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口香糖粘在了我的肠子上。
口香糖被我吞进肚子里后,我是担心了一个晚上,可是第二天早起,发觉自己蹦蹦跳跳,也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
那又是怎么呢?什么东西蹊跷了,奇怪了呢?
王叔让我们给他家的无线电做了检查之后,我跟蔡新国就不再敢玩儿“噪声”了,因为自打我俩鼓捣无线电以来,街道上的吴大妈就来找过两次,一次是检查我们装的无线电有几个灯(电子管),说是两个灯以上的要登记,她瞅了瞅我们的东西很简陋,只有一个矿石收音机,就放心地走了;一次是我俩获奖之后,她知道我们的无线电变高级了,特意来嘱咐,让我俩一定要学好,可不兴收听不该听的玩意儿。
所以,我跟蔡新国很是注意,害怕“噪声”被吴大妈听见了,说我俩瞎鼓捣,又来检查。
国庆十周年的日子临近了,我跟蔡新国每天做完了功课,就憋在屋里头听广播。拧着频道,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不自觉地,就拧到了一个女声那儿。说实话,我们已经对她着了迷。她不仅播报的声音特别甜润,很吸引人,就像我们的音乐老师,而且,每回我们都要记录她播报的密码,尽管没办法把它翻译出来。也或许可以这么说,越是破译不出来,我们才越是对她的播报感兴趣,才觉得她的播报越发神秘,越发深奥,越发神奇。
她的播报,和她本人,用牟老师教的成语形容就是,让我们浮想联翩。我们甚至想象着能不能见到她,瞅瞅她长什么样,是不是跟我们的音乐老师差不离?问问她是谁在接收她的信号?天天播报是为什么?
准时准点,她又开始播报了。
庐山呼叫,庐山呼叫,泰山,泰山,请注意!有报,请抄收!
拿起笔来记录时,我忽然就想,是不是有人在这个时候跟我一样,也手里拿着笔,两只眼直瞪着无线电。
可这个人是谁呢?在哪儿呢?
正收听着,就听见无线电里传来了干扰声,呜呜的,跟飞机从脑袋顶上飞过去一个样。随后,播报的那个女声瞬间就在干扰声中消失了。
我赶紧关上了无线电的电门。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关了无线电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就把窗帘的一角儿给掀开,朝院子里头瞅,总觉得吴大妈就在窗户底下支棱着耳朵监听着。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儿。只有一只白色的野猫,在暗黑里,蹑着四只脚,正在地上悄没声儿地走着。它的脚轻轻的,脚底下呢,软软的,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野猫行走得很慢,东瞧瞧西瞅瞅,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许是耗子,又像是吃饱喝足之后在散步。
我把脑袋伸出窗户,瞅着它走过蔡新国家门口,渐渐地接近了马叔家门口,并贴近了门槛。它就不走了,朝门槛探探,又朝门缝儿闻闻,正不知什么东西吸引了它,让它把鼻子贴在房门上时,只见它忽然弓起了身子,立住了,俩耳朵一纵,浑身的毛一奓,眼珠子倏地瞪了起来,随着一股绿光唰地一闪,紧接着就蹿起身子,“喵”的一声嚎叫,惊着了一般,迅速跑走了。
我也像是被惊住了一样,立即把脑袋缩了回来。
马叔屋里头怎么了呢?
野猫怎么就惊着了呢?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那么,还有更奇怪的吗?对,还有。什么呢?您甭急,我说出来,您就知道了。
可是,蔡新国不以为意。他问我:“白猫吗?”
我说:“嗯,忽然就跑开了,跟有人踩了它的尾巴似的。”
他说:“那有什么稀奇的,那只大白猫我知道,常到我家院子里头溜达。”
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它是常来,并且不害怕人,我们给它东西吃,它就吃,想逮它,也不躲。
有回我们逗它,把一个绒球儿拴在了它的尾巴上,它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就使爪子抓,可是怎么也抓不住,它越是朝前探身子,尾巴就越是往后跑,它抓,尾巴跑,于是就原地转开了圈儿,转着转着,您猜怎么着?它忽然立住了,俩耳朵唰地支棱了起来,眼珠子也老大个儿地瞪着,紧接着就是弓身一跳,就跟刚才从马叔门前跑走时的动作一个样。
不过,我还是觉得猫的动作有些蹊跷。还有那“喵”的一声嚎叫,不像是在玩儿。尽管它经常自顾自地那么玩耍。跳起来,落下去的;跑走了,再跑回来。
我们是在不经意间,忽然捕捉到那个声音的!
