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如静

　　我七岁之前是没有鞋穿的。我们兄弟三人，只有上学的哥哥有鞋穿，我和弟弟常年都是赤着脚走路，即使是寒冷的冬天，双脚冻得像两只透明的水晶萝卜一样，也只能在火盆边烤一烤，取取暖。

　　七岁那年，我终于上学了。母亲没能给我买上一双新鞋，而是把哥哥的旧鞋洗干净，补了补。一路上，我看到同学们踏着五颜六色的鞋欢欢喜喜地走进学校，再低头看看自己脚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布鞋，我悄悄把鞋脱下来，塞进了书包。从那天起，我得了一个外号——赤脚大仙。

　　那时候，街上流行白球鞋，3块8毛钱一双，这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只能望“鞋”兴叹。后来，学校要求学生穿白球鞋上体育课。那段时间，母亲生病住院已经花了家里一大笔钱，我实在无法张嘴要钱了。

　　一天，我打扫讲台的时候看到地上散落的粉笔头，心中有了一个好主意。我把粉笔头收集起来，涂在布鞋上，黑布鞋变成了白布鞋，混在白球鞋中很难被发现。就这样，我混過了两节体育课。不过，白粉末在黑布鞋上很容易脱落，所以需要重新上色。一天下午，我在捡粉笔头时被一个同学看到了。他大声喊：“抓小偷啊！有人偷粉笔！”

　　同学们听到喊声把我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指责我是小偷。我红着脸，低着头，不敢争辩。

　　“这位同学不是小偷，是我让他帮忙收集粉笔头的。”李老师的一句话解救了我。

　　李老师带我来到他的宿舍，问：“为什么收集粉笔头呢？”

　　我红着脸从书包里掏出那双褪去白色的黑布鞋。看到这双鞋，再看看我那双满是尘土的脚，李老师什么也没说，而是打来一盆水，让我把脚洗干净。

　　“穿上试试吧。”李老师拿出一双白球鞋放在我面前。这双白球鞋虽然有些旧了，但和我那双满是补丁的黑布鞋相比，就像白天鹅与丑小鸭。我小心翼翼地穿上，真合适啊！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下午的体育课上，列队报数时，我第一次大声地喊：“到！”一双白球鞋让我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这双鞋我一直穿了半年多，直到母亲的病情好转，家里的条件也慢慢好转后，我才拥有了一双真正属于自己的白球鞋。

　　那天，我把那双白球鞋洗干净后，拿去还给李老师。给我开门的是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他笑眯眯地说：“我爸不在。给我吧。”我把鞋递给他时，看到他脚上穿的正是我那双破旧不堪的黑布鞋。

　　瓦尔摘自《微型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