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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哥说李微波太乖,他不能和李微波站在一块儿,不然会拉低他独树一帜的不羁风格。
今天语文课上,涛哥以超高频率猛戳我的肩膀,我愤然回头:“你不要忘了,下星期我们换座位之后,我坐在你后面!”
涛哥眉毛一挑,示意我往李微波那儿看:“你说,她是不是从小被她爸爸妈妈宠坏了?有什么好哭的?”
我扭头往右边看,李微波从语文课开始抽泣到了下课。究其原因,或许是晨读课时,迟到的涛哥碰到迟到的李微波,随口说了一句:“哟,‘微波炉也迟到啊!”其实,涛哥完全没有恶意,谁晓得李微波是不是从涛哥那痞痞的表情和语气中感受到了嘲讽。
“哎。”我用手肘顶了顶李微波。她偷偷抹干眼泪,侧过头来看我。“你吃面包吗?虽然是冷的,但你可以自动‘微波加热。”
李微波破涕为笑,我感到小有成就。
“你奶奶还在卖鞋吗?”我从抽屉里拿出面包,递给李微波,“我去年买的那双小了。”
“她现在不卖鞋子,改卖衣服了——老年人的衣服。不过,可能再过一个月就不卖了,也许不到一个月就不卖了。”李微波嘴里塞满面包,说话时有些好笑。
“那……”我正要说话,涛哥在我背上又是猛地一戳。可惜,我的桌子和椅子是连在一起的,这让我难以拍案而起。我回头,看到涛哥一脸“我就戳你了怎么样”的得意表情。其实,我知道涛哥内心愧疚得很,他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何况还是他给弄哭的,所以这次他戳我,八成只是想引起李微波的注意。
“哎,‘微波炉,我是说李微波。”果然被我猜中了,涛哥双手抓住桌角给自己壮胆,“你有什么不满就和我说,哭什么啊?”
“你管我啊!”李微波瞪大眼睛,“不关你的事!”
我能清楚地看到,李微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颤一颤的。或许,我能猜到“女汉子”李微波落泪的真正原因。毕竟,我和李微波同学多年,知道她和她奶奶生活在一起——问题的突破口一定是李微波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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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涛哥相约放学后在一大桥见面。一大桥下面是一条老街,老街上散布着不少店面,多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在经营——这其中就包括李微波的奶奶。
说起来,李微波的奶奶并不是她的亲奶奶,她的亲奶奶在她小时候便去世了。由于李微波的爸爸妈妈常年在外,她就被托付给邻居家的奶奶照顾,正好那个奶奶的子女也常年在外,这样的互补刚刚好。
我之前在李微波的奶奶手上买过鞋子,所以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店面。我和涛哥三两步走到店门口,发现店里除了挂着几件大花衣裳,没有其他东西,更不用说顾客了。店里的老板也不是李微波的奶奶,而是一位身穿白色背心、沙滩裤,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
“怎么是个男的?”涛哥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说。
我白了涛哥一眼,大步走上前去,问道:“叔叔,请问您是这儿的老板吗?”
“是啊,你们要买衣服?”
“您认不认识之前在这儿卖鞋子的那位老奶奶?”我整理思绪,问道。
“认识啊,她以前卖鞋子,现在改卖衣服了。”大叔抖了抖手里的一件大花衣裳说,“不过呀,一个月之后就不卖了,现在清仓处理,你们要买就抓紧时间啊!”
我侧头看看涛哥,涛哥盯着大花衣裳,拼命摇头。
“老奶奶是要走了吗?”联想到今天早上李微波哭了一整节课的情形,我隐约猜出了些什么。
“对啊,我要接她回家住。”大叔看了我们一眼,“你们现在还不知道,以后等你们和我一样大,就知道父母陪在身边的好了。”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老奶奶要走,李微波要一个人生活了。
涛哥说,所谓“爱莫能助”,就是看着李微波伤心难过,我們却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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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微波面前,我和涛哥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问她任何关于一个月后她奶奶要走的事情,怕引得她伤心。我们偷偷商量着,一个月之后要如何安慰她。
结果,还没到一个月,李微波就背着书包站在讲台上一脸兴奋地宣布:“我要坐今天上午十点的火车离开这里了,大家再见啦!”
同学们一片羡慕之声——听说李微波要去的那座城市,有蔚蓝的天空,有碧蓝的大海。然而,李微波看向窗外时,神情中又添了几分忧伤——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固然值得高兴,可一场团圆发生在一场离别之中,不知道她是兴奋多一点儿,还是伤心多一点儿。
我和涛哥相当默契地没有多问。
李微波在离开之前,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矫情”地给每个同学写了一张小卡片——不包括我和涛哥——对此她解释,她想对我说的太多,对涛哥则无话可说。
涛哥耸耸肩,偏头看向窗外。
“你说,李微波以后没有奶奶陪伴,会不会偷偷落泪?”放学后,我问涛哥。
涛哥走在我前面,双手插在裤口袋里,酷酷的。我听见风把他的声音吹到我的耳边:“这世上,并不是所有‘微波炉都有坚硬外壳,比如李微波。”
我以为,这只是涛哥又一次无心的调侃,但紧跟在后面的一句话,暴露了涛哥温暖的内心:“但是,我相信,这世上所有‘微波炉一定都有着坚强的内心!”
绿森林摘自《小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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