把不解的大白猫的奇怪动作抛在脑后,我跟蔡新国就拧开了无线电。立时,尖锐刺耳的噪声就响了起来!
吱吱、啦啦!
吱啦啦、吱吱吱啦!
吱、吱、啦、啦!
节奏分明!
您知道是怎么蹊跷、奇怪了吧?
噪声!
有人在用噪声!
用牟老師教的成语不知所措来形容那一刻再合适不过了。在刚收听到那个噪声时,我跟蔡新国一度都有些紧张,也有些惊慌。因为我们没有想到,除了我俩没事瞎玩儿,用噪声传递消息找乐子之外,竟然也有人在利用这噪声。因为,那吱吱啦啦的声音,绝不仅仅是调换波段时的固有发音,其中是充满节奏的。那节奏,我跟蔡新国已经再熟悉不过了,有长有短,长短相间,是标准的莫尔斯码。
好一阵子,我跟蔡新国才从紧张、惊慌中缓过来。谁在用噪声呢?正要琢磨,那噪声却一下子消失了。牟老师讲过一个成语叫戛然而止。
噪声消失之后没多大工夫,我们就听见隔壁吵了起来。
大嘴开始跟他爸王叔嚷嚷,说家里的无线电声音不好,要换电子管。可是他爸就是偏不让,说国家号召厉行节约,你是红领巾,不懂吗?无线电声音不好,就不能凑合着听吗?这时候,就听马叔进来劝解,并且哄着大嘴说,别着急,别委屈,马叔给你钱,你去买个电子管成不?可是大嘴爸王叔立即就急了,说让他别管闲事儿,赶紧搬走,这比什么都强!
…………
接下来几天,我们一直都留意着。纸和笔就放在无线电边儿上,预备着随时有动静,随时记录。
其实,在这几天里,我跟蔡新国也没只停留在干等着的状态里。我们也不断地进行着分析。我们收听到的那个噪声说明,在我们附近,有两个人在频繁地收发报。
可他们是谁呢?是那些高年级的同学吗?不过,他们都加入了无线电协会,都有会员证,他们相互联系用的是电台,电台发报电键点击出来的声音嘀嘀嗒嗒的,清脆悦耳,绝不可能是噪声。
那么是小鹿子了?
据说,那家伙也在玩无线电,是我跟蔡新国获奖之后他才开始玩儿的。这家伙自打当上了路队长之后,就总摆出一副班干部的样子,凡事都要高人一等,他瞅着我们获奖眼气,就磨着他爸直接从商店里买了台俩灯的无线电。他还曾经把无线电抱到过班里,瞎显摆,插上电,说要请大家伙儿听戏。
这阵子他和大嘴忽然好上了,两人课间时,总是互换新鲜东西。今儿个,大嘴给他一块大白兔软糖,明儿个,小鹿子给他几颗滚珠。小鹿子他爸虽然不是工程师,没资格坐飞机,可也是一个修理店的主任,他手下有修车、修电器、修家具等好多个铺子,因此小鹿子总能弄到像什么滚珠儿、链条、轴承、滑轮儿之类的我们男孩子做链条手枪、滑轮儿车等难以寻觅、垂涎三尺的稀罕玩意儿。
自从小鹿子也玩儿上了无线电,每天在排放学队时,他对大嘴就不那么严格要求了,大嘴不按照他的口令稍息立正,他也不吓唬他,也不报告牟老师了。
那是他在用无线电的刺耳噪声,跟大嘴联络吗?
想了一阵子,我觉得不大可能。蔡新国却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我说瞅大嘴那样儿,手笨得跟脚丫子似的,他会利用噪声发报?再说他家的无线电也不好使啊。
蔡新国说正是因为不好使才更能发出噪声呢!
当时,我俩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过后,我们就把小鹿子的嫌疑给排除了。具体是怎么排除的?您甭急,待我稍后再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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