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君

　　门卫又换了新保安。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换了五六个。

　　是一个来小区拾破烂的老太太“逼迫”他们离开的。

　　老太太来小区的频率比上班还勤，从周一到周日，一天不落，有时一天来三两次，围着垃圾车瞅、扒、翻、挑，认真耐心的劲儿仿佛垃圾车就是堆满金银财帛的藏宝洞。

　　阳光漫过高楼，流进垃圾车的时候，老太太正扒拉到兴处。飞扬跋扈的垃圾卧在地面上，仰在甬路上，刺激着行人的视觉和味觉。

　　保安警告老太太要注意公德，说再这样就不让她进小区了，老太太停止手上的动作，低眉顺眼地说：“好好好，注意公德。”保安转身走了，才走出三五步远，老太太像是为了夺回刚刚耽搁的时间似的，更起劲地舞起手里的长钩子。

　　保安再走过来时，就不那么淡定了，说话也凶横起来。老太太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两片嘴唇比保安动得还快，盯着保安一字一句地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太太还将铁钩子挑着的一撮垃圾抛向保安。

　　保安向队长诉苦，队长臉一沉：“这点儿小事都搞不定，要你何用？”

　　下一个保安仍然搞不定这事，于是开始走马灯似的换人。

　　新来的保安是个清清爽爽的小伙子。有人说他最多干一个星期，有人说没准明天就走了。

　　一个星期后，小伙子没有走。一个月后，小伙子仍然干着。

　　半年后，小伙子依然干得好好的。

　　更让人惊讶的是，老太太从此再没来小区拾破烂了，垃圾车的盖子每天都盖得严严实实，地面、甬路也干干净净。于是又有了各种说法：“那些可回收的垃圾都被保安拿去卖钱了”“小伙子真精明，打一份工赚两份钱”……

　　小区的人像是为了留住他似的，便自觉地把可回收的废弃物放在一旁，省得他翻腾垃圾箱了。

　　一天，我外出回来，走进大院门，保安从玻璃窗里朝我招手。他指着桌上的一个纸箱说：“大娘送来的，说是她家菜园里种的，送给大家尝尝鲜，还让我替她谢谢咱小区的人。”

　　“大娘？”

　　保安笑着说：“就是之前来咱小区拾垃圾的那个老太太，我跟她说，小区的人看她年纪大了，商量好把能卖钱的东西给她留着，让她每天晚上过来取……”

　　顷刻间，绿涌进我的眼睛，又从眼睛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