。”

　　王力心中一动，忙叫孩子说个明白。小家伙哽咽着告诉王力：“叔叔，其实我听清了你要的是炒饭，我是故意给爸爸说错的。”他回头看见父亲就要出来了，加快语速说道，“因为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我想让他吃一份炒面。为了给我攒学费，他平时都吃得很差，还很节省，如果直接跟他说，他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我才故意说错，让他多做一份炒面。到最后卖不出去，就可以留下来给他了。”

　　听了小男孩的话，王力心中一阵翻涌。他感叹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懂事孝顺，实在是难得，就冲着这份孝心，自己也应该帮他完成这个心愿。王力想了想，对小男孩说道：“放心，孩子，叔叔一定让你爸爸吃上炒面！”

　　摊主捧着那份炒面出来了，王力不动声色地接过来付了钱，慢慢走上了楼。停了一会儿，又下楼回到摊前，对摊主说道：“哎呀，不好意思，老板。我女朋友刚刚接到她妈妈的电话，回去吃大餐了，这份炒面又没人吃了。”

　　摊主以为他又不想要了，一脸紧张地盯着王力。王力连忙笑着解释道：“别误会，我不是要退给你，我是想别把它浪费了。你们如果不嫌弃，就拿去吃吧。反正这面谁都没有动过。”

　　摊主的儿子高兴地拍手叫起来：“好，好！爸爸，今天是你生日，这下你就可以吃面了！”王力故作惊讶地说道：“原来今天是你生日啊！正好，就把它当寿面吧。”

　　摊主不好意思地接过炒面，一个劲儿地向王力道谢。王力笑了笑说：“快和你儿子一起趁热把面吃了吧。”临走，王力摸摸摊主儿子的头，两人会心一笑。

　　王力回到家，打开窗户，远远地看着父子俩把炒面分成两份，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心想：这份炒面，应该是全天下最香的吧！

　　（题图：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