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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赓续礼乐议音论 冀兴天道问龙君

时间:2023/11/9 作者: 今古传奇·双月号 热度: 13013
长沙郡衙三面环山,草木葱郁,门前湘水长流,其建制落落大方、古朴雅致。张仲景以为此处正是读书之所,就拿出自己全部积蓄,在长沙贤达赞助之下,数月时间,将郡衙左侧附院的衙神观、魁星阁、藏书阁连同两侧仪房辟为郡学,单独开门,重新布局。

   数月过后,一座宏伟而不失飘逸、庄严而不失亲和的郡学就在府衙左侧的天鹅湖畔扩建完成。张仲景与文学祭酒司马毫、升任主簿的刘廙、从事王粲等众官吏一起,察看郡学内外。只见一道整齐的青砖高墙,外拂垂柳;崭新的红色门楼,横匾鎏金,上书“长沙郡学”,字体庄肃敦厚,古朴苍劲。进入郡学内,迎面一座白石照壁,题着“礼仪整肃,恭敬中和”八个大字,与门楼横额题字皆出自文章大家王粲之手。转过照壁,迎面是先圣殿,殿内,孔子及其四大弟子神态可掬,一副诲人不倦、与人为善的模样。其后的道统祠内,周公、尧帝、大禹举止端凝,昭示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入世”情结。中间院中,九曲回廊,曲径通幽,点缀着山石流水,雅致亭阁。尤其一株高大的桂花树,格外醒目。张仲景说起来历,原来是屈原谪居长沙时,于濯锦坊亲手植下的金桂树。听说郡里兴办郡学,濯锦坊乡邻们便捐出此树,移植于此。

   张仲景见此不胜感慨道:“屈子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年轻时就成为楚国左徒,因改革内政,彰明法度而遭排斥,被逐长沙,最后,辗转于汨罗江边,于此度过人生中最后九年时光。《离骚》《九歌》《九章》《天问》多于此写成。屈子于五月怀抱石头投入汨罗江,以示众人皆醉我独醒、不与世人同流合污之志。”张仲景有些激动,“今郡学有屈子亲手栽种的金桂树,也是要让屈子精神永照后人。”

   走过树干粗壮、枝叶繁茂的金桂树,是宽敞的讲堂,窗明几净,中间供奉孔圣人像,下摆桌椅条凳、教具等文物,其造型、色泽、装帧,无不透出儒学神韵。最后是藏书阁,陈列着张仲景多年收集以及长沙贤达捐赠的各种典籍。书阁两侧,各有十余间白墙青瓦的学舍,后院栽植花木,設有沙场,显然是学子练武强身之所。

   正值夕阳西下,郡学里一处荷塘,荷叶贴水,荷花摇曳,波光潋滟。张仲景望着眼前美景,不由感叹:“如此一方秀丽风景,更需春风化雨,文化滋润,以光大先贤之学。”

   “太守怀有此心,崇文重教,实乃长沙百姓之福。”司马毫多少有些担忧,“太守有心,然郡学未必就兴。”司马毫不愿逢迎,直入正题,“今朝政混乱,民生凋敝,致使官学废弛,礼义衰亡。自太学生闹事之后,朝中重臣对国子监、郡学讽议朝政、不尊儒规多有微词,禁毁之言,老夫亦曾听闻。”

   张仲景略带惊讶:“国子监和郡学承载文化育人之功,焉能毁禁?”

   “张太守爱民勤政,醉心医术,又远离京师,对朝廷政事不便多问,也就知之不多。今朝政已崩,董卓手持权柄,对国计民生漠然视之,致使朝纲不振,结党营私成风,纳贿之门如市。朝臣们报君之心已灰,因循唯诺,无所作为,以求自保。清流之士自然不甘沉沦,多借国子监、郡学讲学之机,携枪夹棒,讽谏时政。于郡学而言,实则成也讲学,败也讲学。”

   刘廙见张仲景脸色渐变,插话道:“司马祭酒对郡学所见可谓入木三分!然郡学关乎长沙学子及后人之福祉,切不可废。朝政之事,还是不议为佳。”

   司马毫回味刘廙提醒,也就转换口气:“我对太守不可不以实言相告。”

   “司马祭酒所言,我心中自明。”张仲景点头,“不过,建郡学与长沙百姓福祉密切相关,还望祭酒一心办学为好。”仰天轻叹,“朝廷愈是纲纪不振,愈需礼仪兴邦;天下愈是动荡不安,愈需安国定邦之才。无官学,何来士子弘道,又何来人间大道?”

   “实乃圣人之思!”司马毫略思片刻,放下蹙眉,略带感慨,“我对太守热心兴学之念心存敬仰。我深知郡学对士子人生之重要,对朝政未来之影响。身为祭酒,我以‘事即是学,学即是事,无事外之学’为原则,不议时政,不谈朝廷、郡邑得失,勤劳恭谨,以身先之,愿能培育几个清明公正之才!”

   “司马祭酒之心堪比日月!”张仲景感慨,“以悲天悯人之情怀,有教无类,以德为先,必将为社稷培育出栋梁之材!”

   “我已年逾花甲,时日不多。太守如此相托,决不相负。”司马毫拱手,“只是郡学初建,学子众多,必须名师指点。这聘请高德大士之事,就有劳太守了!”

   王粲当仁不让:“太守若信得过我,由我教诗书启蒙。”

   接下来,刘廙认领天文数术,魏延教授排兵布阵,霍峻教授刀枪骑射,精通乐律与乐器制作的司马毫,自然教授礼仪乐理。张仲景也不甘落后,主动认领医学品德。有如此良师,长沙郡学顿时声名鹊起。

   每逢郡学开学之日,张仲景总是放下郡衙事务,为学子讲授美德。一要孝道:人之孝心,如法之轨,孝道善行,家道正也;二要读书:尊敬师长,遵守礼仪,谦逊忍让,宽厚仁和;三要爱人:尊老爱幼,体恤鳏寡,谦恭廉明,为人信服;四要珍惜:崇敬文化,顺应天理,广种资粮,普利群荫……张仲景的思想就这样通过长沙郡学的学子传给了百姓。

   “古人将乐和礼并重。《左传》言,乐像药物一样有味道,常听妙音,可使人百病不生、延年益寿。”司马毫就着月色呷酒,“《吕氏春秋·适音》中亦载,故乐之务,在于和心,和心在于行适。”

   张仲景点头:“礼者,天下之中经;乐者,天下之中和;礼乐者,先王所以养人之神,正人气而归正性。”

   司马毫淡笑:“百病生于气,止于音。音乐高低强弱、迟速收放、人心之七情鼓动、脏腑气机之升降转枢、经络气血之输布流注,皆‘气’表达。音乐可以感染调理情绪,进而影响身体。在聆听中让曲调、情志、脏气共鸣互动,以动荡血脉、通畅精神和心脉。”

   “如此说来,用乐如用药。”张仲景望月遐思,“音乐可舒体悦心,流通气血,宣导经络,与药物治疗一样,对人体有调治之用。音乐亦有升降浮沉、寒热温凉,具有中草药的各种特性。音乐亦需炮制,同样乐曲可以使用不同配器、节奏、力度、和声等等,彼此配伍,如同中药处方中有君臣佐使。

   中秋之夜,与龙君如约湘水。张仲景背负万年琴,手拄雷音斑竹杖,登上麓山石崖,面对湘水,心中一曲《涅水谣》如泣如诉,道不尽心中对故园之思、对天下之忧……

   在张仲景如梦如幻的冥思中,月光下,湘水上,不知何时,河面缭绕翻腾着一缕清雾。清雾中若有若无的叹息,分明是龙君在聆听。待张仲景琴住,龙君低语:“今岁,长沙城因集市新开,对百姓减免赋税,龙王庙香火复盛。我得人间香火之气,病体缓解,故而,降下几场及时雨,使秋天庄稼丰收。”

   “龙君得人间香火之气而病缓,百姓得天上酥雨而丰收,此乃天人合一,和谐共生。”张仲景望着湘水上的龙君,“只是,这好景长否?”

   “好景不长。”龙君轻叹,“代天牧民之朝廷已经分崩离析,各地豪强并起,妖孽横行,苍天震怒,大地安哉?”

   “是了,我一介凡人,又能如何?”张仲景手击雷音斑竹杖,高声,“可我不甘心!”

   “不甘心?”龙君幽然晃动着清雾,“可有疑惑?”

   “我有九问,请教龙君!”张仲景望着静默湘水、袅袅清雾,高声发问,“问天何寿?问地何极?人生几何?生何欢?死何苦?情为何物?轮回安在?宿命安有?苍生何辜?”

   “天地同寿,地垠无极,人生旦夕须臾。生,欲满而欢;死,含恨而苦;情,一晌贪欢!”龙君激动作答,“轮回于六道,宿命于因果;迷而不觉,染而不净,苍生恨世怎无辜?”

   湘水波涛顿起,清雾飞扬,麓山松风飒飒,竹林起伏。片刻,万籁静寂。张仲景望月,潸然泪下。

   “仲景忧心齐天,方有九问。”龙君遥望石崖上的张仲景,声如闷雷,“君有九问,我有一问。”按下雷音,“仲景何不仗手中雷音杖、腰间屠龙匕、背上宝雕弓、胸中万年琴,拥雄兵十万,一荡人间尘埃?”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张仲景低着头,“我为医者,治病救人,岂可有杀心?”

   “人无非尘世蝼蚁,即使不杀,百年亦死。”龙君劝着,“何须怜悯?”

   “在我眼中,龙君性命与人性命一样贵重。生灵万物的生命又比我的生命贵重!”张仲景举头望月,心中一阵疼痛,“人即使死,也应如夏花秋叶,自然而亡。”又看龙君,微微叹息,“你走吧,龙君,没想到天也如此无视于人。你走吧,龙君,我答应为你医病,但我从此不信天!”

   “那你信谁?”龙君有些歉疚,“天乃无上崇高。”

   张仲景霍然起身:“我信自己,我要以医术拯救苍生。我还信那些忠义

   豪杰,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只为天下百姓不再生活在动乱中!”

   “我信仲景!”龙君感慨,“可所谓忠义豪杰未曾见!”

   “历代都有!”张仲景淡笑,“今朝就有南阳郡太守羊续,忠义爱民。”

   “他已经死了。”龙君并无表情,“人之生命非如金石。”

   “他活着,在百姓心中活着,永远地活着。”张仲景似乎自语,“我的生命亦非金石,时不待我。等我找到忠义之士将长沙百姓托付后,便归隐山野,著书立说,为生生不息的人们留下活法。”

   “我信仲景!”龙君点头,再说一遍,“待你炼好龙珠,我答应给你一个厚报。”

   “天地虽无情,天地却公平。天地公平对待万物,不因万物不同,而给予阳光雨露不同。”张仲景淡笑,“就像龙君降雨,不可能只让雨滴落在仲景一人之身。至于厚报,我也不会贪心,等我认真想想,再靠龙君。”

   “我信仲景!”龙君轻舒一口长气,随清雾而匿迹。

   起风了。麓山上石崖下,云霧升腾。张仲景睁开眼睛,只听得湘水波涛声声,哪里有龙君影子?

   分明又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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